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不等他付诸行动,对方却读透了他的心思似的轻笑一声:“现在你是想拖延时间?”
沈路咬牙:“不,我……”
“你拖不住我的,宝贝儿,我可不会允许自己现在就被调查局的人抓住,”这人的声音骤然变冷,“现在按我说的做,向左移几步,然后跟着我往后转身。”
沈路抿了抿唇,一边按照男人说的乖乖移动,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我确实是为了调查过来的,但调查的东西跟你想象的可能不太一样。”
男人便不置可否地轻哼了声:“哦?”
“我是为了研究失业的人才跟他们来酒吧聚会的,之前说自己在体验生活也不算完全在骗你吧?”
沈路说的话真假参半,他却丝毫没有自己正在撒谎的自觉,语气态度极其自然,甚至有些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其实我是一个大学的社会学助教啦,明年想要转正教授所以正在做一个社会研究,需要调查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在失业之后会不会有不同程度的赌博啊、酗酒啊之类的行为,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参加Hammad他们的聚会……啊,Hammad是这些人里面我交的一个朋友。”
说完这一大段后沈路发现身后的男人没什么动静,便又有些急切地解释起来:“我说的东西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上网查一下我的资料,肯定能在我们学校的官网查到助教的身份信息!而且我观察了他们这么久,除了记录他们的行为以外也确实什么都没做啊!”
“不过你确实厉害,除了你以外还没人发现我其实不是真正的失业者,”顿了顿,沈路又泄气道,“哎,要是Hammad他们知道我在偷偷调查,也不知道会不会同意让我继续研究……”
“你跟你的研究对象交了朋友?”男人这时终于开了口,语气晦然,“用你编造出来的虚假身份?”
话题不知怎么的有些跑偏。
看来接下来说话要更小心了,这个人对做研究的东西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还知道做社会学调查时,调查人员可能会编造虚假身份融入调查群体的事。
“也不完全是虚假的吧,”沈路便讪笑着道,“毕竟我除了失业的事情是编的,别的东西也骗他们啊,平时都是真心实意在陪着他们,就像我对我朋友的关心也是真心的嘛。”
“真心吗,”不知怎么,沈路竟从男人的语气中听出了讽刺的味道,“原来基于虚假的感情也能够被定义为真实。”
沈路总觉得男人的话有点儿打脸,因为对方的嘲讽确属言之有理。
好在他现在背对着男人,对方也就看不见他此刻略微尴尬的模样:“定义这种东西不好说,但我确实是真心有帮助他们的想法,并不是仅仅迫于研究才和他们有所交集的。”
这次说的倒全是他的心里话。
“哦?那你有什么帮助他们的想法?”
话题走向与沈路预期的越偏越远,但为了不引起男人的警惕,他便只好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我的研究着重于他们失业之后的行为表现,但也会分析他们失业的原因以及他们失业背后的一些社会现象,等论文发表出来、其他人都看见了,就能让那些人对这些失业者的遭遇引起重视。”
但真的能引起人们的重视吗?
沈路其实也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没什么把握,毕竟人类本质上是一种以欲/望驱使着自身行为的生物,社会的条条框框构成了人类约束自身欲/望的理智的部分,“重视失业的人的遭遇、帮助失业的人”这件事并不包含在道德及法律框架之中,因此,就算没有人对此产生重视沈路也会觉得毫无意外。
不过他现在有些明白了,这个将他束缚在洗手间里死不放手的男人也许是个极端的道德主义者。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不关心他的身份,在乎的只是他伪装成失业者这件事本身,更精确的说,对方只是在乎他的“伪装”和对酗酒小团体的“欺骗”。
在他们后续的交谈中,男人也对他给出的身份信息毫不在意,只是一味提出对于“虚假”、“真实”和“帮助”之类的道德问题的质问。
既然他是个道德极端主义者,那逃脱的事就显得容易得多了。
沈路垂下眸子,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被男人用手捂住了嘴巴。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沈路皱起眉头,他下意识想要挣扎,耳垂却忽然被男人重重咬了一下。他倒抽了口凉气,几乎就要忍不住骂出声,这时又听男人在他耳边哑声道:“不要挣扎,也不要出声……劝你最好听我的话,因为我的枪并不是真的没子弹。”
话音刚落,男人进一步将沈路压在厕所隔间的木板门上,又启唇将沈路右耳耳垂轻轻含住了。
妈的,这简直是非人道性/骚扰!
沈路顿时气得脖子都红了。
数秒后有人的脚步声传入沈路耳中,接着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男人就在此时解除了对沈路手臂的禁锢,左手在沈路胸前流连一番后从下方伸入了沈路的衬衫。
沈路顿时气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进入洗手间的那名酒鬼被这看似在调情的两人吓得不轻,高声骂了句“看对眼了怎么不去隔壁的宾馆开个房啊”,就匆匆解决了生理问题并立刻离开。
洗手间内顿时又只剩下了对峙了许久的两人,男人又在沈路的腰间抹了把才堪堪收回手,趁沈路还没反应过来将其飞快带进了隔间。
沈路的嘴仍被紧紧捂着,没法骂人,就在这时男人还火上浇油地低声调笑道:“这个反应,你还是个处男?”
沈路:“……”
处男怎么了!处男吃你家大米了?!他一直以来都是视自己处男的身份引以为傲的好不好!
这一通操作下来,沈路差点把之前在大脑里构思的逃脱计划忘得一干二净,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好不容易找回感觉,就在这时洗手间外忽然响起了Hammad的声音:“Bret,你都进厕所好久了,没什么事吧!”
“有人来找你了,”不等沈路对此作出什么反应,男人便在他耳边低叹一声,“真心是相对的,看来至少一点你说得没错,那就是你确实对你的朋友付出了真心。”
感觉到捂住自己嘴的那只手似乎放松了些,沈路轻轻吸了口气正准备大声呼救,男人却忽然重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让沈路一口气就这样憋在了嗓子眼里。
沈路:“……”
妈的,好气哦!
“你过关了,我会放你完好无损地离开,所以请记得说该说的话,不然我就不会保证你的安全了。”
沈路可还记得男人有枪的事呢,只能忍辱负重地咬牙点头,待男人松手后清了清嗓子,朝厕所外的方向不情不愿地喊道:“我拉肚子呢,你喝你的,等我好了就马上出来找你!”
“行!那我继续去喝酒了,你需要帮忙的话记得直接打电话叫我啊!”
Hammad又简单嘱咐了几句才推门离开,与此同时,沈路身上的禁锢也被男人完全解除。
他正想转头记下男人的模样却又一下子被人按住了头,而按住他脑袋不放的男人还在装模作样地叹息着:“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对你的警惕,你就这么舍不得我,这么想记住我长什么样?”
这个男人把话说得就跟自己有多喜欢他似的……
沈路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要不是刚才一直被他拿枪抵着,他甚至都想动手把这个男人反制住,然后将对方送到监狱里去跟狱警长久作伴!
“用不着这么舍不得,”没听见沈路的回答,男人也没生气,他低下头在沈路耳边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男人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缎带,将沈路的眼睛挡的严严实实,随即才从青年身旁彻底退开。
感觉到男人从卫生间逃离,沈路赶紧抬手解开缎带,将其揣到兜里后冲到大厅,直奔到Hammad面前用极快的语速问道:“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从洗手间出来,或者有没有什么人离开酒吧?”
“我没太注意,”Hammad被沈路炮弹般的提问搞得有些懵,“怎么了,刚才有人在洗手间跟你产生冲突了?”
“没,”沈路不想将Hammad他们扯进这件事里,便只是掏出缎带展示了番,接着含糊不清道,“就是他刚才掉了东西,我想还给他,不过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哦,那你就别在意了,我看你今天大多数时间都耗在洗手间里了,估计玩也没能玩得尽兴,”Hammad有些醉醺醺地安慰起他,“你现在肚子还舒不舒服?还能跟我们接着喝吗?”
“还是不太舒服,所以今天我就打算先回去了,”沈路如今实在没了在酒吧继续留着的兴致,“今天账单就让我来请吧,这段日子被你们照顾了许多,我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
“你这小子,事到如今还对我们这么客气干嘛,”Hammad便笑着拍了下沈路的后背,“以后聚会的时候你有的是机会付帐单呢。”
最终沈路还是坚持替这群酒鬼付了帐单,毕竟Rechard的死亡昭示着他在这个群体里的调查彻底结束,今后估计也不会有机会跟这些人再见面了。
他用手机叫了个的士,抵达院门前的时候他发现家里灯火通明,而他今天出门前确认过家里所有电器都处于关闭状态。
莫非是室友这时候终于回来了?
沈路有些疲惫地穿过不大的前院,用指纹扫开门,正准备换鞋就见一个秀颀的身形在客厅里一晃而过。他眨了眨眼,将外套在门口挂好后穿过客厅来到厨房,彬彬有礼地对正在里面泡咖啡的人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沈路,你的新室友,我听房东提到过,你的名字叫做秦丘,对吧?”
他的介绍刚说完,室友那边似乎也正巧泡好了咖啡。
名为秦丘的男人端着咖啡缓缓回头,沈路发现他竟是黑发蓝眼,面容有着西方人的深邃却又不失东方人的精致,就这样端着咖啡静静站在那,让人脑袋里不合时宜地闪过四个字——惊为天人。
美色侵袭下,沈路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都有些失衡。前些天买的蛋糕多半已经不能吃了,好在冰箱里还有他平时喝茶会吃的小甜点:“那个,咖啡和甜点搭在一起会比较好喝,我这里有前天去甜品店订的马卡龙,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起……”
“你的名字很好听,”他话音未落,黑发蓝眼的新室友便温柔一笑,“听上去是个相当温柔的名字,很衬你。”
听闻室友开口,沈路喉间未说完的话当即戛然而止。
他有些惊惧地瞪大了双眼——秦丘……他这个室友,居然和酒吧挟持他的那个男人声音一模一样!
第6章 第六章
搅拌勺在杯子里搅动几下后又被人轻轻放进了洗碗池里。
秦丘却没品尝自己的劳动成果,而是将咖啡递到沈路面前:“要喝吗?”
沈路骤然回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还曾期待过与室友的见面,如今看来,对这个新室友有所期待的自己当初绝对是脑子有坑!
“你就是我室友?”他眸光锐利地望向男人,“刚才在酒吧里的人也是你?”
“对,”秦丘从容不迫地认下了罪行,他丝毫没有被引入了危险话题的自觉,仅是微微一笑后将咖啡置于一旁的餐桌上,“这是我专门替你泡的,里面一半都是牛奶还加了十克左右的白糖,你不喝的话就可惜了,毕竟我不喜欢喝过甜的咖啡。”
沈路简直要被对方毫不配合的谈话模式气笑了,要不是对方之前在酒吧里的表现过于聪睿,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在装疯卖傻:“转移话题在我这里没什么用。”
“我没转移话题,也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既然现在在家里就放轻松些,不必这么咄咄逼人不是吗?”说着,秦丘腰部一软靠在工作台边,双眼惬意地眯了起来,“之前在酒吧里警惕的样子倒是可爱得很,现在怎么就毫无知觉地朝我露起爪子来了,就不怕我在家里更方便对你做什么危险的事?”
闻言沈路顿时如临大敌地望向秦丘,他右手飞快揣进裤兜里握紧手机用指纹解了锁,只要秦丘胆敢轻举妄动他就会立刻按下屏幕最左边的小程序一键报警。
“逗你的,”欣赏够了沈路紧张的表情,秦丘便满足地勾起唇角,语气轻柔,“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毕竟未来还要跟你一起在这座房子里生活很久,我也是想和你好好相处的。”
沈路可不觉得这个人口中的威胁只是在开玩笑,毕竟目前为止这个人的所有行为都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衡量。
这个男人现在顾左右而言他,在沈路看来,明显就是想要把之前持枪威胁自己的事一笔带过。
而一个可疑人物主动淡化自己的罪行通常不是因为决定改过自新想让别人放过自己,而是为了让他人放松警惕,好为自己未来的犯罪行为争取更多机会。
“好好相处?”于是沈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拇指在手机屏幕左下角缓缓摩挲,已经做好了不顾一切跟眼前男人撕破脸的准备,“你真这么想的话不如就自觉点儿把威胁我的起因经过结果全盘托出?”
他话音才刚落,只闻他这室友紧接着配合地开口道:“好啊。”
沈路:“……”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耳背听错了。
“九点五十四分是我从Whisper离开的时间,以目前对你的了解我认为你不会就这样任由我离开,所以我对你接下来的行为做了几种猜测,”秦丘便慢条斯理地开始解释,“首先你独自追查我的去向的可能性最低,被我威胁后你大概会长时间处于最警惕的状态,因此不会冒风险一个人行动;想要报警的话证据不足,何况你没有因我受到任何实质性伤害,即便报警警局也不会对你的诉求进行受理;所以我猜你会先行回家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沈路顿时后悔自己没有在前往酒吧之前跟调查局商量一下带上录音笔全程录音,不然也不会落到这个男人口中这种证据不足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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