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二爷一时瞠目,直接走出去也不是,避也不是。
姜寒藏在一旁暗自捧腹, 虽然宫白的反应很能愉悦人, 但也知道再玩下去, 宫白定然是要生气了。
“咱们走这边。”
姜寒藏小声说道,拉着他的手转过身, 从竹林子的侧面出去了。
终于走了出来,不用再看那肮脏不堪的画面,宫白不由大出了一口气。但又想到这一切都被姜寒藏收入眼底,不由又觉羞怒。而这羞怒,却是直接变成苛责不屑的目光, 射向姜寒藏。
“这就是你们宫家的子子孙孙,真是不堪入目。”
宫白此刻反应过来了,方才那两人的身份。
十八-九岁的那个,是宫家老四的私生子,宫嘉玉。宫老四的原配是紫锦城有名的贵族女子,无论财富地位,宫老四都不敢造次。是以原配在的时候宫嘉玉一直和生母在另一个省份,直到宫嘉玉十二岁那年,宫老四的原配去世,宫嘉玉才被悄悄接回来。
虽然是私生子,但是宫老四对这个儿子宠爱的很。宫嘉玉喜欢当明星,他就专门给他送到H国去造星,去M国留学。今年宫白上半年刚回来,之前在院子里给宫老太爷请安的时候,他见过这孩子一面。面目白生生的,看起来倒是乖巧清秀。站在宫家老四的后面,看到宫白还有些瑟缩畏惧。
这就是正统的宫家子孙。
宫白觉得可笑,正好讽刺姜寒藏两句。
姜寒藏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被牵连进去。颇有些无奈,忽然回想起方才那一幕戏的另一位主人公。
笑一声,声音低沉地道:“我从小又不在这里长大,这里的人和事再如何,都怪不得我。倒是白二爷,你自己交朋友,是不是也该擦亮眼睛呢?”
他这话说的,就说到宫白的痛处。
不错,方才那幕戏里的另外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合作伙伴罗绝的孪生弟弟,罗洋。
罗家兄弟,一个比一个年轻有为,在紫锦城上流社会名媛圈里,戏称‘双壁’。
哥哥罗绝攀上宫家,跟宫白更是好的穿一条裤子,一路顺风顺水,成为紫锦城新贵。而罗洋则在哥哥的支持下开了娱乐公司当老板,借着最近这两年娱乐圈的大好形势,赚钱赚的风生水起。
不仅如此,兄弟俩外貌俊美,更是风流无限,处处留情。罗绝因为要顾及宫白的名声,做事相对要低调一些。而弟弟罗洋,则是非常高调的,真正意义上的荤素不忌。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只要是合他眼缘,一律来者不拒。
众所周知,这两年娱乐圈明星天价片酬,日薪千万比比皆是。众人都调侃,罗家兄弟即便是进演艺圈,估摸着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往日里宫白对罗洋的风流名声也颇有耳闻,只是今日才知道,他竟然还敢搞宫家人。这不是枉顾白二爷的威名,公然挑衅吗?
这时候,姜寒藏又继续补刀:“更何况,先不说咱们俩谁是真正宫家人的事。你好歹也当了二十多年的二少爷,被这么多人喊着二哥。手掌大权,身居高位。对于这些小辈子孙,是否有教导诫勉之责?”
“呵,你的意思,宫嘉玉如此,倒是我没教好他?”宫白横眉冷眼,似笑非笑。
不错,姜寒藏这话,是成功激怒他了。
“我告诉你姜寒藏,没有我,你宫家今天晚上这样的场面,早在十年前就吃不起了。没有我,你的这些兄弟姐妹,哪里来的资本挥霍?”
看他当真生气,姜寒藏却不退让。
他停下脚步,面对宫白的盛气凌人,男人情绪没有一点急躁。那双幽深的黑眸肃然凝视着宫白,一如前世与宫白对峙的那个最后的夜晚。
“不错,物质生活是很重要。但一味给与物质追求,只会让人堕落腐败。你比如说我对姜芸,虽然我到现在也没有给过她多么贵重的礼物,更不可能挥挥手让她举办如此豪华的晚宴。但从她小学跟老师顶嘴吵架我亲自带着她去给老师登门道歉,到她初高中身边同学交友早恋我每天早晚接送她上下学,我自问还是尽到了当长兄的责任。但是你呢,你扪心自问,你在宫家生活这么多年,除了负责账上数据的增长,你有真正关心过任何一个兄弟姐妹吗?他们犯错你教训过吗?他们走上歧途你拉过他们吗?还是只是冷眼旁观、纵容、甚至利用、诱导他们的堕落?!”
这话说的就够狠了。
宫白先是被他气的浑身发抖,面红耳赤。
但随后,他仔细盯着眼前这个义正严词的男人,就跟前世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主没有任何区别。
他忽然冷笑眯眼,像一条毒蛇缓缓缠绕上来。
“姜寒藏,你何时看到我纵容、暗示、甚或利用他们的堕落了?”
纵容,利用,甚或诱导。
这的确是宫白做过的事情,只不过却是在前世。
宫家是百年大族,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跟红楼梦里的贾家一样,这样的大家族,单从外面,是打不散,打不死的。前世宫白所为,的确与姜寒藏所说。
他利用纵容甚至诱导宫家的人堕落,腐败,一个个成为纨绔子弟,只知道挥洒金银,不思进取。从而让他们越发的离不开他,他也可以动动手指,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宫家。
但这些,姜寒藏是怎么知晓的呢?
此刻他指责、教训宫白的模样,真与前世后来的那个男主,没有半分差别。
姜寒藏也是骤然惊醒。
宫白眼下像一条毒蛇,只要他稍微动说错一词,定然会张开血盆大口扑来。虽说姜寒藏不一定怕他,可是他知道宫白的个性。一旦跟他成为敌人,便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男人目光幽暗,垂眉敛目,继而专项一旁的湖水,不再与宫白对视。
“我怎么知晓?这不就是你白二爷的行事作风。”
话语仍然犀利,语气却有些软化了。
姜寒藏眉目之间也颇有躁意,好好的就吵起来了,都怪那个宫嘉玉和罗洋。
“是么。”
宫白轻声,盯着姜寒藏细细打量。抓不到什么把柄,只能阴冷笑着:“看来你对我很了解。既然如此,又眼巴巴地跟我贴这么近做什么?不怕我纵容你、诱导你、利用你?”
他比姜寒藏矮半个头,此刻靠得近了,这般威胁,活似了一条小蛇在怀里吐着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倏然凑上来咬一口。
姜寒藏目光幽幽地凝视他,低语:“阿弥陀否,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如果真的只对我一个人使这些手段,我倒求之不得。”
他一本正经,宫白倒摸不准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你的意思,你还是为了解救众生,故意接近我?”宫白气极反笑。
“可以这么理解。”
宫白忽然觉得跟他吵架很离谱。
现在他倒不觉得姜寒藏像前世了,前世的姜寒藏太过正经,但凡争执无不是慷慨陈词,面红耳赤。虽然一方最后总会迫于外力让步,但是埋下的却是更加浓烈的矛盾,至死方休。
按照姜寒藏的话来说,宫白永远有一套歪理。而在宫白眼里,姜寒藏也永远只是个伪君子。
眼前的这个姜寒藏明显是没个正经。宫白一团怒气,就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棉花包裹着他,反倒又把他烧个够呛。
“神经病,以后离我远点儿。”
宫白轻斥一声,转身走了。
看着宫白离去的背影,姜寒藏沉沉地叹了口气。神色复杂,有后悔,有头疼,最终又化为一股沉毅。
大步追了上去。
“白二爷,你还差我一顿饭呢。你这是打算不认账了?”
“滚!……再跟着我,当心走路被人套麻袋,扔进护城河喂鱼。”宫白也是被他这种无赖行为弄烦了,一时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光顾着嘴上快活。
姜寒藏几乎大笑道:“不至于吧。为了一顿饭,你就要杀人灭口?不划算啊。你买凶都不止这点钱吧。”
白二爷咬牙切齿:“姜寒藏,你还要不要脸了?”
“哎,我的脸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白二爷的名声,我跟你说啊,刚才那个事儿……”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出了竹林,回到小金宫。
这会儿戏差不多也快唱完了,小辈子孙们都汇集在院子里,给老太爷请安。
看到宫白面色不善地跟姜寒藏前后脚进来,宫老太爷眼神意味不明,随即又化为笑容满面。
“小白,我知道你从小胃不好,今晚螃蟹性寒,你定然吃不消。来人,给二少爷奉姜茶。”
秦勇亲自端了一个青白鎏金的茶杯,“二少爷请。”
宫白瞥了一眼,旁边的姜寒藏也被仆人奉上了姜茶。那厮不作有疑,两三口喝了。
宫白揭开茶杯,棕黄色的茶水,红糖和姜的气息互相纠缠,光闻着气味,倒都是能让别扭的胃部得到缓解。
他低头喝了。
老太爷笑盈盈地看着二人,似是非常满意。
“好,好。看到你们两兄弟这般和睦,我也就放心了。”
也不知他哪只眼睛看到二人和睦。
宫白心中吐槽,面上却道:“这段时间我在C国忙着处理那边的事情,因为先前材料的问题,得罪了当地的人。原先被批下来的工厂和土地差点被收回去,好在我已经安抚下来了。现在工厂正在安装各种设备,最迟下个月就必须要开工。国内这边的材料,我最近都没空出时间联系。爷爷这边,应该准备的没问题吧?”
宫老太爷成竹在胸:“放心吧,这个月月中,准时出货。另外,我也跟C国绝尘项目基地总负责人联系好了,他后天就回到咱们这里,我会亲自跟他见面,跟他对接材料的事宜。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宫白喝茶的动作一顿。
虽然秦覆已经告诉他老头子打算绕过他跟四大家族还有国内材料商直接合作,但他还真么想到,老东西手伸这么长,竟然已经联系到了C国项目的加工基地负责人。
“爷爷倒是想的周到。”宫白放下茶杯,轻抬左腿搭上右腿,两只手交叉搁在肚皮上。笑着道:“这是准备架空我?”
此话一出,屋中氛围便凝重了。姜寒藏目光在二人之中游走,手指摩挲着茶盖,不动声色。
宫老太爷朗然一笑,捋了捋胡子:“这是什么话。我只不过是看你事务繁多,有些事情我这边顺手能做的,也就做了。再说,小白你是那么容易架空的?”
说道最后看过去,爷孙俩颇有些打趣。
宫白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笑道:“爷爷说的对,我只是开个玩笑。其实我这次回来,本来也是为了对接材料的事情。既然您已经安排好了,我也就乐的轻松一些。”
说罢他站起身,“今日天色已晚,有什么需要可以让秦覆联系我。”
宫白离开小金宫,姜寒藏随后就追了出来。
“宫白。”
他几步上前,拉住宫白。
宫白侧过身,眉眼间还有一股戾气没来得及散去。
“爷爷刚刚的意思,你误会了。”姜寒藏说道。
“误会?”宫白现在也懒得跟他打马虎眼了,他冷笑道:“姜寒藏,你觉得马场出事、刹车失灵,这些都是误会吗?”
“你是说这些事情都是爷爷的授意?你有什么证据?”
“你要证据是吗?可以,等有一天我‘意外’死亡了,你拿着我的尸体当证据吧!”
说罢便离开,临走前再狠狠地警告一句:“再跟着我别怪我没提醒你。”
姜寒藏哪里会理会他的威胁。既然宫白这么说了,他更不可能让他一个人走。
正要追上去,忽然冷不丁后脑勺被猛地敲了一闷棍。
宫白没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扑通’一声庞然大物倒地的声音,转过身看去。
秦覆扔了手上的铁棍子,正弯着腰把姜寒藏拖进花丛里。
那手法之娴熟迅猛,浑然准备了多时。
“……”
见宫白回头看,秦覆动作顿了顿,抬头看着他。
宫白皱了下眉头,随后只是道:“一会儿把他弄醒,免得姜家人给我打电话。”
“……是。”
回到酒店住处后,宫白洗了澡躺在床上打开电脑处理C国那边发来的文件,却有些心烦意乱。
他看了看手机,拿起来划开,上面正好有姜芸给他发的消息。
[二哥,今晚都没有看到你。听说你回国了,明天晚上到家里吃饭吗?]
明天也没什么事情,宫白回了个好。
想了想,又打了几个字过去:[姜寒藏回去了吗?]
姜芸很快发过来一段语音,宫白按下播放键:
“他刚刚被红玉哥送回来了。头上包了好大一个纱布,问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被人从背后给闷了一棍子。二哥,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听罢,宫白唇角不由得浮起一丝微笑,也发了一段语音过去。
“我怎么知道。不过他这个人毛病不少,有仇家也很正常。你让他啊,以后少管别人的闲事。”
宫白这段语音发过去,姜芸正坐在客厅里,贵妃榻上躺着的就是姜寒藏。
他把姜芸的手机抢过来,又放了一遍。宫白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笑,又因为躺在床上,所以显得有几分慵懒。
姜芸问:“哥,你今晚上管人家什么闲事了?”
姜寒藏皱了皱脸,显然不想说话。
客厅里宫红玉和张灵珊兄妹俩一直都在,当时姜寒藏被人堆在树林里,就是张灵珊发现了他。
此刻宫红玉沉着眼睛转了转,忽而笑道:“寒藏,今晚你看到四叔的那个小儿子了么?”
姜寒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宫红玉便什么都明白了,“这么说,白二哥也看到了罗绝的弟弟?”
姜寒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我说,宫白整日里在外面忙生意,宫家家里好像是你主事比较多一些吧?有些人还是应该管管的。”
宫红玉叹气:“你说的对。我也想管。可是,罗二公子跟白二哥的关系,这,我也不好插手啊。若是哪里做的不好,让白二哥跟罗先生生了嫌隙。有些事你不知道,白二哥跟罗先生从大学的时候起,就形影不离。两个人一起出去旅游,一起出差。有时候异国他乡不好订酒店,两人就睡一间屋。罗先生还曾有豪言戏语,若是咱们国家允许同性结婚,他就跟二哥办手续。这样他死后,遗产全归二哥。你瞧瞧这是说的什么话,二哥却也不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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