显示屏幕上的主持人已经在说春晚开幕致辞了。
“过来坐,小鹿。”郑艳玲招呼着。
室内暖气打得很足,邢白鹿将外套脱下走进客厅。
秋姨给他倒了杯可乐,又一面说:“小孩子这种少喝点,也不知道为什么年轻人都喜欢喝这个。”
邢白鹿笑着说:“喝可乐得配炸鸡呀,你弄一堆坚果水果,不得劲!”
郑艳玲忙起身道:“炸鸡家里有的啊,姑妈给你做一盘。”
邢白鹿本来也就这么一说,想拉郑艳玲坐下,郑艳玲还是去做了一盘炸鸡出来。
郑艳玲道:“小秋怕你吃得太油腻,就一直没给你做。”
邢白鹿忍不住问:“什么时候买的啊?”
邢远霖收拾了院子进来,接话道:“咱们自己的咖啡厅有卖啊,我上次去吃过,味道可不比那什么基差!”
邢白鹿咬了一口,香酥里嫩:“姑妈,很好吃啊!”
郑艳玲便笑。
后来春晚看了大半,就快十二点,晏峤给他打来电话。
邢白鹿便起身回了房。
窗外依旧是持续不断的烟花爆竹声,电话里晏峤的声音很高兴,先是问邢白鹿晚上吃了什么,又跟他吐槽了一会春晚。
邢白鹿站在窗边一面听着晏峤说话,一面看着对面晏峤房间窗户上那颗爱心,心情甚好。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开始倒计时了。
邢白鹿似乎都听到楼下客厅春晚上主持人开始喊:“10、9、8、7……”
“……3、2、1!”
“晏峤,新年快乐,我爱你。”邢白鹿看着晏峤的房间说。
手机那头传来晏峤认真又温柔的声音:“新年快乐,小鹿,好想你。”
-
秋姨看邢白鹿一直没下去,春晚结束便来敲开了他的房门,给他端了牛奶上来,又给他口述了他没看到的小品。
邢白鹿看的出,秋姨是怕这第一个没有李舒妍的新年让邢白鹿难过。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毕竟在邢白鹿的意识里,妈妈走了五年之久了。
后来邢白鹿给手机充电时,想起白天的时候把充电线拿去客厅了。
他开门下去,见厨房还亮着灯。
邢白鹿还以为是秋姨忘记关灯了,过去发现郑艳玲站在厨房里。
“姑妈?”
外面依旧充满了热闹的爆竹声,郑艳玲慌张抹了把脸回头:“小鹿怎么下来了?”
邢白鹿站着没动,她在哭。
在他们眼里他过了第一个没有妈妈的新年,郑艳玲大约是想起了在监狱里的江怀夏吧。
邢白鹿从没同情过江怀夏,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说:“哦,我以为秋姨忘关灯了。我……下来拿下充电线。”
郑艳玲见他朝客厅走去,忙说:“充电线在这里。”她快步出来,拿了餐桌上的充电线递给他,“我看到你插在客厅,料想你是落下了,本来想给你带上去的,没想到你下来找了。”
“谢谢姑妈。”邢白鹿上前接了,转身走了半步,又回头,“不早了,您也回房吧。”
“小鹿。”郑艳玲叫住了他。
邢白鹿停下了脚步。
她又说:“姑妈能抱抱你吗?”
邢白鹿愣了下,郑艳玲虽然搬来家里住了好几个月了,她也和秋姨一样对他照顾有加,但他对她从不像和秋姨那样亲近,更别说拥抱了。
今晚大概有些特殊吧,她想她儿子了。
邢白鹿想拒绝,可是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居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郑艳玲走上前将他搂住,像个妈妈似的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邢白鹿比她高,低下头看她连肩膀也有些微微抽动。
郑艳玲的声音很低:“对不起。”
邢白鹿微怔:“您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她又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哽咽道:“他毕竟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对不起,小鹿。”
邢白鹿总觉得今天的郑艳玲有些不一样。
“你妈妈不在了,姑妈就会像你妈妈一样照顾你的。”郑艳玲的声音很轻,“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对不起……”
郑艳玲大约是因为在阖家欢乐的日子里伤心过度了,那天晚上抱着邢白鹿说了好多次对不起。
后来邢白鹿上楼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晏峤给他发了信息:
「小鹿,新年快乐,晚安」
「睡着了?」
「好梦,小鹿」
-
秋姨初一就回老家去了,每年都是过完年回去住两三天就回来。
她不想赶春运,再加上家里重男轻女严重,本来和家里感情也淡。她离婚后除了寄钱回去给父母,几乎也不怎么回去。
邢家亲戚不多,且都已出三服,走亲戚也花不了几天,倒是邢远霖生意上的朋友酒局更多一些。
去年远山地产和晏城地产合作了一个项目后,来找邢远霖合作的公司明显多了许多。
晏峤家就不一样了,除了晏峤外婆家那边的亲戚,晏家还有许多来往密切的旁支和本家,所以他从初一开始就一直在不停地走亲戚。
每天打电话,晏峤都要说他爸爸是怎么怎么高兴,天天拿他期末成绩说,感觉特别扬眉吐气。
“我妈妈到处说是你的功劳!”
邢白鹿笑得不行:“这话牛老师知道吗?”
晏峤跟着笑:“在牛老师面前我妈妈肯定不这么说了啊,那必须都是老师的功劳。”
邢白鹿笑得直打滚。
晏峤有些不悦哼了哼:“你怎么抓不住重点?重点是,现在我们家都知道你啦!我们的事算是公开啦!”
邢白鹿蓦地坐了起来,他甚至都没和家里说过。
不过,大约邢远霖是有感觉的。
他自然不会不同意,毕竟晏峤家世那么好,论家世,他是绝对高攀。
和晏家合作的甜头,邢远霖早就尝过了。
邢白鹿就是不想他和晏峤的感情牵扯进太多的利益,这才一直没有提。
晏峤又高兴地说:“我姨妈他们都说想见你,我说等你来宁海上大学就介绍给他们认识!”
“好啊。”邢白鹿应得爽快,没什么不好的。
-
这个寒假,晏峤是直到开学才回桐城的。
听说回来的那天中午,他们家还在走亲戚。
张青柚忍不住说:“这幸亏不是古代,要搁古代,一家子姓晏的全都住一起,小鹿你过去岂不是得生生演起了宫斗剧?”
邢白鹿无语:“你怎么脑洞那么大?”
方琮林凑过来说:“学长,我们家人也很多啊。”
“欸——”张青柚拖了长音,“说的好,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拒绝你的原因。”
方琮林:“……”
晏峤嗤的笑出来。
-
学校为了检验学生们放假有没有松懈,全年级上来就一场模拟考。
高三更是半个月连着两场,逼得大家拼命收心,用最快的速度全身心投入到高考冲刺中去。
邢白鹿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面,没有时间去想些别的了。
很快便到了李舒妍周年祭日。
五号这天正好是周六,刚下了场雨,地上的雨水还未收干,公墓一片朦胧。
邢白鹿把秋姨一早剪好包扎好的一束月季放在墓前,他半蹲下来:“妈妈,院子里的月季长得更好了,秋姨剪的,喜欢吗?”他望着照片上笑颜如花的李舒妍,“我马上要高考了,等上了大学就不能常来看您。不过,爸爸会常来的。”
邢远霖站在后面抚上邢白鹿的后背:“你放心,我会常来的。”
在墓地待了会儿,天空又开始飘来细雨。
两人没带伞,邢远霖便催着邢白鹿下山。
邢白鹿戴上帽子刚走出公墓门口,就接到了晏峤的电话。
“向右看。”
邢白鹿扭头便见晏峤穿着件黑白格呢大衣,打着伞捧着花站在对面的一棵梧桐树下,望着他笑。
邢白鹿很是意外:“你怎么来了?”
晏峤道:“想你介绍我给你妈妈认识下,可以吗?”
“嗯。”邢白鹿的眼眶有些湿润,便让邢远霖先走。
晏峤小跑过来,将伞撑过邢白鹿头顶。
他怀里捧着的是一束康乃馨,混着各种颜色,想来应是佟倩帮他挑的。
重新沿着路往回走,邢白鹿顺手将连帽摘了,晏峤将花夹在腋下,空出一手给他理了理头发。
“有点湿了。”他说着,直接用袖子给他擦。
邢白鹿笑:“没事的,只是水汽。”
“天冷,当心感冒。”晏峤又想起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在新闻上看到邢白鹿低头跟在邢远霖身后的照片。
那天后来回家他就病了。
每每思及,晏峤都十分心疼。
要是那时候他能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嘿,妈妈,我又回来了,是不是有点惊喜?”邢白鹿觉得很是轻松自在,一手拉着晏峤的袖子,往前两步到李舒妍墓前,“这是晏峤,我男朋友。”
晏峤上前将花放下,这才空出手来牵住邢白鹿的手:“阿姨您好。”
前世晏峤也随小鹿来过一次公墓,因为他行动不便,再加上看不见,小鹿没带他上来,让他在车上等他。
他还是第一次站在李舒妍的墓前。
照片上的李舒妍是个唇红齿白的大美女,头发也有些微微的卷,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几岁。
邢白鹿漂亮的样貌像她。
邢白鹿回握着晏峤的手笑:“妈妈,晏峤对我特别好,我现在过得很开心。”
妈妈,请保佑晏峤平安,一定要保佑他平安。
风有些大,晏峤将伞面往邢白鹿这边遮了遮,笑道:“阿姨,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小鹿的。小鹿跟您说过吗?我俩可是天定姻缘,月老亲自牵红线的那种,八字绝配!”
“晏峤。”邢白鹿拉了拉他,压低声音,“说这个干什么?”
晏峤微哼:“阿姨又不是外人,我怎么不能说了?我恨不得拉了横幅说得全世界都知道。”
每次晏峤特别自豪说起这个,邢白鹿都十分心虚。
晏峤伸手将他搂住,悄声问:“怎么突然不高兴了?你可别在阿姨面前这样,她误会我欺负你,来我梦里打我,我就惨了。”
邢白鹿失笑:“我妈妈才不会。”
两人又待了会儿,雨倒是停了,可风越来越大,吹得几乎都快睁不开眼。
晏峤便找了两块石头,将他们带来的两束花都给稳稳压住,这才牵着邢白鹿下山。
-
高三下半学期,大家几乎都没有了娱乐活动。
邢白鹿本来还想着他的18岁生日能简就简了,收朋友们一句生日快乐就算了,张青柚却觉得这是成人礼怎么能略。
结果邢白鹿在生日前两天直接得了重感冒,生日当天咳嗽似乎更严重,这下什么都省了。
他给朋友们发信息恭喜他们晚上能各自回家好好复习,张青柚和胡林林一顿吐槽,说就盼着给邢白鹿过生日想放松一天都泡汤了。
晚上,邢白鹿刚躺被窝里背里看了会儿错题集,晏峤便敲门进来了,还拎了只蛋糕。
邢白鹿忙坐起来:“你怎么还买蛋糕,我……咳咳咳——吃过了。”
晏峤笑:“知道你肯定吃过蛋糕了,所以就准备了一只小的,吴阿姨做的。”
邢白鹿一听是吴阿姨做的,立马来了精神。
去年晏峤生日时那两块蛋糕的味道至今念念不忘呢。
晏峤小心拆了盒子,果然一眼望去还是平平无奇的外观。
蛋糕特别小,晏峤便也没准备刀,直接把勺子递给邢白鹿:“吃吧。”
“嗯。”邢白鹿挖了一大勺往嘴里塞,是熟悉的味道!
他又挖了一勺往晏峤嘴边送:“你也吃。”
“嗯。”
晏峤俯身刚张了嘴,邢白鹿又将手缩了回去。
晏峤蹙眉:“怎么了?”
邢白鹿道:“不行,我……咳,感冒呢。”
晏峤叹息,见他嘴角沾了奶油,用指腹替他擦去:“前两天降温的时候我就提醒你多穿点,你非不听。”
“也没有,我还是穿了的。”邢白鹿急着辩驳,“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感……咳咳咳——”
晏峤听他咳嗽就揪心,给他倒了水喂他。这两天润喉糖给他买了一大堆,听他说话的嗓音还是日渐沙哑了。
邢白鹿咳得脸红红的,望着晏峤问:“你不是还特意让张叔送蛋糕来吧?”
晏峤道:“倒没有特意,常律师正好来桐城办点事,顺便捎来的。”
邢白鹿忙问:“常律师办什么事?”
“一些法律纠纷,很寻常的。”
邢白鹿没多问,开公司的有法律纠纷那的确是再正常不过,只要蛋糕不是特意给他送来的就好。
晏峤道:“就巴掌大的蛋糕,吃完吧,别剩了。”
邢白鹿便大口大口继续吃,后来勺子挖下去时,似乎碰到了什么有点硬的东西,在绵软的蛋糕坯里很是突兀。
他起初还以为是吴阿姨把什么东西蒸蛋糕里了,挖了出来才发现是一把被食用膜裹住的钥匙。
晏峤轻笑着俯身,眉眼温柔道:“生日快乐,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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