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不见,可仅有的肢体接触让昭昭笃定,长渊消瘦了许久,体内的仙力也折损了许多。
若非经历了恶战,他堂堂一个战神,不可能如此虚弱。
长渊道:“喝了这碗酒,我与你慢慢说,可好?”
昭昭摇头,坚持道:“我就要现在听。”
“也不是什么大事。”
长渊端着酒,也坐了下去。
云淡风轻的道:“弑神台,你可听过?”
昭昭愣住。
弑神台,是弑神之地,也是……传闻中父神陨灭之地。
听说,父神的魂灵就存在弑神台之内,震慑着整个仙界。
“你是去拜见父神?”
长渊点头:“算是吧。”
昭昭却知道,事情绝不止如此简单。单单拜见父神,怎么可能仙力折损至此。
“你到底——”“说好了只问那一个问题的。”
长渊端起酒:“你要是再不喝,本君可要自己喝了。”
昭昭想,等他眼睛恢复了,自有法子弄明白这件事,便点头,端起酒碗,和长渊认认真真喝了合卺酒。
从师徒到道侣,昭昭其实还有些不适应。可一想到有了道侣身份,以后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和师父在一起,相伴终老,永不分开,昭昭心里又如同灌了蜜水一般甜。
他是师父唯一的道侣,任何人都没法和他抢师父了。
喝完酒,长渊又亲自烧了热水,给昭昭泡脚洗脚,自己也去简单冲洗了一下。等回来后,昭昭已经脱掉喜服,穿着寝衣在床上等着了。
见长渊回来,昭昭立刻猫儿一样,缩进被子里。
长渊失笑,灭了喜烛,在床外侧躺了,见昭昭还是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低声道:“若是你还没准备好,我们改天……”
被子鼓起的小山丘动了下。
长渊闹不清这是什么情况,迟疑的间隙,昭昭已经猛地揭开被子,从里面一骨碌爬了出来,跨坐到他身上,道:“你怎么这样,连这种事情都要让我主动。”
长渊再度失笑,柔声道:“我怕你不适应。”
“这有什么好适应的。”
昭昭低头,迅速在长渊脸上啄了一下。
“很简单的。”
被触碰的地方,依旧留存着那冰凉柔软的触感。
长渊心里也根弦也轰然而断,他撑起身,动作轻柔的将还在他怀里胡乱折腾的小东西放回床褥里,道:“可能第一次会有些不适,本君会注意。”
“你若是不舒服了,本君会尽力停下的……”
长渊俯身,先在昭昭眉眼处落下一吻。
昭昭只觉一股电流沿着背脊密密麻麻流过四肢百骸,还未回味过来,那吻已落到了鼻端、唇角……
唇齿很快被堵住。
和昭昭设想的蜻蜓点水完全不同,是极具攻略性的疾风骤雨,长驱直入。
昭昭忍不住想喘气,然而一呼一吸,已经被另一股更强大的气息完全包裹。
连带着四肢百骸,都如同浸在温水中,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
然而这只是开始而已。
红烛堆在窗边,一直燃到天亮,方才渐渐熄灭。
床上已一片狼藉,长渊披衣起来,先收拾了被褥,才抱起已经睡过去的昭昭去沐浴。
昭昭睡到日晒三竿方醒。
外头闹哄哄的,原来是村民闻讯而来,向长渊讨喜酒喝来了,并纷纷送上了自家的土特产和贺礼。
昭昭没有力气起来,索性任性的闷头又睡了过去。
闭上眼睛前,昭昭蓦然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羽睫一颤,小心翼翼撑开眼皮,入目,便是一片红色的床帐。
果然,他的眼睛竟然已经能看见了。
正惊喜,门吱呀一声,从外头推开,长渊走了进来。
长渊已换了身干净整洁的玄袍,只是头发仍是雪白的,用发带松松束着,少了几分冷峻,添了些温润气质,手里则端着一碗羹汤。
昭昭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长渊走到床前,坐下来,静静打量了昭昭好一会儿,方笑道:“累不累?”
昭昭睁开眼,瞪他。
“你说呢。”
长渊知道,自己昨夜的确有失节制,然而此刻看着少年嫣红面颊,如玉肌肤,和那一头直垂腰际的如缎乌发,不免又想起夜里种种,便凑过去,低声道:“以后本君注意就是。”
这下昭昭直接扯住被子蒙住了脸。
“你走开。”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昨夜你也说注意的。”
长渊挑眉,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声音无端带了丝蛊惑,道:“本君向你道歉。不过……昨夜后来是谁忍不住露出尾巴尖,一直缠着本君的。”
昭昭急了。
“你不许再说了。”
长渊失笑,用汤匙搅动汤羹,道:“不让说也行,先吃点饭。”
昭昭睡了这么久,的确有些饿了,便坐起来,心安理得的让长渊喂自己吃。
吃完饭,长渊又到院里将篱笆门和羊圈重新加固了一下,将村民们送来的几只小羊放了进去。
昭昭问:“要是我们走了,小羊怎么办?”
长渊笑道:“我们不走了。”
昭昭一愣。
眼睛有些发酸道:“我之前只是说说而已了,你是战神,怎么能总呆在这乡野山村呢,这会被人笑话的。”
“你不用如此哄我开心的,只要你以后对我好一些,别再惹我生气就行啦。”
长渊停下手里的活,目光深沉温柔,道:“本君是认真的。”
“如今三界安稳,连凡间的帝王都在止戈息战,休养生息,仙界也不会再生新的战事了,本君这个战神,自然也该隐退了。”
“以后,本君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昭昭脸一红。
继而哼道:“少来这些甜言蜜语,我可不会上当的。你的墨羽,你的柳扶英,你的雪霄宫呢?你也统统不要了?”
长渊道:“墨羽以后要继任天君,即使维持师徒名分,本君也不会再受他师礼,至于柳扶英,本君与他约了百年之期,他违约在前,本君不可能再容他。”
昭昭听得浑身舒适,但面上还是傲娇道:“你容不容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会在意他呢。”
长渊一笑:“是,小殿下大人大量,本君佩服。”
昭昭高兴了,便用村民送来的新茶,给长渊煮了一壶五香茶。
长渊喝完后,困倦袭来,直接撑额在榻上睡了。
昭昭等的就是这时,跪坐到榻边,小心翼翼的卷开长渊袖口,卷过手腕后,果在那苍白的臂上,看到一道道宛如刀刻的深刻伤痕。
背上、胸前亦如此。
其实早在昨夜,他就摸到了,只是那时被堵得喘不过气,后来又如同溺水一般,沉沉浮浮,意识昏沉的,没有细想而已。
这根本不是刀剑之上,而是刑伤。
昭昭当初从雪霄山跳下时,便曾被那七十二道雷劫弄出过这样一身伤痕,整个人都成了碎布娃娃。
弑神台,刑伤。
昭昭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长渊没料到自己竟然能睡这么久,醒来后,就见昭昭依旧跪坐在榻边,眼睛红得小兔子一般,正用木勺挖了一种青碧色的药膏,往自己臂上涂。
长渊才发现,自己袖口被卷开了。
一愣,道:“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昭昭按住他手臂,没好气道:“不要动。”
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敷在一道伤口上,吹了吹,问:“还疼么?”
长渊摇头。
这样的伤,昭昭经历过,岂会不知道。
眼睛越发酸,道:“是不是因为中州那件事?”
他记得,长渊说过,擅自诛杀五大仙族家主,要受天道惩罚,他只当长渊说说而已,哪里料到真有这回事。
长渊知道以昭昭的通透,这事瞒不了太久,点了下头,道:“你也不必难过,本君为自己报仇,无论何等后果,本君都愿意承受。”
“谁难过了。”
“我一点都不难过。”
昭昭别过头。
眼睛却控制不住的溢出了些水汽。
一片指腹伸来,轻轻将那水色抿去,低声哄道:“都是本君的错,乖,不哭了。”
昭昭当然不止委屈。
昭昭简直想立刻掀了轩辕鸿轩的棺材板,将那老东西鞭尸千百下。
因为那样一个恶贯满盈的混蛋,他的师父竟然要承受雷刑这么残忍的惩罚。
“都说了不要动。”
昭昭迅速擦干眼睛,把长渊按回去,涂完手臂上的伤,又让他解了衣袍,给他处理身上的伤。
如果过了小半月。
这日,昭昭正在给长渊染头发,怀中传音石忽然亮了。
“小殿下?”
昭昭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的道:“重炎?”
“是属下。”
重炎是青龙使首领,也是兄长贴身扈从。
昭昭隐隐有些不妙预感:“出了何事?”
重炎道:“太子殿下可能有些麻烦,小殿下,最好还是去看看吧。”
昭昭暗道糟糕。
兄长是龙族太子,一般情况下,能有什么麻烦。
多半是和失踪多日的墨羽和柳扶英有关。
他就知道,墨羽修为虽高,未必能斗得过柳扶英那个混蛋。
昭昭急问:“兄长去何处了?”
虽然和怀璧这个兄长相处时间不多,可昭昭在心里,已经认了这个兄长了。
没料到重炎道:“殿下……病了。”
第163章 终卷6
昭昭若有所思。
当日午后,就和长渊一道回了东海。
长渊抢亲的事已经传遍整个三界,龙宫自然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雪姬和青尧都知道幼子当年和这位帝君的纠葛,见昭昭面泛红光,眉眼晶亮,还给他们各带了礼物,和成婚前抑郁不欢的模样判若两人,才恍然大悟幼子的心事,一时也放下心来,欢喜的迎接昭昭和长渊回来。
见过父母后,昭昭就立刻到祈风殿去寻兄长。
怀璧依旧坐在凉亭的靠椅里,翻着奏简看,旁边摆着茶案和点心,侍卫们远远在一边立着,并不敢上前打扰。
昭昭让侍卫和宫娥都退下,亲自捧起一碗热茶,递到兄长面前。
怀璧掩唇咳了声,头也不抬道:“孤说过不用。”
“这是能驱寒的姜茶,不是云雾。”
怀璧一愣,继而惊喜转头,笑道:“让孤看看,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竟还知道回家?”
昭昭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脸一红,茶递给兄长,在茶案后盘膝坐下,道:“听说兄长病了,我特意过来瞧瞧。”
怀璧将茶碗拢在手里:“又是哪个多嘴的无事生非。”
说完,又低低的咳了声。
昭昭在回来的路上仍对此事持怀疑态度,此刻亲眼瞧见了,才知道重炎所言不虚,不由也挂起心来。
“还说没事呢,我瞧着兄长都消瘦了。”
昭昭本就肤白若玉,慧黠精灵,经过小半月将养,更是明秀剔透,灵气四溢,怀璧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幼弟额心。
“还不是因为操心某个不省心的小家伙。”
“光顾着自己过逍遥日子,连封书信都不知道往家里传。”
昭昭:“这回兄长可休想往我身上赖。”
“不赖你赖谁?”
“我怎么知道,我可是一到观音村就给兄长传信了,至于那个不传信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怀璧垂下眼,沉默的喝了口茶。
昭昭越发笃定心中猜测,试探道:“其实兄长若实在担心,不如亲自过去看看……”
“傻话。”
怀璧搁下茶碗,正色道:“孤是龙族太子,所忧所虑,只有龙族之事。龙族之事,在这龙宫里还解决不了么。”
“你刚回来,可见过父王母妃了?”
昭昭见他岔开话题,只能点头:“见过了。”
从灵囊里拿出一个锦盒,乖巧递过去,道:“这是我给兄长准备的礼物。”
怀璧纳罕的收下,打开盒子,见里面盛着一根色泽莹润的玉简,叹道:“我们阿愿真是长大了,都知道给兄长送礼物了。”
“只是,这礼算是你自己的,还是也有长渊君上一份?”
昭昭脸一红,哼道:“兄长你又笑话我。”
怀璧忍笑,让人将锦盒收好,道:“阿兄是替你高兴。”
昭昭立刻回:“替我高兴做什么,阿兄自己难道就不想过得开心一点么?”
怀璧依旧温润笑道:“阿兄现在就很开心。”
“骗人,开心怎么还会生病。”
“兄长又不是铁打的,肉体血躯,自然也会生病。”
这个兄长的心思缜密和滴水不漏,简直超过昭昭想象。
不多时,医官过来给怀璧看诊。
昭昭在一边看着,比自己生病了还着急,不断的催促问。
怀璧忍不住道:“你这样,让医官如何诊病,到一边坐着去,只许看,不许再说话。”
医官是听过这小殿下的恶名的,被催得一头冷汗,只含糊的说是风寒侵扰,还须继续静养,又重新开了副汤药。
昭昭以前在麒麟宫时,为了应付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症,从书上自学了不少药方,拿起那方子一看,根本不是驱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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