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霜河打断他的话:“朽木不可雕。”
白明玉马上闭上嘴巴,面色惭愧地虚心请教:“皎先生的意思是……”
“人家又不傻,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突然与要与他们喝酒闲聊,除了刻意靠近以外也没有别的解释,那时候别说探口风,让他们起了疑心的话你连保住性命都成问题。”
白明玉茫然:“那我应该用什么身份……”
“你去的是妓/院,你还想用什么身份?”
“……”
白明玉突然明白了,吓得整个身体都缩了一下:“您的意思是让我去扮……被……被嫖的那个?”
“不然呢,你还想去嫖别人么。”
“没有别的办法么。”
“有,但是我只知道这一个办法。古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白明玉欲哭无泪:“您也说是美人关啊,我和美人二字哪里沾得上边。”
白明玉终于捋顺了皎霜河的意思,原来是让白明玉潜伏在快活楼里去使□□的法子,这原也是个好主意,坏就坏在白明玉盘不亮条不顺,让他扮成楼里风情万种的公子少爷比他装嫖客更难。白明玉张着嘴巴说不出话,仿佛皎霜河在和他开什么天大的玩笑。
可看看皎霜河的神情,白明玉又觉得……
不像啊。
皎霜河面不改色,冷清的眼神给白明玉盯得心里发毛,短暂的安静后,皎霜河吐出一句:“所以我来帮你。”
白明玉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他感觉自己好像跳进了一个坑里。
“您……您认真的吗”
“不然?”
“非我不可吗?能不能找更合适的人来做……”
“韩倾城来也行。”
白明玉打了一寒颤:“那还是我吧。可是我……”
“听着,”皎霜河打断白明玉的话:“我没有骗你的必要,这是目前能做到的最直接风险也最小的方法,我知道这件事换作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接受,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是说你神威韩倾城的亲信连这个都做不到。”
“不是的,但我……”白明玉哽了一下:“我要如何扮成……那种人,别的不说,您是见过我面具下头那张脸的,画下来都可以贴门上辟邪了,谁会中一个丑八怪的美人计……”
“那些我都会帮你,你只需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
“好。”
不大一会儿,皎霜河带着二人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一进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戏台。白明玉瞪大眼睛,心道寒江城的人好生会享受。离秋醉看穿白明玉心中所想,笑他道:“没见识,西南人喜歌舞,又常办宴会,皎霜河是土生土长的云滇人,在寒江城里搭个戏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皎霜河看着戏台,转身问白明玉道:“你会唱戏么。”
白明玉以为自己听错了:“唱……唱戏?”
皎霜河重复了一遍:“唱戏。”
白明玉结巴道:“不……不……不会。”
“唱戏不会,歌舞可擅长?”
白明玉瞪大眼睛:“这些……从未接触过……”
皎霜河反倒蹙起眉头:“琴棋书画,你皆一窍不通?”
白明玉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琴他是连根弦也没碰过的,棋他只与清甜玩过,还被那丫头杀了个片甲不留,至于书,白明玉仅仅是识得字、会写字的程度,读过的也只是兵法武学一类,他的画技至多是比韩倾城好上一点的程度,也是见不得人的水平。此时白明玉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如此粗俗的一个人,可话说回来,皎霜河那带着疑惑的神情又是怎么回事,他一介武夫难道还要会这些?如今的八荒弟子都是如此多才多艺的吗。
白明玉心虚了一阵,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其实……伤过脑子,从前的事情我一概不记得了,或许以前我会这些,但是现在忘了……?”
离秋醉丝毫不给白明玉留面子:“我作证,你以前在太白的时候这些也不会。”
白明玉面色涨得通红:“……那好吧,不过我是真的没听说还要会这些。皎先生……难道您……会唱戏?”
“谈不上精通,略唱两句而已。”皎霜河淡淡答道。
“这是真的,”离秋醉勾住白明玉的肩膀:“皎舵主唱得是真的好,可惜小玉没听过。”
白明玉十分惊讶,他很难想象皎霜河唱戏的样子,就说那张死气沉沉的脸,还不把听戏的都吓跑了。
“皎先生连歌舞书画都擅长?”白明玉不解道。
“那些我不会,但我认识的人里,有样样精通的。”
白明玉奇道:“样样精通,那是什么神仙?”
离秋醉答:“还能有谁,许踏雪啊。”
“怎么又是许踏雪?”
“自然是许踏雪天生奇才,你嫉妒人家?”
皎霜河打断二人扯皮:“这方法当然不是万无一失,无论如何表面功夫都要做足,没有谁家的花魁是身无长物的。你既然要扮,少不得要学些东西。你要和我学戏么。”
白明玉打起精神,坚定道:“好。”
皎霜河点点头:“那我便教了。”
第43章
学戏的过程何其苦楚。
白明玉头一回发现这世上真的有努力也做不到的事情,皎霜河教他的是陌上风雅里的一段,一共也没几句唱词,步伐动作看起来都简单得很,怎么白明玉自己做出来的样子和皎霜河就差了那么远。
为了方便,皎霜河换下了平日里常穿的北辰,穿的是五毒教的校服,精瘦的腰身明晃晃地露在外面,惹得人移不开眼。这样的身段在唱戏的方面无疑是得天独厚的优势,加之皎霜河肢体柔软协调,几句戏词让他唱得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当真是游鱼出听。皎霜河在这教一句,白明玉跟在后头学一句,对比不可谓不惨烈。二人折腾了好几个时辰,一直旁听的离秋醉都要将那几句词学会了,白明玉依然没学出个名堂,唱出来的调七扭八歪不说,硬邦邦的动作活像插在庄稼里的稻草人。这样的水平别说去快活楼里扮花魁了,如果白明玉去街头卖艺讨生活一定会被活活饿死。
皎霜河诲人不倦,教白明玉教到嗓子干哑,见白明玉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他终于领悟到白明玉不是这块料。
白明玉不是不努力,他也累的说不出一句话了,可他的戏还是和风情万种搭不上关系,倒更像个丑角。
像个丑角这话是从离秋醉嘴里冒出来的,他看白明玉学戏看到现在,忍笑忍得整张脸都发痛,说不上来是白明玉唱出来的东西更好笑还是唱成那个样子还不放弃的白明玉本人更好笑。在被白明玉折磨几个时辰后,离秋醉给休息的二人递上水润润嗓,揉了揉脸,说道:“非唱戏不可?我觉得还是学些别的吧。”
皎霜河没说话,但心里头是默认了离秋醉的说法的。
白明玉十分无奈又内疚,但唱戏这事着实是难为他了,他想了想,道:“那我就唱丑角的戏行不行。”
皎霜河几乎被白明玉气笑:“谁家的花魁上台扮丑角?”
长久的沉默后,离秋醉笑道:“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小玉身板僵硬学不好戏,但心灵手巧四个字还是担得起的,那倒不如换个物事学。”
皎霜河冷声道:“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朴实无华的人。”
白明玉被说得满脸通红,只好垂下头默不作声。离秋醉思量了一会儿,也无奈道:“小玉,你当真一点才艺都没有?”
白明玉羞怒:“以前要是没有,现在就更没有,少堡主助我习武已是恩惠,难道还要教我弹琴吹笛子吗?”
说完,白明玉想起了什么。
“吹笛子?”白明玉眨了眨眼,看向皎霜河:“我之前好像试着吹过笛子。”
皎霜河阴沉着脸:“之前怎么不说。”
“我一直没把吹笛子这个事往才艺上想,而且我也说不上会,就会吹那一小段……”
皎霜河起身在角落的箱子里翻找了许久,摸出一支玉笛出来,他擦了擦灰,往白明玉的方向扔去。白明玉伸手接住,他见这笛子通体皆是玉做的,不由得喜出望外,一时手痒将它来回撸了几把:“啊!这是移花宫的主武器么!”
离秋醉是知道白明玉向来都是没见识的,插嘴道:“这哪里是移花宫的笛子,不过是普通的玉笛罢了,当然我说的普通是指它不能用作武器,而不是它的价钱,这么好的玉,这笛子也算是件奇珍异宝了。”
白明玉对贵贱之类的词敏感得很,听离秋醉这样说,对手中之物的态度马上端正起来,不敢再存一丝把玩之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还要给皎霜河赔钱。皎霜河对这些身外之物不甚在意,他只让白明玉试吹几声。白明玉有点尴尬,但又不得不照办,于是端起笛子放在嘴边硬着头皮吹了极短的一段。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又马上消散在空气中。
在场的三人面面相觑。
皎霜河先开口:“没了?”
白明玉老实道:“没了。”
离秋醉客观地评价道:“小玉吹的这一句,着实振奋人心,听得我全身干劲,有点想放个归玄。”
皎霜河道:“你说的会吹一小段,是指你会天地醉心?”
白明玉奇道:“方才我的天地醉心难道成功了吗二位有功力往内力上收敛的感觉吗?”
离秋醉无情地戳破:“你想多了,并没有。”
“算了,虽你只会这一句,到底也比唱戏强得太多。五毒教中有擅笛的师妹,我请她来教你便是。”
皎霜河说到做到,不大一会儿便来了一个活泼的小姑娘。能帮上五毒首席弟子的忙,这师妹自然义不容辞,她一并带了许多曲谱来,问皎霜河要她教哪个。
皎霜河自己虽不会奏,却是看得懂谱子的,他看了白明玉两眼,仔细翻阅,最终敲定了一首。
师妹拿过来一看,笑道,这曲子哀怨得很。
事不宜迟,白明玉与那五毒师妹学了一下午,他虽不聪明,也不见得有什么天分,却胜在认真细心,一天下来,已经将曲子练了个七七八八,余下的就是熟练的问题,这不是能速成的,只得白明玉闲来无事时一遍一遍地练了。
五毒师妹不知白明玉身份,一个劲儿地夸他,白明玉听着心虚得很,不小心吹错了一个音。
“哟,这么不禁夸。”
白明玉学的才艺,谈不上精湛,但于他自己来说谈得上是极大的进步了。皎霜河是明白这点的,也就没过多为难他,只让白明玉好好练习。白明玉练着练着,脸色却愈发地不安,被离秋醉眼尖看出来了。离秋醉问他怎么了,白明玉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是不是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离秋醉追问:“你指什么。”
白明玉放下笛子,咬得嘴唇有些发白,他抬手盖上面具,往上头掀了一点点,又快速地放了下来:“我这个样子,去给人家当门神吓小鬼还差不多,就算把笛子吹得余音绕梁,怕是也没用啊。”
皎霜河听闻白明玉这番话,答道:“这你不用担心。”
白明玉闷闷地:“这……如何不担心。”
皎霜河理所当然道:“你只是花了脸,五官算是端正,把脸上的疤给祛了,再上一个浓艳的妆便好。”
白明玉心生诧异:“我体质比旁人矫情得多,疤痕之类的从来是好不了的。”他挽起袖子,将痕迹斑斑的胳膊拿给皎霜河看:“这些都是陈年旧伤,伤口已经愈合了,但都留了疤。”
皎霜河捏起他胳膊来回看了两眼,带着白明玉和离秋醉回到他的起居室。
皎霜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在白明玉眼前:“用这个。”
白明玉瞪大双眼:“这是何物?”
“天香谷出的药膏,对止血愈合等皆无作用,是专治疤痕的,据说多顽固的疤都能治。”
“这么神奇?”
离秋醉眯起眼:“此物珍稀,寻常人难得,应该不是你手下孝敬你的。是你主动开口要的?我之前竟不知皎舵主是如此珍惜相貌之人……毕竟此物……”
皎霜河瞥他一眼:“先前踏雪喂鹰时被不见雪羽抓伤了小臂,他难过得很,于是我去天香谷讨了一罐来。”
离秋醉想起许踏雪的手臂上确实有一道痕迹的,不由得更加奇怪:“他抹了这药还没治好?”
皎霜河摇头:“他听说这药会损伤功力就没用。”
是药三分毒,这药膏的缺陷与它的治愈能力一样明显,若是普通人用用也就罢了,这药对习武人的内力是有削弱作用的,作用的大小随用量的多少而定。许踏雪那道伤口不深,只用一点便好,对武功的影响也无大碍,所以皎霜河才会给他用。而许踏雪除了爱惜他光鲜的皮囊外,更宝贝自己一身武功,哪怕有一点损伤也不行,到底是放着胳膊没去治。
白明玉一听,连连摇头:“许舵主那样强的人都不肯用,我功力本就低微,再用这个岂不是雪上加霜。”
皎霜河心想是这个道理,他抱着双臂思索,终于道:“那我只能帮你戴面具了。”
白明玉摸不着头脑:“我脸上这个不也是面具……”
“我说的面具是□□,我帮你画一张,再贴在你脸上,若是没有意外可以糊弄过去。”
25/39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