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放哪里去了?”他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我本来放了一个红色U盘在里面的,结果不见了……齐队你也帮我找找。”
“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搞丢吗?”齐麟皱起了眉头。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翻看自己抽屉里的东西,想着可能是小王放错了地方。
而一墙之隔,青城警局外的街道。
时乐站在垃圾桶边,一脸漠然地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掰成两瓣后扔进了垃圾桶里,走前,还不忘抽出两张纸巾,撕成粉碎,掩盖在上面。
若是愿意把纸巾碎屑全部拨开,顺便翻一翻垃圾桶的话,就能看见时乐丢掉的东西。
是一个红色的U盘。
第九十七章 玫瑰重启4
当时乐走进办公室时,齐麟正垫着脚尖在书柜顶上翻找,而小王正拉着田薇,执意认为是田薇拿了他的U盘。
“我拿你U盘干什么?”田薇的脾气很好,但问得太多也总是会烦。被小王缠住,田薇很是不爽,终于在最后一刻爆发,吼了一声小王。
小王打了个抖。
看着眼前的忙忙碌碌的同事们,时乐抿了抿嘴唇,将自己脸上的阴郁深深藏匿起来,换上了干净的微笑。
“前辈,找什么呢?”时乐走到比他高上好多的书柜面前,昂头问齐麟。
因为书柜很高,齐麟没有办法兼顾找东西的同时低头看时乐。他一边摸索着上方,一边问时乐:“找一个红色的U盘,你看见了吗?”
“没有。”时乐回答,“里面是什么?”
“一些资料,关于我父亲的。”齐麟实在是找不到U盘,便拍了拍手,将手上的灰尘用纸巾擦干净,“小王说他就放在办公桌上,可是找好久了也没找到。”
“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放好吗?”时乐笑道,“没事,很多东西都是这样,需要的时候找不到,兴许等到未来某一天不需要了便能够找到了。”
“可能吧。”齐麟环顾四周,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摄像头。他走过去,“小王!这个摄像头是可以用的吗?”
“是!”小王一路缠着田薇到了会议室里,听见齐麟叫自己,他隔空喊了一声。
“监控末端在哪里?”
“一楼!”
“走吧。”齐麟对时乐说,“我们去一楼拿到刚刚的录像,就知道小王把U盘放在哪了。”
但时乐却摇头,“前辈,你去吧,我得去一趟冰冻室。”
齐麟感到很吃惊,“你现在去冰冻室干什么?”
他记得时乐不怎么喜欢冰冻室,之前去看张旭尸体的时候,时乐甚至会害怕得发抖。
“我想去看看庄景明和魏景山的尸体,我总觉得他们两个的死亡没有那么简单。”
“庄景明和魏景山?凶手不都知道了吗?”
“还有怀疑的地方,所以想去看看。说实话,如果真的像之前推测的那样,庄景明的死尚且有原因,但是魏景山的死就有点莫名其妙了。按照时间线来说,魏景山只比我遇见凶手要早一点点,这很不合理,像是多此一举。”
“知道了。”齐麟垂下眼眸,“那你去吧,我去查监控。”
说完,齐麟迈步朝楼梯走去。
可没走两步,就被时乐抱住胳膊。
“前辈,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时乐把脸贴在齐麟的肩膀上,“我一个人去会怕。”
他依偎在齐麟身边,语气黏糊糊的。
齐麟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点点头。
“那走吧,去看看尸体。”他说。
冰冻室在负二楼的最尽头,一路要路过更衣室、解剖室、化妆间和小小的卫生间与洗浴室。
走过洗浴室时,法医正在换衣服准备上楼。
“齐队,稀客啊。”看见齐麟来,法医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平常不都是叫小王来的,怎么今天自己……”
他说到一半不说了,因为他注意到了齐麟身后的时乐。
“这是新来的警察?”法医问。
“有段时间了。”齐麟答。
时乐只下来过一次,那次还是小王带的路,这个法医不在。他们互相不认识实在正常。
“那也一定没有来很久,不然我不会一次都没见过。”法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怎么了?有什么事?”
“庄景明和魏景山的尸体还留在冰柜里吧,我想看看。”
“来的真不是时候,我本来打算下班了。”法医话是这么说,可还是打开了冰冻室的门,带着齐麟和时乐进去。他拉开其中两格冰柜,“这边是魏景山,那边那个是庄景明。脚上挂了牌,上面有名字。”
齐麟悄悄观察了一下时乐的反应,时乐表面上在看尸体,其实眼眸里一直有若隐若现的恐惧,一直在逃避着什么。
齐麟牵起了时乐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魏景山的指甲很长,没有从中提取出皮屑吗?”齐麟问。
“这正是这两具尸体最奇怪的地方,这两具尸体都太干净了,不光是手指甲,脚指甲,身上甚至一点反抗的痕迹都没有出现。一般来说,被勒死的人身体都会呈反曲状弯曲,因为对方力气再大,窒息死亡无法一击毙命,死者都会有所挣扎。但是他们不是,他们的身体有些平静过头了。”
按照法医所说,齐麟扫视过魏景山的尸体。除了脖子上的勒痕之外,的确看不出其他的伤痕。
“药物检测呢?”
“在胃里没有发现药物反应,倒是有半根没有消化完全的胡萝卜。”
“嗯。”齐麟应了一声,转而问时乐,“还有什么疑点要问吗?”
“有!”时乐说。
齐麟感受到时乐的手正在冒汗。
“什么问题,问吧。”
时乐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出来。
“……不,没了,我刚刚觉得这问题也不是太好。”半晌,时乐低下头,语气闷闷不乐。
齐麟没有安慰他。
“收拾一下,下班吧,辛苦你了。”齐麟朝法医招了招手,与时乐前后脚上了楼。
外面下雨了。
秋天独有的绵密雨点在玻璃窗上七拼八凑成城市的纹理,模糊的电灯光圈照映在雨幕的尽头,一眼,便望穿了回忆裂缝里的喧嚣。
“下雨了。”齐麟把手放在窗上,顺着雨痕划出的轨道行走,抹过的地方一片模糊。
“前辈,你带伞了吗?”时乐站在齐麟的身后,齐麟从反光里看见了时乐。
“没有。”齐麟叹了一口气,“我今天早上看了天气,没有乌云,原本以为一天都会是晴天。”
“没有乌云也可能会下雨啊,天气预报说的也是会下雨。”时乐咧开嘴笑,“直接主观判断事物的本质是很不可取的,因为所有人的主观都有可能会存在……”
说着说着,时乐不说了。
齐麟攥紧了拳头。
“我先回家做饭了,你等雨停了后回来吧,别着凉了。”
说完,他走进了雨中。
冰凉的雨在两人之间隔起一道无形的屏障,纷乱着纠结成密不透风的墙。
时乐想喊齐麟,缠绕着的情绪却阻断了他的判断。
“前辈!不去视频监控室了吗?”他喊道。
“改天吧。”
齐麟的回答漫不经心。
第九十八章 玫瑰重启5
走在大雨磅礴的青城中,齐麟摇摇晃晃,落在身上的雨点仿佛都有了重量。
冰凉的雨点顺着他的发梢流下,细密雨丝里夹杂的复杂情绪先雨丝一步浸透了他的衣领。
迷茫,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在他一度以为自己不会迷茫的时候,内心的不安给了他一记重拳。
时乐,这个突然出现在齐麟生命中的人,为齐麟照亮了一条路,在人生最灰暗的时候点亮了一盏灯。
齐麟一度以为自己在时乐的陪伴下可以不再迷茫,可以勇敢的找到前进的方向。
但是,如今却……
从时乐言辞里的躲闪,齐麟分明知道,那个U盘是时乐拿走的。若不是在他的身上,就是被丢到了附近的垃圾桶里。
现在还没有过多久,要是仔细找找还是能够找到。
可齐麟不想去找,哪怕答案放在面前,也不想去为之努力。
不因为其他,只因为说谎的人是时乐。
齐麟没有勇气像揭开其他人谎言那样揭开时乐的谎言。他害怕,害怕谎言的背后是更大的空虚,害怕谎言的里面还包裹着谎言。
时乐不会说谎,飘忽不定的眼神与不流畅的说辞都会暴露他。他不怎么会说谎,这次或许还是第一次说谎,齐麟不想要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时乐的意图,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是怕自己受到打击?还是怕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
亦或者——是埋藏在更深处的秘密。
衣服被雨水浸湿,步伐沉重的似乎可以踏出水印。齐麟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该往哪走,该去往何处。
脑中残存的意识告诉他,应该回家了。
其实,说不明白都是假的。齐麟的内心比谁都要敞亮。
他相信时乐一定不会做出害自己的事情,可他就是失落,空荡荡的失落。
当初明明和时乐说好,两人从此再也不要有秘密,可转头间,时乐就隐瞒了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
当年的事实,真就这么不堪吗?
齐麟跌跌撞撞地在大街上行走,日月昏暗悬挂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天空。不知怎么的,他也凭借着记忆回到了家。
水顺着衣服往下滴,地摊都被浇湿。
齐麟低头看了一眼邋遢的自己。他太累了,头昏昏沉沉的,嗓子也沙哑,酸痛的颈脖与僵硬的肩膀都让他提不起精神。
他脱了衣服,顺便用毛巾擦干后,便躺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被子里的温暖让他昏昏欲睡。
在睡梦里,他迷迷糊糊听见了开门声。没有问是谁,单听脚步,他知道,是时乐回来了。
“前辈?”时乐轻声细语在客厅唤了一声,见没人答应,便蹑手蹑脚走到了房间门口,朝里面打探。
齐麟的眼皮太过沉重,只能微微睁开一条缝隙。
时乐的双手放在身前,有点难堪。他舔了舔嘴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前辈,我想了很久,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错了。”时乐声音很低,再低些就要沉到地底了,“我在知道这件事情后,确实是有了其他不好的想法,当然,这想法本身是为了前辈考虑的。但是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才发现我不应该瞒着前辈。”
时乐向前走了两步,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
“这是那个红色的U盘,里面有当年的真相。我放在这里了。”
齐麟偏过头,想要去够U盘。可惜,身体的不舒服还是让他的行动迟缓了许多。他够不着U盘,只好先拿起床头的遥控器,但手指又没有力气,一不小心将遥控器摔到地上,连电池都蹦了出来。
时乐赶紧扶住差点和遥控器一起摔到地上的齐麟,手刚触碰到齐麟的身体,时乐就快速把手弹开了。
齐麟的身体就和岩浆一般滚烫,就快要吞噬掉整个他。
“前辈!”时乐把齐麟扶回床上,盖好被子。他俯下丨身,用眉毛贴了贴齐麟的额头。
眉毛是对温度最敏感的地方,有没有生病眉毛都知道。
而时乐的眉毛也给了他答案。
“好烫!”
时乐去药柜翻找了一下,没有看到退烧药。齐麟的药柜很满,板蓝根或者是云南白药之类的很多,偏偏没有退烧的药物。打开外卖平台,也找不到药店的信息。
今天的雨太大了,没有预料,洋洋洒洒。从阳台望去,很多店铺都关了门。
时乐只好用热水泡了两包板蓝根给齐麟喝。可是板蓝根的药性实在太弱,喝下去后,齐麟的意识还是模糊。
时乐真的很怕齐麟就这么烧傻过去。
他在冰箱里找到了两个仅存的鸡蛋,加了点虾米,用他贫瘠的厨艺为齐麟做了一碗鸡蛋羹。
齐麟没有胃口,只吃了两口,然后怎么灌都灌不下去。
时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一扬衣角,光溜溜地钻进了齐麟的被窝里。
“干什么?”齐麟的声音很虚弱,连呼吸都带着热气。
“帮你降温。”时乐搂住齐麟的脖子,“高二会考的时候我听说了一个理论,叫做热传导。你把你的热传导给我,你就不会发烧了。”
“歪理。”即使生病,齐麟也不忘损时乐几句,但是实在没力气,一大段话最后浓缩为了一点点精华。
“文科生。”齐麟说。
时乐没有说话。在他慌乱的观念里,他坚信这是让齐麟好起来的办法。
他把头埋进齐麟的颈窝里,拼命吸收着齐麟身上的热气。那是一点点汗味与雨水青涩的混合物,应该是奇怪的味道,可是时乐觉得这是好味道。
齐麟也没有说话,躺在床上任由民间科学家时乐摆弄自己的奇妙理论。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两人的轮廓紧紧重合在一起,温度却一直没有降下来。
时乐有些着急。他坚定地认为,一定是散热还不够彻底。
他需要更加能够发泄热气的办法。
齐麟阻止了他。
“不行,我会死。”
齐麟抓住了时乐纤细的手腕,试图把时乐推开。时乐却顺着他的手臂,放大了两人支离破碎的灵魂。
灵魂深处,是一块小小的空地。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大到有停不下来的趋势。而暴雨正中,有一棵小小的树,树下,保留了一片小小的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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