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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命(GL百合)——一天八杯水

时间:2021-11-03 14:03:04  作者:一天八杯水
  “我要她死!”二夫人咬着牙关,“凭什么我被缚在此处连投生都不得,她却过得逍遥自在?”
  容离微微颔首,掩着唇轻咳了两声。
  屋外传来脚步声,小芙推开门,将热乎乎的紫砂壶放在了桌上。她转身关门,果然是瞧不见那二夫人的鬼魂。
  待关紧了屋门,她才走到容离边上,将盖在桌上的茶杯翻了过来,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淡茶道:“姑娘,老爷当真回来了,可方才我分明没听见马蹄声,姑娘是如何知晓的?”
  那半盏茶递到了容离手边,容离目不斜视,装作是未瞧见这屋中鬼,慢声道:“猜的。”
  “姑娘猜得倒是准。”小芙皱起眉,“只是老爷明明回来了,还不来见见姑娘,姑娘受的委屈也不知何时能说。”
  容离摇头,双手捂着茶杯,待将手焐热了,才将这杯子端起,抬至唇边轻吹了两下。她抿了一口茶,余光斜见二夫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她面前,衣襟上全是自下巴滴落的血。
  喝了一口热茶,她长吁了一声,紧绷的肩颈略微松开了点儿,就连狂跳的心也静了些许。
  放下茶杯,容离道:“不急,你扶我去床上。”
  “姑娘乏了?”小芙愣了一瞬,连忙伸手去扶。
  容离站起身,朝那冷冰冰的木床走去,坐下道:“我若是久不现身,爹定会起疑,若他去了兰院未见到我,许是会问起三娘。”
  “咱们不去迎老爷么?”小芙讷讷问。
  “不去。”容离将狐裘脱了,手指勾在系带上,想了想又道:“一会若是爹来了,便说我病了。”
  小芙见惯了自家姑娘唯唯诺诺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蹲身将姑娘的鞋袜脱了。
  白袜一去,容离抬了腿,那双素白的双足顿时被掩到了锦被下。
  “若是三夫人和老爷一块儿过来……”小芙担忧道。
  “怕她做什么。”容离朝坐在桌边的二夫人望去,轻声道:“该怕的人是她。”
  小芙哪知道姑娘在打什么主意,只觉得方才那一掌掴似是将自家姑娘给打清醒了,不再低眉顺眼的了。
  “我这面上的掌印还在么。”容离抬手轻碰起自己的侧颊,眼下的小痣被指腹掩了,面上虽无甚血色,可好看得攀比碧桃红杏,又……
  又似水中月,好生脆弱,碰不得,一碰就要碎。
  小芙看得心疼,“还在,还有些明显,可要取香粉遮一遮?”
  “不必。”容离摘了发上的镂花梳篦,放在了小芙掌中,“这样就好,何必遮遮掩掩,就该让爹瞧瞧。”
  “可是姑娘方才不是应了三夫人要遮起来?”小芙捧着梳篦,甚是紧张。
  容离垂着眼轻轻一笑,“有些话,随口说说罢了。”
  她躺身而下,乌黑的发洒在枕上,衬得一张脸越发苍白,“许是明日就能搬回兰院了,你且先去将东西收拾收拾,明儿便不必手忙脚乱的。”
  前世她至死都住在这竹园里,冷冷清清,当真可怜,如今她是该换活法了。
  “可兰院里仍住着三夫人啊。”小芙年纪小,面上藏不住事,心里想什么皆写在脸上了,“不止三夫人,就连四夫人也在。”
  “这不正好。”容离阖了眼,莹润的眸子一敛,那安安静静的模样好似躺进了棺材里似的,气息弱弱地说:“人多才热闹。”
  小芙傻眼了,“姑娘先前躲这两位夫人还来不及,今儿怎、怎忽然想要搬过去。”
  “不是说了么。”容离睁眼看她,“人多热闹,我时日无多,如此即便是病死了,也不会无人照看。”
  小芙当即呸了几声,“姑娘慎言,就算老爷夫人不管,小芙又怎会将姑娘弃之不顾!”
  容离摆摆手,“你去屋外等着,一会约莫要来人了。”
  小芙踢了踢床腿,垂着眼哼了一声,“这大冷天的,也不知老爷会不会来。”
  “让你去便去。”容离轻着声道。
  小芙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走前还说了一句:“二夫人若是还在就好了。”
  门嘎吱一声合上,容离睁眼就朝二夫人看了过去。
  二夫人双目通红,周身白得透光,似乎只是个影子。她定定看向床榻,面上不见恨意,只是有些不甘,那苍白的唇一动便道:“你若是搬出去,二娘我便看不到你了。”
  “我会回来找你。”容离躺着不动,模样娇弱艳绝,此时面上不见畏怯,莫名多了几分蛊媚,只是她太过苍白羸弱,叫人想将她小心护着。
  “你似乎……”二夫人抿了一下唇,抬手抹去眼下的血泪,“变了一些。”
  “二娘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容离慢声开口,拒不承认。
  屋外,小芙靠到门边,疑惑问道:“姑娘在说什么?”
  “无事。”容离刚扬声应了一句,又闷闷地咳了起来,咳得脸颊泛粉,发丝乱腾腾地堆在脸侧。
  二夫人自知只有容离能听到她的声音,沉默了半晌又道:“你既能瞧见我,定也能看见旁的鬼物,若是遇到了,莫要怕,尽管来寻我便是,我虽离不得这屋子,但吓吓其余小鬼也该是能行的。”
  “便听二娘的。”容离本还想阖眼,听了这话当即睡意全无,如此说来,世上岂不是还有什么厉害的大鬼?
  想来也是,她既然能看见二娘,定也能瞧见其他鬼物,二娘不伤她,但旁的鬼可就不一定了。
  仔细一想,这双眼能瞧见鬼物,许就是因她死而复生一事。
  过了一阵,屋外的落叶被踩得窸窸窣窣,那一串脚步声凌乱匆忙,听着似乎来了不少人。
  容离不敢闭眼,一动不动盯着顶上的纱账,细细听起屋外的声响。
  “她自小身子便弱,怎还叫她搬来这地方!”容长亭喘着粗气,又道:“你们是不是忘了这竹园出过什么事,莫不是想——”
  他话音蓦地一顿,双眼都怒红了,“我先前叫你们将这院子打扫干净,可不是为了将这破地方腾出来给离儿住的!”
  “老爷!”小芙慌忙福身。
  “大姑娘在屋里?”容长亭寒声问道。
  小芙眼眸狂转,战战兢兢回答:“回老爷,姑娘病了,还在屋里躺着。”
  作者有话要说:
  =3=
  华夙出来了→厉害的大鬼
 
 
第3章 
  门被小心翼翼推开,寒风呼啦一声刮进屋里,将脚炉上飘出的青烟给刮散了,像极屋里躺着的人一样,不禁吹,这命薄到风一刮就能被无常勾了去。
  容离躺在床上,单薄得好似一张纸,露在锦被外的腕骨细细瘦瘦的,发上的朱绦未解,在蜿蜒的黑发中若隐若现。
  当真是个美人,又白又纤细,即便无甚生气,可多看一眼就叫人心惊。
  不错,是心惊而不是心软,她模样长得太稠丽了些,面色越是苍白,就显得那眉眼越发浓墨重彩。
  容长亭走进屋里,身后跟着蒙芫和四夫人姒昭,还有管家和两个侍女。他踏进屋中时脚步一顿,眼中怒意腾腾,又有些难以置信,分明是不信自家女儿竟住在这等地方。
  他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本想大骂出声,可瞅见容离静静躺着,不得不将话音咽了回去,生怕将自己这柔柔弱弱的女儿给吓着了。
  跟在后边的侍女连忙关紧了门,冷不丁哆嗦了一下,就算是她这丫头也觉得冷,何况是本该被捧在掌心的大姑娘。
  竹园是整个容府里唯一未挖地龙的,隆冬一到,冷得就跟被埋在了冰窖里一般。
  容离闻声坐起身,脸白如缟素,可披在身后的发却黑如泼墨,就连翕动的眼睫也是浓黑的,那莹润的眸子一转,朝容长亭望了过去,眼中竟露出了几分委屈来,淡色的唇略微一颤,说道:“爹。”
  容长亭怎会不心疼,指着地就道:“我离府不过三月,你们就是这般待她的?”
  蒙芫哪敢说话,她揪着手绢,朝姒昭看了一眼,却见姒昭正定定看着老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莫怪三娘和四娘,是离儿要搬过来的。”容离轻着声开口,纤长的发垂在身前,那支着身的双腕看似不堪一折。
  “若有委屈尽管差人给爹送信,何必这般折腾自己!”容长亭走上前,想去抚容离的发,手刚伸向前又僵硬着收了回去。
  容离抬了眼,眸光却是越过了容长亭,瞧向了屋中鬼妇。
  二夫人已然站起身,一动不动地站在蒙芫面前,一只手撘上了蒙芫的肩。
  蒙芫哪能瞧见这只鬼,只觉得左肩忽地一重,似有些酸痛,不由得转了转肩头。
  容离有气无力地说:“是上良观的师父说的,这竹园静谧养神,还能辟邪,离儿搬来兴许还能续上几年阳寿。”
  她话音刚落,蒙芫浑身一个哆嗦。
  “胡闹!”容长亭呵斥了一声,“这上良观的道士是谁请来的?”
  容离朝两位夫人看去,清灵灵的眸光左右摇摆了一瞬,盯得蒙芫后背寒毛直竖。她眼一弯,轻声道:“三娘一片好心,替离儿去上良观求了签,顺道还将师父请到了府中。”
  蒙芫听后只觉肩头越来越沉,那冻骨的寒意还直往她身子里钻,她连忙道:“我前日还劝了离儿,她硬是不听,偏要住在这。”
  容长亭怒不可言。
  “哪料到这隆冬天这般冷,冷得我连脑仁都僵了,近日里身子也越发虚弱,还以为等不到爹爹回来了,三娘劝未劝,也……不大记得了。”容离仰着头看容长亭,好生可怜。
  蒙芫就跟见了鬼一样,哪知这大姑娘何时这么会说话了,这明枪暗箭的,全往她身上戳。
  姒昭掩着唇笑了一下,“老爷回来了便好,也好将离儿劝回兰院,只是兰院空房不多,先前那屋子……”
  未等四娘将话说完,容离道:“先前下了一阵雨,三娘的屋叫风把屋瓦掀了,下人道是一时半刻修不好,离儿便劝三娘暂且搬了过去。”
  “我倒是不知,我离府这三月里,府中之人竟连屋瓦也不会修了。”容长亭回头,眸光深深地盯向蒙芫。
  蒙芫猛地低头,也不知肩上压了什么,她身一歪便倒在了地上,扑通一声,就跟跪地谢罪一般。
  “怎吓成这副模样,我莫非是什么豺狼虎豹,还是你使唤下人放着屋顶不修,住着兰院便不走了?”容长亭垂眼看她,气得抬手扶额。
  这一路颠簸,他本就未歇息好,一回来竟就见到了这等事,真叫他……头晕目眩。
  蒙芫艰难站起身,多少有些狼狈。
  “老爷!”姒昭连忙扶了过去,说道:“这不是雨刚停,寒风便刮起来了么,实在不好修,也怪不得三夫人,可谓是和气生财,老爷莫要气了。”
  “爹爹莫气,离儿搬回去就是了。”容离又轻咳了一声,微微侧过头,寻思了一阵道:“兰院里似乎有间空房,虽说小了些,但也足够住人了,不如离儿搬到那侧屋去。”
  “梅院呢,我记得梅院似还空着。”容长亭皱眉。
  “若当真要搬,离儿还是想搬回兰院的。”容离抬手将垂在脸侧的发撩到耳后,“说来离儿也未必能在府中久住了,可惜离儿生来身子骨便弱,算命的道是活不过二八,如今倒是好不容易过了碧玉年华。”
  她说话轻,这一长段话说起来就跟要断气一般,在轻喘了一下后,才又接着说:“别家的姑娘自出生便会在院子里种上樟树,樟树长出屋墙,也到了嫁人之时,离儿命薄福浅,降世时连樟树都省了。”
  容离话音一顿,朝蒙芫看去,“所幸三娘惦念着离儿的终身大事,许是已经给离儿挑了个好人家。”
  前世可不就是如此么,险些嫁了个溺于五石散的纨绔,那纨绔见她不从,便找人将她给打死了。
  那时候篷州的分舵出了事,容长亭赶了过去,而蒙芫将她抛尸城郊,还道她被乞丐玷了污。
  “我虽常年不在家中,但容府的事,你们想来也知该由谁做主。”容长亭将姒昭推开,对着蒙芫怒道:“我要她在家中安康喜乐,你倒好,不将她劝回兰院也就罢了,竟还想将她推出府?”
  “老爷,我、我这不是看离儿已到这嫁人的年纪了么。”蒙芫侧着肩,连站着都费劲,“若容府大姑娘一直未嫁,旁人要如何看咱们容家?”
  “不过逞些口舌之快罢了,旁人若不看好,你还能掉脑袋不成?”容长亭怒哼了一声。
  “爹爹莫怪,三娘也是为了离儿好,现今三娘肚子里还怀着个弟弟,爹爹可莫要将小弟吓着。”容离将素白的双足踩在了绣鞋上,又慢腾腾道:“离儿搬回去就是了,四娘说得对,和气生财,这等小事有何好气的。”
  容长亭朝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去将兰院的空房打扫出来,顺道生好地龙。”
  小厮应声,低眉顺眼地走开了。
  容离穿好了鞋袜,手一抬,小芙便走了过来,将她的掌心给托住了。
  “且先不提竹院先前的事,这屋子这般冷,也不知你怎么住得下。”容长亭长叹了一声,脑袋嗡嗡作响,待冷静了些许,才想起方才容离方才说的话。
  他讶异回头,只一瞬又皱眉,看着蒙芫道:“你腹中……”
  “这是咱们容府的福气。”蒙芫连忙道。
  容离心下一笑,嘴上道:“先前那些个道士还说我再无五弟了,真是睁眼说瞎话,五弟这不是来了么。”
  蒙芫却不敢看她,似是心事重重的,连容长亭的双目都不敢直视。
  “好。”容长亭长吁了一口气,又道了声“好”。
  他左右看了一眼,见几个下人动也未动,皱眉道:“还不快些替姑娘将东西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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