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太宰面容姣好的脸,五官扭曲:“我已经开始期待你痛不欲生地求饶了!”
太宰慌慌张张地举起手:“啊,好可怕,伏黑君,这是什么呀?”
“蠢货!”伏黑惠黑着脸,拔高声音:“术式公开可以提高术式的力量!”
“好厉害,哇,好厉害。”太宰几乎要变成星星眼:“莲先生果然是个坦荡的好人!打架前还要告诉对手自己的招式——”
伏黑惠:……
“别闹了,虎杖会保护你。”他一脸不爽,挡在太宰治身前驱使式神:“即使他的齿甲流限制很多,只能作用于比他弱的人,但是对于非咒术师的你……”
“伏黑君,不要多管闲事。”
伏黑惠眼前一花,等回过神来,发现太宰已经悠哉地从他身旁跳了过去,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指尖却和黑色的衣摆倏然擦过。
“玉犬!”他咬着牙召出式神。
齿甲流召唤出的墨色式神拥有与自己肿胀身躯毫不相符的灵敏,猛地回身,竟然闪过了玉犬,继而又躲过虎杖悠仁的攻击,张开巨口向太宰扑去。
“太宰!”伏黑惠大喊。
太宰轻飘飘地抬起手。
[——人间失格。]
漆黑如墨的怪物顷刻消失殆尽,时间蓦地按下中止键,寂静取代喧闹,一瞬间如光如电,除了太宰治,所有人的脸都换上难以置信到呆滞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
碎墙落下一片砖石,咔哒一声。
禅院莲喃喃呓语:“为什么、怎么……为什么?”
“呀。”太宰治忍俊不禁地露出笑容,继而笑出声,笑得前俯后仰,双手收在衣兜里,身体都晃晃悠悠的:“啊呀,莲先生。”
“我的术式名为污浊。”太宰抽空喘了口气,声音里的笑意浓厚得快要溢出来:“如果说要术式公开的话——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伏黑惠愣了愣:……哈?
他愣是被太宰的术式公开从震惊中打醒,感觉类似于被闯入自己家的野猫打了一晚上。
长这么大,他头一次听到比五条悟的鸡掰术式还迷惑的术式公开。
“简单来说,就是我比莲先生要强啊。”太宰终于收住了笑,很突兀的,他轻轻巧巧地向右一侧,钳住身后袭来的那只手,再极有技巧地一扭,对方猝不及防,像只水泥袋一样摔落到地上。
“你说是吗,造花。”
他松开咒灵的手腕,低下身体,神情再次变得忧郁:“真不走运啊,很痛苦吧,每时每秒都恨不得死掉,能感知到外界,能听到能理解,却不能做出反应。”
“变成这样,人生就完蛋了吧。”
咒灵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手指屈伸,如钩如爪,胡乱向前摸索着。
[好痛苦。]
[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些,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总是我,我不明白。]
——被撕碎的画,泡在水池里的书包,故意被打翻的颜料,扯得生疼的头皮,混杂着沙石的便当。
[我从来没招惹过任何人,我只是缩在小角落里,即使这样,为什么厄运还是降临到我身上。]
伏黑惠呼吸一滞:“喂,太宰!”
虎杖悠仁的身体很突兀地颤了一下:“……太宰同学,你什么意思?”
太宰治专注地凝视着咒灵的脸,声音温柔到快要溺出水来:“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我写了本书,造花又恰好是温柔弱小的人,就要受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对待。”
“太宰,你到底在说什么!”
“伏黑。”他身旁,虎杖悠仁低垂着头,双拳紧握,声线颤得厉害,身体隐隐约约也在颤抖:“……造花他。”
“——其实是人类。”
**
伏黑惠某一刹那像是被巨石砸中额头,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磅礴的不真实感冲刷着他的理智,记忆回溯,一幕幕画面扭曲着钻开他的大脑,再把他活活剖开。
【太宰似笑非笑的表情:“造花?”】
【“花这种脆弱美丽的事物,还是自然点为好,要是强行制造,不仅很丑陋,造花的人也会慌乱。”】
【——舞台背后的道具。】
“你早就知道。”伏黑惠死死地盯着太宰治,眼眶发红,晕眩到几乎看不清太宰治的脸:“你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哦。”太宰神情淡漠,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他:“我只是做了一些基于所见事实的预言,其实很好猜测吧,伏黑君。”
伏黑惠盯了他一会,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又抹了把脸,继而僵硬怪异地望向禅院莲:“为什么?”
禅院莲见事情败露,张了张嘴,最后却大笑起来:“为什么?”
一道身披五条袈裟的身影从他脑中闪过,他顿了顿。
“就像那个小鬼说的,没有为什么——我需要升迁到一级咒术师,还有什么比祓除特级咒灵造花更好的升迁方式?反正迟早也会出现咒灵造花,我让它提前一点,又有什么不好?”
虎杖悠仁猛地瞪大眼睛。
“不可饶恕。”他震抖着重复:“不可饶恕。”
他膝盖用力,双脚重重一蹬,豹一样敏捷,目标是禅院莲的喉咙——
“你不能杀我!我死了,它也会一起死!”
咒术师少年的动作戛然而止。
禅院莲瘫坐在地,断断续续地笑:“我不是说过,它是我意志的延伸,没了我的命令,它根本没有自主行动的能力,更别提反抗我,我让它去死,它就会立刻自杀。”
“与此同时。”禅院莲挑衅道:“我死了,它也会一起死。”
虎杖悠仁大脑一片空白,走头无路之际,他求救似的看向伏黑惠,想从自己可靠的同伴那里获取些建议,但伏黑惠看起来同样愤怒而无力,他忽然发现,伏黑惠的表情和他一模一样。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得了造花。]
他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怎么,虎杖悠仁,你还要杀我吗?”禅院莲大笑着问。
“不可能!”他一拳击上禅院莲脸侧的墙体,一击之下,墙壁竟然化为齑粉。
一道寒光。
禅院莲的笑声骤然出现了气音,继而咯吱咯吱的怪声从喉间逸散出来,汩汩鲜血犹如喷泉般从动脉挤出,再喷溅到造花空无一物的脸孔上。
他手中,持着一把雪亮的刃。
造花攥着匕首的手上青筋冒出,接二连三地将刀刃刺入禅院莲体内,中年男人捂着脖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珠犹如死鱼瞳孔,眨也不眨地瞪着他最得意的作品。
禅院莲瞳孔中最后一丝光渐渐消失。
造花握刃的手陡然松开,“咣铛——”,还有一声闷闷的倒地声响,他一同摔倒在地,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太宰表情丝毫不改,慢慢将双手收回衣兜,站起身。
虎杖悠仁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半晌,一道哀痛到极致的嘶吼,和着血液滴落到地上的嘀嗒声,在场馆内回荡。
“你这家伙……”伏黑惠缓缓向前一步,蓝色的咒力犹如焰火般缠绕在他周身。
“诶?”
气氛紧张到即将炸开之际。
一个蓝发少年用手枕着后脑,慢慢跨入废墟:“你们好浪费啊,明明这次实验差一点就成功了,它已经快要转化为特级咒灵了哦。”
“嘛,算了。”面对两名面色恐怖的咒术师,他弯了弯眼睛,像拖垃圾一样拽起造花的头发。
“反正夏油只让我把它带回去。”
第16章
虎杖悠仁的脸定格在一个困惑而又奇怪的神情,像是迟滞在之前的冲击中:“……带走它?”
蓝发少年笑嘻嘻地:“是啊,虽然肉/体已经乱七八糟的了,但我特意给他的灵魂施加了保护,回收一下还能继续使用。”
他迅速扫过眼前三人,目光在夏油杰特别关注过的小菅银吉身上停留了一瞬。
粉发咒术师难以理解地重复:“回收?”
蓝发少年愣了愣,瞥了一眼失去气息的禅院莲,忍不住笑出声:“等一等,你该不会以为那个废物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吧。”
虎杖悠仁的瞳孔骤然收缩。
蓝发少年摊开手,另一只手拽着造花的头发,炫耀似的:“我的术式是触碰灵魂并改变其形状。”
他笑嘻嘻地:“无为转变。”
说着,他扭动了一下脖颈,浑身吱嘎吱嘎发出声响,骨头一寸一寸变长,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再一点点扳回人形,整个过程可怖又令人作呕,一番重组,他竟然高了不少,面容也成熟起来。
“……是你干的。”虎杖悠仁低声说。
真人摸了摸脸上的缝合线,好整以暇地:“我只是改变了他的形状,可他本来是能活下来的。”
说着,他兴致勃勃地蹲下端详了一会造花,不可思议地:“他和禅院莲之间的联系完全被切断了,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也正是这一瞬间,他完成了漂亮的复仇。”
他扭头望向太宰:“是你的术式?你的术式破坏了禅院莲的术式?”
太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真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宰,眼眶稍稍睁大,嘴角扬起夸张的弧度,嬉笑着:“如果你不对他施加术式,他肯定不会死,那边可靠的咒术师们没准会找出还原他的反转术式,就算暂时不行,五条悟也有办法吧。”
“……说到底,是你杀了他呢!”
[快点,快点露出信念崩塌一样的表情。]
真人很清楚自己的术式对这些固守正论的咒术师意味着什么,不止一次,那些咒术师成功祓除了这些由人类转变而成的怪物,却在得知真相时崩溃,甚至发疯。
他热衷于欣赏咒术师为他呈上的表演。
事实上,不远处的宿傩受肉者,已经逐渐向他渴望看到的模样转变。
特级咒灵收回视线,如一条冷腻的蛇一样盯着太宰,期待值已经达到顶峰,他收敛着满腔恶意,双眸亮晶晶地等着欣赏太宰治陷入怀疑自我的崩塌之中。
痛哭流涕、痛不欲生,再露出玩坏一样的涣散神情……他激动得身体都发起抖来!
“唔。”
出乎他的意料,太宰治只是兴致缺缺地扭开头,手扶着额头,无比厌烦地叹了口气,疲惫感仿佛要从骨头里渗出来。
[太恶心了。]
[七海上次说的寺庙在哪来着?不能直接回家,这样回去就必须买新公寓了,决定了,一会去娜娜米那里蹭饭。]
然后他维持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慢慢悠悠的、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就在真人暗中提起提防时,他很平静地弯下腰,捡起造花尸体上的那把匕首,又更为嫌弃地瞅了瞅匕首手柄上沾染的血。
真人:……
太宰很不高兴地倒转过匕首,捏着刀尖,阴郁地甩了甩:“啊啊,好脏——算了,反正那只蛞蝓也不知道,就这样还给他好了。”
他将匕首收起来,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转过身,朝出口走去。
真人脸上的笑容倏地收敛,下一秒,他又挂上假模假样的笑:“但是我的术式保护了他灵魂,也就是说,还有微乎其微的复原可能性哦。”
虎杖悠仁猛地抬起头,双眼重新闪烁起名为“希望”的光芒。
而太宰一手揣在兜里,摆了摆另一只手,声音满是厌倦,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嗨嗨~我知道了,你们继续。”
如果一定要形容他的心情,那就是在连吃四个蟹肉罐头,结果在最后一个罐头里吃到蛞蝓,然后等了半天的蟹肉料理不仅没上,却给他上了一瓶降压药溶液。
他垂着眼睫,正准备迈出废墟,却忽然有一道风声从背后向他袭来,狰狞扭曲的影子已经覆盖到他脚下——
太宰顿了顿,厌倦和不悦愈演愈烈,鸢色眼眸冷漠得像一只漆黑的玻璃珠。
“太失礼了,真人。”
——面目可怖的咒灵抽搐着化作一只黑色小球,轻描淡写地从男人指尖落下,再咕噜噜地滚到太宰脚边。
穿着袈裟的男人略微低头:“太宰先生。”
太宰嘴角向上扯出弧度,是笑眯眯的表情,眼神却不含任何温度:“是羂索先生啊,如果你早一点出现,我还抱有少许兴致,但现在……”
笑面骤然消失,他像是怕羂索听不清似的,特意夸张地做出标准口型。
“恶-心-透-了。”
面对这种恶劣态度,男人却浑不在意,甚至还十分抱歉地略微躬身,微笑着:“我被一些繁琐事情耽搁了时间,上次也没有机会与太宰先生碰面,实在惋惜极了。”
“上次?”伏黑惠蓦地出声:“学校那次?”
[太宰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参与了这一切。]
伏黑惠现在只想知道这个答案,他逐渐从看似毫不相关,实则穿针引线般事件中,隐隐约约察觉到太宰近乎恐怖的洞察力与智慧。
男人专注地将目光放在太宰脸上:“太宰先生……”
“我拒绝。”没等对方说完,太宰径自打断他,充满嫌恶地说:“羂索先生,对我来说,咒灵实在太恶心了,恶心到我回家以后不得不多洗几遍澡,还要在浴缸里泡满一个小时才行。”
男人脸上笑容不变:“可以问一下太宰老师的原因吗?”
一声浅淡的嗤笑从太宰唇缝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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