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极北之地只有火车,并且每天只有早晚两班车。
万幸的是,褚卫落地的时候恰巧天黑,踏着点赶上了晚上的那班火车。
火车要开上一天一夜。
万幸的是,这辆开往极北之地的火车并不是很忙,还能订到卧铺,褚卫毫不犹豫地定了。
躺在卧铺上,看着火车的车顶,他那颗悬着的心还是吊着的。
在没有见到师父之前,担心,猜测,所有的东西都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他的心头。
卧铺邻座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穿着朴素。
褚卫正看着天花板出神呢,那阿姨突然开口问他:“小伙子,你就穿着一件衣服,不冷吗?”
褚卫回过神,这才发现,火车上的人都已经穿着厚厚的外衣。
极北之地温度较低,平日里的温度都在三到五度之间,如果入了冬,那便是零下二三十度,连手都伸不出来的。
这个时候京都刚刚入夏,正是热的时候,褚卫出门的时候,压根没想这些东西,除了随身物品装了一个背包,其他什么都没有带。
更不用说什么换洗的衣物了。
不过,他也确实不冷。
调理了一年多,当初在魔界那个冰池里受的伤早就好了。
这点温度对于他来说,几乎一点影响都没有。
褚卫对着阿姨笑了笑:“我不冷。”
阿姨瞧着他的模样,笑道:“你这心神不宁的样子,是不是去找你女朋友的啊?还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褚卫转过头,坐起身,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这一路其实都压抑的慌,但是身边的人不能跟他们透露太多,说多了,大家都会担心,但是不说出来,他自己也难受。
他看着眼前这个阿姨,情不自禁地开了口:“我是去找我的爱人,我们没有闹别扭,只是他瞒着我做了一件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事情。”
阿姨:“非常重要的事情?那他瞒着你是为你好呢?还是对你……有伤害。”
褚卫摇了摇头,一直都藏好的情绪突然就有些绷不住,只是想一想师父可能遇到的事情,他就忍不住红了眼眶:“他都是为了我好,他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可是……就没有想过,这样的好,我到底要不要。”
阿姨瞧着褚卫的模样,连忙从包里拿出了一包纸递给他。
“爱人不都是这样吗?谁也不希望对方受到伤害,都希望对方过得好好的,这种事情没办法去评判对错,就算是知道你不要,如果真的是为了你好,对方肯定还是会这么去做的。”
阿姨慈爱地看了他一眼:“爱人是本能,将你放在第一位,也是本能,多幸福。”
褚卫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知道自己有多幸福,也知道师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他只是希望,每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那个男人可以更相信他一点。
说好所有的事情一起承担,那就不要将他当成不能被风吹雨打的娇花。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是不怕的。
褚卫又重新躺在了床上,强迫着自己闭上了眼睛。
火车开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在极北之地的车站停了下来。
门打开的瞬间,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得人浑身一个激灵。
褚卫走出火车,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用一种异样地眼光看着他。
目光里透露出一种这小伙子长得不错,但脑袋好像有问题的感觉。
褚卫压根没管这些人,他又一次拿出了手机。
感谢小徒弟褚木生这个网瘾少年,平日里家里备着充电宝,这会就派上用场了。
褚卫看着手机上定位的地点,离这里还有三十多公里,这里甚至没有便捷的车子。
因为在大山深处,连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更不用说车了。
褚卫背着包,循着手机上定位的地点,一个人独自进了深山。
一踏进深山,被切断的姻缘契突然又回到了身体里,那种契约之间的联系让褚卫一下子确定师父就在这里。
他没有找错地方。
褚卫这下更加来劲。
深山里没有人,他抬手便召唤出了无妄剑,纵身而上,御剑疾驰起来。
此时,已经临近深夜了。
距离他跟华榕失联整整两天两夜之后,他又重新有了师父的消息。
无妄剑似乎能感觉到主人的心急,带着褚卫急速地穿梭在这深山之中。
这里天气极冷,寒风凛冽,看起来倒是像极了他当年曾经去过的天山之巅。
只不过,天山之巅比这里要冷的多,雪也要厚的多。
御剑飞行的速度很快,风也很大,吹在脸上几乎割裂一样的疼痛。
然而此时的褚卫完全感觉不到,他心里唯一惦记的就是那个男人。
往里飞的近了,便能察觉到了一股压力,一股无形的压力,好像有人在这里布下了一个禁止旁人踏入的结界。
褚卫在结界边缘停下了步伐。
这一次,不需要看地图,他便能察觉到,在这结界的中心,他找寻了许久的男人就在里面。
天这么黑,这里这么冷,师父究竟是带着什么心情一个人走进这种深山里的。
褚卫只是想一想,就觉得难以呼吸,心口疼的好像说不出话来一样。
大约是位置太过于偏僻,这结界做的并不精致,一般人走到这里,自然是进不去的。
但是褚卫却是很轻易就扯开了一道口子,闪身进去了。
结界内跟外面似乎是两个天地。
风停了,连温度都被冻结了,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的好像一片死海。
但空气中却是剑气肆虐,跟暴走了一样。
褚卫刚走进去便被这扑面而来的剑气给削掉了一缕头发。
“师父!”
这些暴走的剑气压根就不受控制,在这个结界中肆意飞舞。
那结界压根就不是用来拦着人的,而是为了将这些剑气锁在结界里。
褚卫无奈,只得提剑而上。
无妄剑与这些剑气碰撞间便能激起一阵火花,花光在黑夜里闪动,照亮脚下的寸土之地。
越是往里面走,这剑气越强,褚卫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割开了好几道口子。
他的身形很快,剑光几乎只剩下一道残影。
华榕实力到底有多高,褚卫并不清楚,此时此刻直面这些剑气,他才堪堪知道,成为师父的对手究竟是一件多么的恐怖的事情。
“师父,你在哪?”
褚卫周身灵力运转极快,每踏出一步,都要使出极强的力量。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耳边隐隐传来雷鸣之声。
极北之地是不存在雷雨的,这雷来的太过诡异,也太过突然。
时至深夜,天空中的乌云压根就看不分明,然而当紫色的闪电在云间翻转的时候,褚卫惊得抬起了头。
真的是雷劫,原来真的有劫难。
褚卫心下更是着急,虽然进了结界,可深山这么大,周围的剑气更是疯了一样,在地上,山壁上留下一道有一道深刻的印记。
他几乎举步维艰,抬头看着雷鸣的间隙,便被这剑气擦过脸颊,留下一道血印。
褚卫抬手,单薄的白色衣袖擦过脸颊,然而尚未来得及再往前走一步,紫色的闪电已经将这上空给照的透亮,粗壮的闪电自空中轰然落下。
巨大的雷鸣声在耳边炸响,一股极强的力量从闪电落下的地方呈环状散开。
山头泥土扑朔着往下掉,连着用来锁住剑气的结界也都摇摇欲坠。
褚卫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抵抗这雷劫之力。
站在边缘的他尚且如此,那身处雷鸣中心的师父……
他心底顿时凉下半截,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个雷劫,为什么师父不肯告诉他。
云层中电闪雷鸣,显然并不止一道。
虽然渡劫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但是依着褚卫对这世间法则的了解,这雷电只会一道比一道更加的具有力量。
褚卫着了急,几乎将全身的灵力运转到了极致。
无妄剑在身前开道。
一人一剑就这么走在这深山中,朝着雷电落下的地方坚定不移地前行着。
雷电的速度比褚卫走的速度要快,尚未靠近,已经接连着落下了三四道天雷,一道比一道威力大。
褚卫在这天雷的波及之下,举步维艰,甚至因为靠的太近而受到了创伤。
他的眸子逐渐变得猩红,身上已经出现了很多的伤口。
衣服穿得单薄,这些伤口涌出的鲜血将他身上白色的衣服给染得通红,看起来极为恐怖。
然而这一切褚卫根本不在乎,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伤口的存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去找师父,他要站在那男人身边,无论如何,他都要过去。
褚卫看不到自己身上的灵力几乎一层一层地往外面涌,将他整个人都包成了一个茧,所有的念头消失之后,这唯一支撑着他前进的念头仿佛带着能抵挡这些雷劫带来的强大的力量。
在第六道天雷落下的时候,褚卫终于看到了大山深处那个一身墨色衣袍,长发披散在身后,独立于天地间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衣袍早已经破碎不堪,他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似乎已经力竭了。
褚卫瞳孔皱缩,看着云层中片刻不曾停歇的电光,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师父!!!”
跪着的男人猛然回过头,眸中印出褚卫满身是血的模样。
他嘴唇微动,然而尚未来得及说什么,第六道天雷从天而降。
华榕跪着的那片土地寸草不生,地面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褚卫连犹豫的功夫都没有,几乎使出了平生最快地速度,祭出了随身携带的那把绢布伞。
这伞伴跟着褚卫一年多,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灵器,可后来才知道,这伞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
绢布伞以极快地速度在空中展开,堪堪在这雷电落下之前稳稳地撑在了华榕的头顶。
然而华榕的目光却是落在了褚卫的身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男孩从上面奔赴而来。
“不要过来……”
华榕颤着唇,说出这句话。
然而,为了抵抗这些天雷,他消耗太多的力量了,连着发出的声音都极其微小,就像是耳语一样。
可是褚卫看见了,他看见了师父说的话。
即便是不看,他也知道师父会说什么。
师父所有的想法此刻都连着生死契印入了他的心间。
褚卫坚定地朝着他跑过去,义无反顾,一如既往。
第六道天雷过后,整个天空都似乎平静了下来。
看似没有任何危机了,然而这都是暂时的,因为云层里涌动的紫红色的闪电比刚才都要更加的厚重,令人望而生畏。
褚卫终于跑到了华榕的身旁,他一把将这个男人拥入怀中,隐忍了多时的泪水顿时决堤而出。
“师父你太过分了……你真的太过分了。”
泪水太过汹涌,少年几乎泣不成声,抱着华榕的双臂微微颤抖,力气大到惊人,几乎要将眼前的人埋进骨血。
华榕轻笑了一声:“出息,哭什么,又……又死不了。”
褚卫:“放屁。”
这话骂的又狠又急,明明是一句骂人的话,却又透露出他的焦灼和无措。
华榕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人骂他,一时新奇,连着头顶那些积蓄着要放大招的云都不在乎了。
“再……再多说两句。”
有气无力的声音还透着几分揶揄。
明明是这么危险的时候,他竟然还有力气开玩笑。
要不是瞧着这幅快断气的样子,褚卫真的想给他一拳。
绢布伞挡下了第六道雷,但是伞骨已经崩坏了,虽然还漂浮在两人的头顶,但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华榕抬手推开少年,看着他身上那些被剑气划开的伤口心疼不已。
“你个小傻子,跑过来干什么?”
褚卫:“你才傻呢,你要是早点告诉我,那我就不用受这一身的伤了。”
他平日里可从来都舍不得这么说师父。
但这会当真是急坏了。
耳边雷鸣声又接着响起,似乎预示着下一道雷就要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落下。
华榕抬头透过破裂的绢布伞看了一眼,低声道:“走,走远点。”
褚卫当然不可能离开了,倔强道:“不,我就不走。”
华榕似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要是真不走,我这一年多的坚持可就亏大了。”
褚卫还没从这句话里听出那点意思来,天雷就已经乍然间落下了。
华榕大约是真的没什么力气了,连推开褚卫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凝聚起全身的力量在两人头顶撑起了一道坚固的屏障。
褚卫抱着他,身上的仅剩下的那点灵力全都注入了进去。
他闭着眼睛,想着,哪怕是这道雷将他们两个人给劈死了,那好歹也是死在一块的。
生不同衾死同穴,这深山宁静的很,没人来打扰他们,简直就是最佳的埋骨之地。
两人几乎倾尽了所有的力量。
灵力与雷电碰撞的刹那,周围方圆十里之地都被这耀眼的光给照的透亮。
周围泥土飞扬,植物被连根拔起,飞到空中,又重重地落下。
巨大的爆破声在深山里响起,又因为远离人烟,只在山外留下一声闷哼。
身上传来皮肤被割裂的疼痛,五脏六腑也像是被这股力量给击的移了位。
褚卫意识在这一刻都变得昏沉起来。
只有置身其间,才能知道这雷电中心到底有多强悍的力量。
“卫卫……没事了,不能睡。”
师父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明明自己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偏偏还在试图骚扰他。
褚卫挣扎着睁开双眼,低喃道:“我不睡。”
两人就这么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地躺在了地上。
褚卫被男人搂入怀中。
174/178 首页 上一页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