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
空地之上瘫倒在水坑里的男生被数十个黑影团团包围,转瞬见便消失在了昏暗的暮色下。
……
昏迷中感觉到身体被移动。
黑发男生脸色青白,手掌却在冰冷的雨水中艰难地、竭力的虚虚合拢,似乎要握住着一晃而散的风雨,又或者,要握住什么即将离他远去的东西。
他的爱情,死在了最为苍白无为的这一年。
他什么也没有,唯有一腔孤勇,却也被人狠狠踩碎,混合着肮脏的泥水,一同涌入不见天日的下水道。
十八岁这一年,沈拓灰暗的人生短暂的出现了一抹光。
却也只短暂的留存了片刻,便离他远去,消散在黑暗的天地间。
他成了一条没有主人的流浪狗。
流浪在外,只能拼了这条命,搏一个尚有可能的未来。
*
“怎么样?”
卧室大门忽然被推开,擦拭着头发的男人刚洗了个澡,冲掉了一身寒气与杀意,模样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淡沉稳,推开卧室门走了进来。
卧室温馨柔和的橘黄色床灯下,躺在柔软大床上的少年黑发浓稠,睫毛纤密,雪白的颊上晕着薄薄的红,嫣红的嘴唇破了皮,水润犹如被捣烂的草莓,泛着浓郁的汁水。
他满身被人疼爱呵护过的模样,连眼尾勾起的一抹潮红都带着慵懒欲色,惹人遐想。
盛悬眼眸暗了暗,喉结微动,坐到床边,温柔宠爱的撩起少年的黑发,像生怕吵到了他,轻柔至极。
医生正在床位收拾医疗箱,闻言笑了下,面上一片轻松:“没事。”
“先生您准备工作做得很好,小少爷身体无碍,除了精气有点亏损,养两天就能回来了。”
盛悬微蹙的眉心却没有放松:“可他刚刚发热了。”
医生一顿,匪夷所思的盯着他看了两秒。
刹那间,他心里闪过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他呆了好一会儿,才在盛悬不善的眼神中回神,含糊道:“啊……这个吧,这是正常现象……小少爷身体敏感,可能那什么持续的就会久一些。额,这个,要是预防的话,那个,下次先生您就注意点,高强度的那什么小少爷的身体受不住,最好慢慢来,一步一步来。”
一句话被他吭吭哧哧的说成了完形填空。
听完这番话,盛悬沉默了。
他坐在床边静了好一会儿,才撩起眼皮不轻不重的看了医生一眼,冷淡道:“你走吧。”
“……”医生麻溜的收拾好东西,做了个快乐的下班人:“好的。”
离开卧室前他又拿出带过来的药膏,含含糊糊、欲言又止的解释。
“这个是涂外面的,这个是涂里面的,这个涂上面,这个涂下面。”
盛悬沉沉的盯着他。
医生:“……”
医生:“那就不打扰您了先生,我先走了,待会儿我把药膏属性总结成文档发给您,还有这些时日的注意事项。”
盛悬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从嗓子眼里吐出一个字眼:“嗯。”
床边趴在软垫上,垂着耳朵懒洋洋眯眼睡觉的黑背抬了抬头,恰好和盛悬对视上。
盛悬看着黑背隐匿在黑暗中差点看不见的毛色,顿了下,冲它招了招手。
黑背飞快地跑到他身边,歪头蹭了蹭男人柔软的袍角。
盛悬揉揉它的脑袋,“今晚你陪他睡。”
威廉眼睛倏地一亮,尾巴甩的飞起。
盛悬:“不许舔他,不许挤他,不许吵他。”
格外聪明的黑背呜呜咽咽的应了两声,水灵灵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盯着盛悬看了会儿,在男人点头之后,立刻一个轻盈的跃起,跳上了床,窝在少年身边的床位上。
健硕的身体委屈的盘成一团,黑背期期艾艾的将尾巴轻轻放到少年腿上,温柔的大眼睛安静的凝视着睡梦中的时玉,很快也闭上了眼。
橘黄色温暖的灯光打在一人一狗身上,落下鸦羽般清浅的阴影。
窗外的狂风暴雨丝毫无法影响到这一室安宁。
盛悬俯身,轻轻亲了下睡得正沉得少年的唇瓣。
那头,机敏的黑背立刻睁开眼,安静的盯着他。
收获了男主人漫不经心的一揉。
卧室门轻轻合上。
“咔哒”一声。
忙碌了一天的总裁才开始他的夜生活。
处理积攒了一天的文件。
*
时玉醒来时天色依旧昏沉。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床头开着温暖的暖橘色灯光。
他恹恹的靠着靠垫,吃着厨房早上五点便开始熬的药膳。
今天这药膳必须吃。
盛悬下了死命令,让管家看着他。
昨天耗费的精气神太多。
时玉连在心里骂他的力气都没了,耗费半个小时才把厨房极力做到没有药味的汤喝完。
喝完以后不仅他松了口气。
身负重任的管家也是松了口气。
管家连忙收拾好东西,略带忧愁的看着他。
“小少爷,有哪里难受吗?”
“没。”
时玉恍惚的撸着身旁的威廉,“你下去吧,我想静静。”
满肚子为盛悬开脱的话还没说出来,管家就被堵了回去。
他无奈的叹口气,俯了俯身:“好,有事您就叫我,对讲机已经放床头柜上了。”
“嗯。”
管家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房间。
卧室内重归寂静。
沉默在蔓延。
许久,时玉才略带不安的唤道:“统,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系统幽幽道:“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时玉:“怎么了?”
系统问:“你们人类流一晚上血会死吗?”
“……”时玉:“什么意思?”
系统语气逐渐变得紧绷:“你知道的,我是一个负责任的系统。”
时玉:“……是的,我知道。”
“你知道的,要想两个人之间产生交集剧情就必须有冲突。”
时玉心头忽然一跳,敏锐道:“你把主角攻怎么了?”
系统知道这个时候才悲痛欲绝的哭了出来:“卧槽啊,沈拓这孙贼,他怎么敢跑回来的!为了让他见到主角攻,我都把主角攻给捅了!”
时玉大惊失色,“你居然还能捅人!”
系统抹了把眼泪:“不是,问题是这个吗?问题是我本来想的是主角攻被捅了以后,哦,也不是我捅的,是讨债的人捅的,遇见有相同过往的沈拓,然后沈拓出于怜悯伸出援手,两人不就有交集了吗!主角攻喜欢上沈拓不就是想当然的了吗!”
时玉摇摇欲坠:“……现在呢?”
“现在主角攻特么的血估计都流干了吧呜呜呜,”系统真的伤心极了:“沈拓这狗逼,虚晃一枪要的是谁的命?你以为是主角攻的吗?那特么是我的啊!”
时玉:……
当初你退出文坛我就不同意。
还有这剧情,你可真敢想啊。
系统哭了一会儿,突然道:“你说万一有人路过,把主角攻送到医院去了,他会不会活过来啊?”
时玉犹豫了下,认真道:“那就得看现代医学能不能创造奇迹了。”
系统顿时又哭了起来:“沈拓!艹!”
听到这,时玉顿了下,自动过滤掉系统气急下得脏话,问道:“沈拓呢?”
系统:“……不知道!”
时玉蹙眉:“你不知道沈拓在哪?”
系统愤怒:“当然了,我现在听到他的名字就来气!”
说完它又更生气了:“不行,我得查查他现在在哪,别又给我整特么幺蛾子!”
时玉:“……”
十秒后,系统发出了一声疑问,“嗯,沈拓现在怎么在高速上?速度非常快,马上就要到隔壁市的码头了。”
比起暴雨连绵的A城,隔壁阳市的天气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艳阳高照,阳光灿烂。
时玉眼神一凝,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盛悬的心思。
再让沈拓待在A城膈应的是他,飞机又因为暴雨不能起飞,那就直接送去隔壁市,轮渡也要把沈拓踢出国。
这老男人看起来禁欲淡漠,真发起狠来……也是雷厉风行。
想到昨晚的事,时玉恹恹的垂下眼,掀开被子看了眼被子下的身体。
大片雪白细腻的肤肉上,红痕密布,娇嫩的腿根甚至有些青紫。
一看就知道不是掐得,就是撞得。
“我靠,”他还没来得及烦躁,飘在虚空中的系统就啧啧称奇道:“看不出来啊,盛悬这么猛呢?”
“?”时玉立刻合上被子:“你往哪看呢?”
系统顿时不满:“怎么了,好伙伴连这个都不能分享一下?”
时玉面无表情:“你也不怕长针眼。”
系统:“哎呀,不会的,你放心吧,快点给我看看的,我再研究研究。”
时玉:“……”
时玉:“你今年多大?”
系统立刻欢快的答:“我已经出厂一年啦。”
……一年?
时玉缓缓扯起嘴角,冷笑:“未成年,不给看。”
系统:“……?”
你搁这等我呢?
它气呼呼的就要说话,忽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铃声大作,惊得一边沉睡的威廉迅速抬起头,警戒得四处查看,接着轻轻一跃跳下床,护在床边,立着耳朵。
时玉心里一软,拿手机的同时揉了揉它的脑袋,轻声安抚:“没事,是手机响了,过来继续睡吧。”
威廉听到他声音,用碧绿的眼睛专注地盯着他,时玉话落,它也温柔的舔了舔抚摸自己的手掌,又是一个敏捷的跳跃,四肢有力的黑色大狗趴回原处,窝在少年身边打盹。
来电显示是盛悬。
面对威廉时温柔的笑意一褪,时玉冷漠的摁了挂断。
五秒后,已经被关了静音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大床上黑发雪肤的少年淡淡移开视线,再次摁下挂断。
重复足足七次后。
时玉才厌烦的接了电话,冷道:“你烦不烦?”
电话那头一时没有声音。
时玉继续道:“有什么事不能短信说,非要打电话?”
“你知不知道威廉在我身边睡觉,你吵到它了。”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良久,电话里才传来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是舅舅错了,对不起,时玉。”
时玉冷恹的蹙着眉,撸着威廉的速度不自觉快了些:“没事就挂了。”
电话里的男声一顿,缓声道:“有件事要告诉你。”
不等时玉开口,盛悬便轻着嗓音,像怕吓到他一样,低声的道:“你妈妈回来了,马上就下高铁,要不要一起去接她?”
时玉:“……”
时玉:“……马上是什么时候?”
电话里盛悬似乎笑了一下,嗓音低哑,含着浓浓的安抚之意:“不要急,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不去了。”
时玉立刻打断他的话:“我去。”
盛悬应道:“那你现在先穿好衣服,不要大动作,舅舅马上回来接你。”
他话音一落,时玉果断挂断电话,眼神沉沉,深呼出一口气。
想到盛敏爱子如命的性格,以及前两天女人打电话来时他在电话里承诺的一切安好,时玉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他慢吞吞挪下床,身体的不适经过一夜加一个上午的修养已经舒缓了很多。
医生留的药膏很管用,温润细腻,上下涂了以后清清凉凉的。
他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
左边是一溜整整齐齐的西装三件套,衬衫袖扣和领带。
右边是颜色各异的运动服休闲装。
随便挑了身柔软舒服的休闲装,他一步一步缓慢地拉开门,门外,等候良久的管家冲他弯了弯身,“小少爷,我带您下楼。”
盛悬效率很快。
不过十分钟那辆熟悉的黑色卡宴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天气暗沉。
卡宴车前的大灯明晃晃的刺破雨幕。
时玉走到门口,卡宴停下,后门被推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大步走了下来。
一个上午没见的男人终于出现,盛悬微蹙着眉,走到时玉身前,抬手扶住他的肩膀,语气微沉:“怎么穿的这么少?”
“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他抬头看了管家一眼,管家领悟,立刻上楼去取外套。
时玉被他半揽在怀里,知道自己挣不开也没费工夫,而是问道:“妈妈什么到站?”
盛悬低头看他,眼眸幽沉漆黑,盛满了细碎的温柔:“还有半个小时。”
“那我们走吧,”风衣已经取了过来,时玉扯了扯披在肩上的衣服侧边,“别让她等了。”
两人一同上了车。
在盛悬严严实实的揽护下,时玉一点风雨也没感受到,眨眼就被盛悬几乎抱着送上了车。
车门关上。
老陈踩下油门,一路朝高铁站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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