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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命(GL百合)——一天八杯水

时间:2021-11-03 14:03:04  作者:一天八杯水
  容离其实是有些担忧的,若敲竹鬼与苍冥城有联系,它这一消失,那慎渡指不定即刻就发现了,故而她走得匆匆,想快些找到一样喜欢的,找着就走。
  街边还摆着不少棺椁,奇怪的是,棺椁边上竟在卖香囊。
  坐在摊子边上的是个看似五六岁大的小丫头。
  那丫头说话声却低低哑哑,“姑娘喜欢的话便来看一看。”
  这招客的方式,与人间别无两样。
  容离走近,拿起了一只香囊细看,上边绣着一对戏水鸳鸯,黑底银线,于活人而言,看着有些晦气,但她这半截身埋进土的,哪管得上什么晦气不晦气。
  这银黑二色,倒有些像华夙的头发。
  丫头瓮声瓮气:“姑娘手里这香囊好,能存断肢残骨,放进去是什么样,拿出来就是什么样。”
  容离本以为这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香囊,一听它还有这用途,讶异问:“那若是花草呢。”
  那丫头笑了:“断肢残骨都能存,更别提花草了。”
  容离回头朝华夙看了一眼。
  华夙会意,手一翻便把一颗珠子一样的玩意儿甩了出去。
  摊主接了个正着,捏起袖口小心翼翼擦拭,挤出笑道:“哎呀,这可是个宝贝,姑娘若还看上了别的,尽管拿去。”
  容离摇头,捏着那香囊走了,侧头问:“你给她的是什么?”
  华夙道:“鬼婴的乳牙。”
  容离只觉得人间之外,无奇不有。
  华夙又道:“鬼婴的乳牙比青铜铁器还要硬,且洁白光滑,磨成珠子甚是好看,只是从鬼婴口中夺牙,如虎口夺食。”
  容离听明白了,这分明是想说,能取到这乳牙很不容易。
  她眼一弯,说道:“那你能拿到这牙可真厉害。”
  华夙顿时不说话了。
  画了鬼首大门,推开便出了鬼市,转瞬又回到凡间。
  凡间仍是黑夜,客栈外静凄凄,远远传来敲梆声。
  容离走去把窗支了起来,窗外伸过来一根枝干,上边孤零零地长着一片叶子。
  叶子已经枯黄,在枝干上摇摇欲坠,风若是刮厉害些,它怕是早被吹飞了。
  她把手伸出窗外,将那片叶子摘了下来,小心翼翼扯开那银黑两色的香囊,把叶子放了进去。
  华夙在后边问:“你在做什么。”
  容离合上窗,转身时唇边噙着一丝极浅的笑,杏眼里含着狡黠,隐约在顾忌什么。转瞬她又收敛了目光,垂着眼伸手去扯了扯华夙的袖口。
  华夙不明所以地抬手,被容离轻轻捏着腕子,把掌心翻了上来。
  那绣了鸳鸯的香囊落在她的掌心,轻得好似里边空无一物。
  向来高高在上的鬼怪竟无所适从地屈了一下五指,寒凉疏远的面色一改。
  “何意。”华夙细眉一皱。
  “你打开看看。”容离松开她的手,杏眼直勾勾看着面前的鬼,不肯眨上一眨。
  华夙拉开束带,看见了里边那枯黄的叶子,戏谑道:“这香囊明明是我给你买的,你反倒……”
  话还未说话,对面的人细声细气开口。
  “冬元节过了,我也未来得及折下初雪里的梅枝,你若不……将就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3=
 
 
第106章 
  华夙神色古怪,像是诧异,又像是无所适从。
  她向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于她而言,世上好似没什么难事,可手中这轻悠悠的香囊,却将她难倒了。
  她不讨厌,甚至还算得上喜欢,否则岑寂的心又怎会跳得如此之快。
  容离目不转睛地看她,眼精亮又狡黠,透着点儿期许。
  落入华夙眼中,好似这病恹恹的狐狸在催促她做出决断。
  这世上有胆子逼迫她的屈指可数,她收拢了五指,把香囊捏紧,半晌没有动静,像是忽然入定。
  “香囊是你买的,可里边的叶子却是我摘的,你若觉得我不诚心,我下回再重新送你。”容离道。
  华夙抿着唇,许久不见应声。
  还未化形之前,她的神志便已存千年,这千年里见惯了生死,见惯了凡人的悲欢喜乐,但化形后,还是头一回亲历此事。
  像被一团浓雾裹了起来,她不得不将自己错综的思绪细细分辨。
  华夙忽然皱起眉头,头一回发现这乱作一团的思绪不为她掌控,她很是迷蒙。在理清了个大概后,好似又觉得本该如此,心尖上甚至还涌上了丁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
  她心悦,垂视着香囊的眼陡然一抬,“送我?”
  “送你。”容离颔首。
  “为何送我?”华夙似是不信自己所想,偏要亲耳听到一个答案。
  容离慢声道:“地下太冷了,趁我现在还有命在,我想……带你到凡间。”
  华夙现下便是在凡间,哪还需被带到凡间,怕不只是单单到凡间,而是要领着她这遗世独立的鬼,感凡人所感,历凡人所历。
  她五指一收,把香囊拢紧了,却又怕将香囊里的叶子捏折了,故而拢得极轻。
  容离见她又不说话,小声问:“你要收么,或是说,下回重新送你?”
  华夙不答,手腕一翻,飞快将这银黑两色的香囊给收了起来。
  容离那嘴角克制地翘着,大半的心绪藏在心谷,很是内敛。先前所经好像都不算什么,今夜鼓起劲送了个香囊,倒像是把她这一辈子的胆量都用上了。
  华夙像是一张弓,如今弦被拉满,饶是当时被拉下垒骨座,受一群小鬼满城追杀,她也未曾这么小心谨慎。她连气息都放缓了,周身的疏远冷漠一敛,好似坚冰被捣碎、被火燎。
  “在医馆中时,那小姑娘说的话你听清楚了是么?”
  容离自然听清楚了,若听不清楚,又怎会特地送了个香囊。她点头,温软又柔弱。
  华夙移开目光,低着声很是别扭:“你当时一直在看她,我还料你又看上别的小姑娘了。”
  容离就跟被怂恿了一般,这鬼越是无所适从,她这颗心就越是雀跃。
  既然这鬼不退,那她便往前一步,近到……快要贴上华夙的胸膛。她微微抬着下巴,不怵不慌,甚至还想再拉近一些。
  “有更好看的,我还看别的小姑娘做什么。”
  这说话声多轻,轻到好似叶子在耳畔搔。
  明明挨这么近已算得上是冒昧,可她声音轻得小心翼翼,像极试探,若是不答应,她便……要跑了。
  华夙先是觉得,容离果然喜欢小姑娘,随后自个才像是被迷昏了神志,一时找不着北。
  容离悬在腰上的香囊一鼓一鼓的,是垂珠在里边乱钻乱撞,许是憋坏了
  她眉头一皱,头一回觉得这小猫不懂事,忙不迭扯开了系带,将它拎了出来。
  垂珠瞪着一双碧绿的眼喵喵叫着,叫得乖巧又清脆,被随手放在了桌上。
  华夙看似无动于衷地站着,可在被一双手环住腰的时候,身微微一仰,不由得露出慌乱。
  容离无甚力气,手臂却跟藤蔓一般。
  “你见不得我和别的小姑娘站太近,起先连垂珠也不喜欢,且还容忍默许我许多,难不成单单是因我和画祟结了契,你是待画祟好,还是在待我好?”
  华夙听出来这狐狸在设套,她还偏跳不可,“我为何要待一支笔好。”
  容离笑了。
  华夙还在斟酌,“凡间的话本里,人鬼情向来只苦不甜。”
  容离环着她的腰,“你不是寻常鬼,我也不是寻常人。”
  相比之下,华夙要郑重许多,“那咱们应该聊些别的,譬如你是更愿意做人,还是做鬼。”
  若想做人,那便要续命,可续了命便进不得苍冥城了。
  这么个疑问冷不丁砸在容离头顶,不想这鬼刚收了她的香囊,便问她想死还是想活。
  容离忽然觉得,在这个夜晚送出香囊,好像不大适合。可东西送都送了,她哪里可以退缩,环在华夙腰上的手一抬,转而撑至对方肩上。
  华夙本是想仰身的,因看见容离忽地倾近,那源于凡人身上温热的气息好似热浪,将她淹没。
  可她这回是真愣住了,没想到容离这般直接,明明娇弱得本该谨小慎微,此时却随性到胆大包天。
  灼热的气息好似渗入皮囊,烫入心尖。
  近在咫尺,容离却顿住了,转而将吻落在了华夙的鬓发上,轻得就像花瓣,软到一揉就碎。
  华夙丹唇微张,瞳仁明晃晃地颤了一下,随即好似心头最后一层禁制也被撕破了。
  窗忽然笃笃作响,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撞。
  华夙眉头一皱,烦,烦得心火都要烧起来了。她把容离撘在她肩上的手抓了正着,猛一勾手指,把窗给打开。
  一只白骨鸮飞了进来,分毫不见外,落在桌上一展翅膀,冲着华夙喊了一声:“大人。”
  话音方落,一缕鬼气从窗上撤去,支起的窗咚一声落了回去。
  白骨鸮被吓了一跳,立马飞到华夙肩头,还想将露出半边白骨的脑袋拱过去,还未拱着,便被拍开了。
  华夙抿起唇,神色沉沉,山雨欲来一般。
  白骨鸮见状飞远,停在了桌上,和垂珠待在了一块儿。
  许是天性作祟,垂珠歪头看了一阵,便伸出爪子去挠身侧的鸟。
  白骨鸮大吃一惊,也不知这猫儿胆子怎这么肥,竟不怕它!它硬生生挨了一爪,本就稀疏的羽毛被抓掉了两根,忙不迭飞了起来。
  华夙心底阴霾未散,目光反而更冷了,“谁让你来的。”
  容离起先认不得这只白骨鸮,她见过的白骨鸮本就不多,都白骨森森的,羽毛稀稀拉拉,身上血肉模糊,看着好似无甚差别。
  直至这鸟开口,她才知这是只熟鸟,上回在丹璇的心结里,来的可不就是这只鸟么。
  然而先前这白骨鸮露面的时候,华夙虽有些恼,但算不上生气,此时她却拉下脸,好似恨不得将这玩意儿给捏碎。
  白骨鸮道:“在下在鬼市里觅见了未来得及关上的鬼门,紧赶慢赶,那门还是关上了,所幸门上残余了些鬼气,终于让在下见到了大人。”
  华夙淡声:“你为何会在鬼市?”
  白骨鸮长叹了一声,“慎渡将我发现了,我险些被活剥,所幸走得快,这一逃便逃进了鬼市,想着大人许还会去找那敲竹鬼。”
  “敲竹鬼死了。”华夙淡声。
  白骨鸮一愣,“死了?”
  “我杀的。”华夙又道。
  白骨鸮瞪圆的眼微敛,“看来大人这回问出了不少消息。”
  华夙意味深长地看它,“现下已不是在上回的心结中,你为何还不现形,还是说,已经赖上这白骨鸮的躯壳了?”
  白骨鸮哑声一笑,“在下怕一个现形就暴露踪迹,让慎渡找过来。”
  容离听着总觉得哪儿不大对劲,上回那白骨鸮说起话恭恭敬敬的。
  华夙陡然伸手,五指凭空一捏,那白骨鸮猝不及防被捏住。
  两扇巨大的羽翼扑棱着,森白的骨头嘎吱一声,折断后从皮肉里穿了出来。
  一抹鬼气从白骨鸮身上腾起,朝紧闭的窗撞去。
  不想,那窗紧闭着,且窗上还承着华夙的鬼力。
  那魂撞不出去,继而又凌天而上,想撞破屋瓦。
  容离忙不迭抬头,“你早知道来的不是上回那只白骨鸮?”
  “是他,但他……被萝瑕吃了。你也是见过孤岑的,如孤岑那般,左右思量了许久才敢露面,这白骨鸮嘴上说得好听,却恨不得将我行踪败露。”华夙冷着声,从虚空中拉出了一啷当作响的锁链,抓住一端朝上甩去。
  被吃了?
  容离一愣。
  屋瓦被甩了个正着,瓦片噼啪裂开。
  那一团乌黑的鬼气欲从裂口处钻出,不料被长索拦腰缚住。
  长索收紧,转瞬化短。
  被拴住的魂跌了回来,在地上陡然化出了人形。
  乌发浓妆,瞳仁扩散,可不就是萝瑕。
  萝瑕半张脸狰狞着,好似刚吞的魂还未来得及化为己用。
  上回她吃赵二时,可不就是这样么。
  现下的半张脸甚是熟悉,容离一惊,是先前那个犯了戒还想冲她下手的子觉和尚!
  子觉那么久不曾露面,原来早被萝瑕丢进了粮仓,而今成了盘中餐。
  华夙与她已离祁安多时,原先布在祁安的局已无甚用处,连带着这和尚也没了用。
  这藤萝鬼当真心狠,这一路也不知害了多少人、吃了多少人。
  萝瑕面露讶异,目不转睛地看着华夙那身黑裳,声音变回女子,“你的修为……”
  “短短几日,我修为恢复了不少。”华夙一哂,垂目看她,“是不是羡慕至极。”
  萝瑕目光一抬,落至她面上,“上回在今旻时,你为御笔耗去了不少鬼力,现如今竟飞涨了许多,你做了什么?”
  “寻常修炼罢了。”华夙啧了一声,不屑道:“你们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萝瑕此番前来本就冒险,来了惊觉华夙修为恢复,才知自己是在自投罗网。她仍旧不信,“你明明还得倚仗这一身的咒文才能固魂,为何修为还能涨回去?”
  “那你可得去问问慎渡,到底瞒了你们什么。”华夙冷着声,“凌志去哪里了?”
  萝瑕道:“莫非你看不出他被我吃了?”
  凌志想来就是那白骨鸮的名字,若非被发现与华夙还有联系,萝瑕又怎会扮作他前来。
  华夙怒极,凤眸微眯,“你在鬼市里守了多久?”
  萝瑕被拴着,那长索似有千斤重,她本欲凌身,却被拖了回去,“不久,慎渡大人料到你会回鬼市找敲竹鬼,早在数年前便布下了暗线,只是未料到你下手这么快。”
  容离皱眉,如此说来,她们买香囊的铺子,不也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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