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楚楚可怜。
宫白看在眼里,越发冷漠。
“灵珊冷了么?正好寒藏的外套在这里,你穿上吧。”宫红玉手上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说道。
张灵珊正巧需要,便没想那么多,接过来穿了。
只是穿上了不觉得暖,在紫锦城传说中翻云覆雨的白先生的注视下,她只觉得似乎更冷了。
身后不远处,姜寒藏一步步走来,落叶在他身后环绕。隔着距离不算近,男人的眼中似有星火点点,雪亮摄人。
隔着秋风和暮色,宫白和他互相凝视。
那一瞬间,宫白好像回到了前世死后的那一段时间。
他在墓里,他在墓外。
宫白闭了闭眼,后退半步,转身离去。
罢了,他与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未看见,他周围的人,都各自怀着不同的眼色,在打量着他。
宫红玉在看着他,秦覆在看着他,宫青玉也在看着他。
他们故作泰然旁观的目光里,又似乎夹杂了一丝急迫。急迫着宫白离开,急迫着他再也不回头。
宫白果然如他们所期待的那样,他转过身,一步步离去,头也不回。
然而却也有所有人都不曾预料到的,姜寒藏突然跑起来。
有些突兀地,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着急地追上来。
他看着宫白一步步离去,身体就无法自控。
一阵风似的,哪管旁人的目光,直跑到宫白身后,一把拽住了他。
“等等——”
第27章
宫白已经走到桥上,离宫红玉他们都有些距离了。
他们脚下的一块块石板,在秋日夕阳的暮色笼罩之下泛着迷离的青。
两人一时间无言。
柳树在身后的风中飞舞,流水静谧潺潺。
过了片刻,宫白看向姜寒藏钳制在他胳膊上的手,清清冷冷地问:“怎么?”
他这一个眼神,一句话,氛围一下就变了。
显得姜寒藏像是个追账的。
他松开了宫白的胳膊,道:“你怎么?不是说好了请我吃饭吗?给你发消息几个月也不回,现在看到我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你什么意思啊?”
追账的就追账的,姜寒藏索性无赖起来。
宫白无语,合着是他的不是了。
但白二爷此刻抬眼,望着这周边湖光水色,秋日夕阳,忽然又觉得心胸宽广。方才的一股郁结,似乎无形之中就消失了。
“你这种大少爷,哪里会理解我这种打工人的辛苦。C国那边的局势不是你们所能想象,我每天连轴转,连上个厕所都有人拿着文件等在外面让我签,哪里有时间跟你聊天……”
宫白将手揣进裤兜,转过身朝桥的尽头走去。
姜寒藏自然而然地跟在他身边,微微侧着头,唇角噙着一抹笑,静静地听宫白说话。
两个人并排着渐行渐远,一高一低,一灰一白,似是无比和谐。
榕树下,三个男人脸色各有不同,极为精彩复杂。
这弄的张灵珊莫名其妙,她看起来胆小怯懦,其实又是个情绪感知很敏锐的人。
她明明在和姜寒藏讨论实习的事情,先是她哥让她过来跟宫白打招呼,哥哥明显想让自己套近乎,而宫白却很冷漠。
这时哥哥突然拿着他自己的外套,却说那是姜寒藏的,让她披上。她隐隐感觉到,哥哥不想让宫白留在这里,想让他走。
果然宫白就要走了,脸色很不善。
然而接着呢,姜寒藏就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宫白。
起初的氛围很古怪,两个人像是有血海深仇。但随即又很快,莫名其妙的,那仇恨的氛围便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静和谐。
两人并排着有说有笑的走了,而她跟前的宫红玉,宫青玉,还有这个宫白的保镖,就气压莫名其妙的凝重起来。
张灵珊不理解。她看向最亲近的哥哥宫红玉,小声喊:“哥。”
宫红玉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又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的翩翩公子。“累了吧,走,进去休息。”
他领着她离开,临走前看了一眼另外两人。突然对张灵珊笑着道:“白二哥跟寒藏关系可真亲密啊,你不知道,在姜家的时候,两人都是要住一间房的。”
张灵珊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哥哥这话不是对她说的。因为她分明看到哥哥说完这句话后,那个保镖就把手里的糖捏碎了。宫青玉也气鼓鼓地走了。
“哥,你为什么……”等秦覆和宫青玉都离开了,张灵珊问宫红玉。
宫红玉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便又不敢问了。
宫红玉道:“灵珊,你跟寒藏是大学同学,比旁人就多一分亲近。你要好好加油啊,父亲也是盼着你呢。”
张灵珊有些委屈,“可是哥,寒藏他不喜欢我。我不想……”
然而宫红玉只是粗暴地打断她,“这不是给你创造机会吗?别再说那些丧气话,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明白吗?”
“……明白了。”张灵珊两只手的手指扭曲在一起,低着头,一副瑟缩的样子。与人前那个端方文静的大小姐不太一样,像是变了一个人。
-
宫家的中秋全蟹宴,办的自是奢华无比。
食材不用说,各种种类的螃蟹,都是最顶级的。而宫家的奢华之处在于,其排场和阵势。
宫家这次螃蟹宴,除了宫家子孙意外,也有许多客人。诸如宫红玉带了东古的人来,姜家父母以及姜芸也被邀请过来。放眼望去,宴席摆了一百多桌。而因螃蟹食用的处理过程比较繁杂,每一桌都至少配备了五个服务人员。在加上酒水,随便拎起来一瓶酒,价格都是六位数以上。
“这也太夸张了吧。”姜芸坐在姜家二老身边,推着眼镜。一个侍应生正将处理好皇帝蟹用一个精致的小碗盛好放在她面前,姜芸连连说谢谢。随后不由得跟自己妈妈小声吐槽道:“这宫家光这一顿饭,就得吃出去多少钱啊。万恶的资本家,这得抵上劳动人民多少血汗钱。”
她刚刚粗略算了一下,光他们这一桌花费,都不下于一百万。
姜家妈妈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话。
旁边的人一直跟姜家爸爸敬酒,明明之前都没见过,就热络地喊他老姜。
姜爸爸是个文化人,对这种场合很不适应。姜妈妈是做管理的,倒是勉强能应付一下。
“老姜啊,听说你很喜欢研究历史古玩,我那里正好有一副明清时候的画。是上次一个外国客户送我的,我这人是个大老粗,也不会欣赏。明天,明天我就让人送你家去啊!呃,还有一个大花瓶,他们说是乾隆玩儿的……”
“谢谢王总,您太客气了。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一顿饭下来,姜爸爸明显吃不消。好不容易熬完了宴席,他就对姜芸道:“你去跟你两个哥哥说一声,我们就先会去了。”
第28章
“啊?这就回去了?等下还有节目呢。爸你们不喜欢舞会,听说那个小金宫里有戏曲。你不是最爱戏曲么?”姜芸听说他这就要走,忙着说道。
姜爸爸连连摆手,“不去了。你要玩儿你玩儿吧,我和你妈先走了。”
说着站起来,拉着姜家妈妈就走了。
许宝珠一直关注着这里,这时走过来招呼:“怎么了这是?哥哥嫂嫂,今晚上人多,招呼不周,不要生气呀。”
这女人年轻时是大明星,如今就算五十多岁,也是气质绝佳。身高腿长,肌肤雪白。一身深色露肩鱼尾长裙,衬托得她脖颈修长白皙,在华灯下光滑明亮,熠熠生辉。
不仅如此,一张巧嘴更是能说会道,从善如流。姜爸爸一看到她就害怕,只好装醉。
姜妈妈道:“不好意思,老姜他不胜酒力。多谢你的款待了,改日也请到我们家里吃饭。”
“这样啊,那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吧。”
许宝珠一直目送着姜家二老走远,脸上始终挂着优雅的微笑。
一旁的周妈道:“我看他们是不好意思了。这样的排场,他们这种人,一辈子也见不到,更别说参加了。也让他们知道知道,宫家能给二少爷的,是他们三辈子也给不了的。”
周妈虽然只是宫白的保姆,但也是许宝珠的亲戚。自小长在豪门,可惜家族里不争气,尽是刘小波一类的人。非但不思进取,还贪恋赌博玩乐,金银财宝也坐吃山空,早已没落。即便如此,周妈自从跟着许宝珠来到宫家,所见所识也远非普通人可比。
是以,周妈看不上姜家二老,是很自然的事情。
听了这样的话,许宝珠却微微蹙眉。
“周姐,这样的话以后可别再说了。让二少爷听见,会不高兴的。”
她固然是这样的心思,可是话挑破了,却显得不那么场面。更何况,许宝珠心里非常清楚,宫家这样的奢华无度的日子,要指望宫家这些嫡子嫡孙,那是一个也靠不上的。
这一次的全蟹宴,要放在半年前,也不敢这样铺张浪费。根由在于三个月前,宫家拿到了C国的合作订单。借此,还拿到了四大家族的融资与支持。老太爷的意思,要借着中秋节,向外界显示,宫家还是那个鼎盛无比的宫家。
但许宝珠却是听说,前不久,宫白去了东古。不为别的,就只为给姜芸撑场面。为此,还把东古一个部门经理给开了。随后,又去了姜家,还在那里住了一晚……
还有一件事,让许宝珠更为担忧。
似乎就是那次他们一起去姜家吃饭,晚上宫白回来,路上发生了很严重的车祸。但是宫白却封锁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而许宝珠之所以知道,竟还是听秦勇说起。秦勇是老太爷的心腹,老太爷和宫白之间……
许宝珠看了一眼宴席首席,那里,宫白和姜寒藏正陪着老太爷喝茶聊天。看起来有说有笑,倒是天伦和睦。
看到这里,许宝珠原本有些担忧的心思淡了下去。希望一切都是她想多了,希望老太爷还没有那么糊涂。
宴席结束后,小金宫里便开始唱起了戏。
宫白吃了螃蟹胃有点不舒服,去了趟厕所。出来的时候,看到靠在假山旁边的姜寒藏。
姜寒藏原本低着头在踢地上的一个小石子儿,忽而转过头一看宫白出来了,又正经地站直了看他。
“……你在这里排队吗?里面有位置。”宫白疑惑地说道。
“没有,我不用。”姜寒藏笑着道:“我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穿过小竹林。
“这不秦覆被他叔叔叫去送一个客人了,你一个人过来不放心嘛……”
宫白停下脚步,严肃地看向他。正想说他两句,忽然姜寒藏猛地一把将他拉进了竹林里。
“你!……”
宫白下意识的惊呼也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捂住,姜寒藏带着他退了好几步,最后躲在一个大石头后面。
那一瞬间,宫白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他与姜寒藏的身高以及力量悬殊是如此之大。他甚至怀疑,姜寒藏此举是要谋杀他于此。他本来就怀疑老太爷什么时候会动手,却没想到是姜寒藏来开这个头。
亏他还心软了,亏他今天还觉得……
“嘘,别动。”男人贴着宫白的耳边,气语道:“你看那里。”
酒气伴随着热意喷进宫白的耳朵,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下,他的每一丝神经都分外敏感。
不由得打了个颤。
却不得不随着姜寒藏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两个身形,互相纠缠着,趔趄着,走到了假山后面。
那假山的位置颇为偏僻隐秘,来往方便的人是很难看到的,但宫白和姜寒藏这里的视角,却是看的非常清晰。
宫白分明看见那是两个男人,一个二十三四,另一个样貌青涩,最多十八-九。两人搂搂抱抱,到了假山后面,那个小的直接跪到地上,迫不及待地去拉另一个人的裤子拉链……
不得不说,这场面在白二爷两辈子三四十年的经验里,着实是头一遭。
整个人完全是愣住了,连姜寒藏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他了都没反应。
姜寒藏凑过头来,见他整个人木愣愣地。一双月牙细长的眼睛瞪的老大,黑眼珠子里充满了震惊。素白的鹅蛋脸在稀疏的月光下更显苍白,薄薄的嘴唇微张。
整张脸上,布满了震惊和离奇。
与往日里那个高高在上,一副冷漠疏离、对什么事都算计得分毫不差、总拿眼角看人的白二爷,实在大相径庭。
略微一想,就知道白二爷应该是没见过这个阵势的。他身边的罗绝虽然是荤素不忌,但白二爷一心都扑在金钱上,可以说是单纯的很。
姜寒藏不由得笑了一下,但随后,温热的手掌覆上宫白的眼睛。
“行了别看了,也不怕长针眼。”
语气里,颇有些不满。
第29章
这些人确实不像话。公厕外面就这么搞, 影响太不好。尤其是,污染到了白二爷的眼睛。
姜寒藏心里这般觉得,又暗暗去看眼前人的反应。
月光皎洁清冷, 铺洒在竹林里,四周都似乎笼罩了一层清冷白霜,异常圣洁。
在这圣洁而清冷的白光里,宫白一身月白西装被他捂在手心里,素白的脸颊却透着红。
他完全被包裹在姜寒藏怀里。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着, 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腰腹肌理。
他似乎看的入神了,又似乎被那不堪的一幕震惊的不知所措,迟迟未反应过来。
姜寒藏有些不悦, “还想看?”
宫白紧张地扒下姜寒藏的手:“谁、谁想看了!”
然而假山那里,更不堪的一幕却随之而来。
这回不仅有画面,还有声音。放浪形骸之猛烈,颠龙倒凤之离奇, 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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