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他,“孩子, 吃包子吗?”
岳锴低着头,用余光扫视喊住他的人, 这老人满头白发,但看起来慈眉善目, 一把年纪还支着小摊,因为说的是土话,很多人听不懂,也就没几个客人。
岳锴多看了几眼,见老人摊子上的付款码被人贴了贴纸,看着还被贴了好几张。
他看了看旁边的便利店,又看了看老人,默默收起了刀, 对老人问道:“这个码是谁给你弄的?”
老人开怀一笑,“是我儿子帮我做的,年轻人都说要扫码扫码,我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就摆这儿了。”
岳锴皱着眉,撕掉付款码上的贴纸,“以后看见有人给你贴纸,你就撕掉,不然钱都被别人拿走了。”
“哎哟!”老人惋惜地叹了一声,将手里的包子塞给岳锴,感谢道,“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我的小店开得偏,又不会说普通话,平常没什么人和我说话,每天早上的包子卖到晚上还没卖完。”
“但我做了一辈子包子,不想因为老了,就不做了。”
见有人陪自己说话,老人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
岳锴问道:“您孩子呢?”
老人叹了一声:“我儿子在外地打工,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回来一趟。唉,虽然都说年轻人应该出去闯一闯,拼一拼,但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在身边?可我知道,把孩子拘在身边,他早晚会不耐烦,所以啊,想走就走吧,我给孩子生了两条腿,就是让他好好走路的。”
岳锴噤声,看着手里的包子,一股酸涩堵在鼻尖。在过去的三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反省,他后悔自己对女儿做的一切,但却又找不到后悔良方了。
他想着,大口地咬着包子,和着泪水咽下。
“孩子,包子不好吃吗?”老人不解,他一直都是这么做包子的,难道是今天馅儿不对?
岳锴摇头,“不,包子很好吃,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
老人欣然一笑,又递给了他一个包子,“好吃就多吃点,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这几个你打包带回家,给家里人也尝尝!以后想吃包子了,就来找高叔啊!”
他拿了个大袋子,点都不点,毫不客气地将包子塞进袋子,装得满满当当。
见岳锴更喜欢香菇猪肉馅儿的,老人找了一遍笼屉,对岳锴说道:“孩子你等等,后边厨房里还有馅儿,给你现包几个,热腾腾的可好吃了。”
“来不及了。”岳锴的动作慢了下来,手里的包子在现在的他眼里,就是珍馐,却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到了。
老人笑道:“什么来不及,都来得及!人只要活着,什么都来得及。”
他说着,转身走向隔板后面的厨房,他的脚步蹒跚,扶着墙走得很慢,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笼屉底下压着三张一百块钱,门口已经没了人影。
“孩子啊。”老人叹了一声,他看见那人口袋里有刀了,如果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谁愿意做这些事呢?
现在看来,这孩子的本性不坏,只是被一些事情蒙了眼睛。
岳锴将包子放在了女儿的床头,她只要一睡醒就能够得着。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墙角,拿起了一个铁铲,悄然离开。
-
于景面前的桌子上满是草稿,从潘东案、姜勇案,到现在的曾冬兰案,他们的线索有同一个指向,就是人口|交易。
重大嫌疑人锁定岳向欣与其父岳锴,两人的社会关系都很简单,岳锴就是个普通的工人,与前妻离婚后,他就自己一个人带着岳向欣。
岳向欣三年前失踪的时候还在上大学,她申请了大学走读。他问过岳向欣的辅导员,根据辅导员的回忆,岳向欣是和她父亲一起来的,申请理由是学校离家近,没必要住校,但辅导员记得,岳向欣当时看起来并不情愿。
辅导员说她后来私底下找过岳向欣,询问是否需要修改走读申请,岳向欣并没有反对,所以辅导员后来就没管了。
于景按照号码拨通了岳锴前妻的电话,一听是警察,对面立即挂断。
他很是有耐心地继续打,直到打了第六遍,对方才接听。
“警察,岳锴和我早就没关系了,你们能不能别来找我?”李萃烦得皱紧眉头,这几天不管是警察还是媒体记者,总是给她打电话,她现在已经组建了新家庭,这些人这么做,对她造成很大的困扰。
于景率先安抚,“我知道,你和岳锴离婚将近二十年,期间没什么联系。警方给你打电话不是想找你麻烦,是作为补充证据。”
李萃瘪了瘪嘴,气焰降低了不少,咋舌说道:“那行吧,你们要问什么?”
“你为什么会和岳锴离婚?”于景单刀直入。
李萃冷呵一声,她就知道警察会问这个,没好气地说道:“他就是个变态,控制狂!一开始他挺正常的,后来我去哪儿他都要让我报备,出去久了,他就怀疑我是去偷男人,看见我和同事说话,他问都不问,直接揍了我同事,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次都这样。我是和他结婚,又不是签了卖身契,去哪儿是我的自由,他管不着!”
她又不傻,从一点点控制她开始,试探她的底线,之后岳锴只会变本加厉的,她才不想被人当犯人一样对待,所以她发现端倪后,赶紧和岳锴离婚了。
于景记录着李萃的每一句话,他的目光从岳锴的照片看向了旁边岳向欣的,问道:“这些年,岳向欣和你有联系吗?”
李萃以为警察问的是抚养费的事,她马上说明:“虽然我和那个男人离婚了,但孩子的抚养费我都是按时给的。”
“我不是说这个。如果你和岳向欣有联系,有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于景询问。如果岳锴对人有强烈控制欲这件事是真的,那么他应该不止针对妻子一个,作为孩子的岳向欣应该也有同样遭遇。
或许岳向欣被逼走读,也是因为岳锴的控制欲。
李萃回想了一下,确定道:“以前是有给我打过,后来就没消息了。她说的也是她爸喜欢监视她的事儿,反正岳锴知道分寸,不会伤到人,我就不掺和他们之间的事了。”
“警察,我孩子要放学了,我得去接他,就不聊了。”她说罢,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听到提示音,于景微微挑眉,看来李萃是真的很讨厌岳锴了,他将手机放在了一边,继续看着满桌的纸页。
岳向欣是在放学回家路上被人带走的,根据卷宗描述,岳锴在岳向欣放学后就打了一通电话,半个小时后连续拨打了二十通电话都没人接听,岳锴就迅速报了警。
如果这三起案子,是岳向欣为了复仇,那么大概率就是她这三年发生的事,当年警方找遍了全市都没有找到岳向欣,所以将她归到了失踪人口一栏。
但失踪人口两年后,法院就会判定其死亡,所以岳向欣已经被宣布死亡了。
死亡的人,身份证、医社保都不能用,可岳向欣坐着轮椅,应该是受了伤。
于景抬头看向网侦科,大声对江渡喊道:“江渡,调查岳锴近三年的就诊记录,大医院的不要,我要小诊所的,越偏越好。”
“拉表格的事,很快的。”江渡带着电脑走来,放在了于队桌角,“于队,你让我查何飞滕的背后推手,我查到了点东西。”
他调出数据,“看起来都是正经买卖,但是我顺着他最开始的单子查,发现都是几家固定的公司,建材、家具、设计、水电。”
于景恍然,“房地产?”
江渡颔首,“对,于是我调查了这些公司,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合作对象。”
他指了指屏幕上大大的logo,“恒远地产。”
“并且,恒远地产官网五年前的版本,确实有一角是给腾飞茶业的广告位。这些厂商一看风向,为了讨好恒远地产,都会帮衬一些,就能在生意上拿点回扣。”江渡调出了五年前的地产官网,网络都是有记忆的,就算系统更迭,只要存在过,给他时间,他都能找得到。
“聂盛远,恒远地产。”于景低声念叨,“十五年前的女童失踪案,我爸就查到过他,但因为他有不在场证明,所以线索中断了。”
江渡好奇地瞪大眼睛,“十五年前的案子,和他有关系?”
于景抿了抿唇,“根据我父亲的手札,当年遇害几个孩子,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点,附近都有恒远的产业。而且在此之前,恒远发生了一起跳楼案,就因为这个案子,聂盛远和我父亲有了过节,所以后来查失踪案的时候,一些人觉得我父亲是刻意针对聂盛远。”
他从抽屉里拿出手札,笑着轻抚封面上隽永刚毅的签名,“我父亲出事之前,还是坚定认为恒远地产有问题。”
陆砚拿着整理好的尸检报告站在门口,不敢置信地看着坐在位置上的于景,他们刚才的谈话,他一句不落地全听到了。
陆砚依旧不敢置信,返回办公室拿出诺基亚,靠着办公室外的墙,给那个人发了条短信,“你好,请问在吗?”
“叮叮——”办公室内紧接着传出熟悉的铃声。
陆砚心跳像是漏了一拍,陡然间惊讶与喜悦冲上头脑,即使他之前早有怀疑,但现在真正确定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欢喜。
他终于找到了。
而且,是于景。
于景听到声音,马上从包里翻出诺基亚,见屏幕上的短信,忍不住低笑窃喜,但佯装镇定地回了一句:“在的,有事吗?”
江渡疑惑地看着于队,看样子,于队这是谈恋爱了?但为什么用直板机啊?难道是因为给他买耳机,太穷了?
看来他以后得对于队好一点了!
“对了,于队。”江渡将表格放在桌上,“岳锴半年前在鹿平山下的鹿北路诊所就诊过,应该就是你要找的那种小诊所。”
“鹿平山?”于景低声默念,这座山在五环外,因为那一片都是丘陵,所以目前还没往那边发展,那一带现在承包给农民种果树了。
于景走到地图前,用记号笔圈出鹿平山的位置,“既然查不到岳向欣是怎么失踪的,那就查查,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复活’的。”
“外勤组注意,跟我出发,目标鹿平山!”
于景带着警员往城市的边界奔袭,往重山中去。
不知前方是否有路,只要能下脚的机会,便是他们的路。
陆砚从拐角后走出来,看着于景离开的背影,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他没有信仰的,但如果真的有神明,请保佑于景一切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渡:陆法医,你平常和于队走得最近,你听说他最近谈恋爱了吗?
陆砚(吃醋):没有。他……和谁谈了?
江渡:那奇怪了,他怎么老对着诺基亚傻笑。
陆砚(偷笑):可能……是吧。
正文和小剧场来了,感谢观阅!
马甲半掉不掉的,今天终于掉了。
明天第四卷 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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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4-1
“老公,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呀?”女生看着周围阴森的环境,害怕地缩在男朋友的怀中。
听着怀里人娇滴滴的声音,男生心里一阵舒坦, 故意恐吓道:“你不是总说想要去游乐园鬼屋吗?今天带你见势一下真正灵异的地方。”
男生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烂尾楼, “就是这儿, 我听人说, 这里最近晚上会有东西。”
他压低声音,在女友耳边说道:“十六年前, 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所以总有人在半夜看到有个人……”
他伸出手,指着其中一栋楼, “他就站在哪里,摇摇欲坠, 然后……扑通!摔下来!”
“啊!”女生害怕地惊呼,“你干嘛吓人家!”
她在男友的怀里缩作一团, 虽然觉得可怕,但还是忍不住往楼上看, 意外瞥见似乎真的有个人站在那里。
“那……”女生赶忙躲在了男朋友身后,颤抖地指着楼上, “那里有人!”
男人不以为意,“我刚刚说的都是吓你的,哪儿有什么鬼啊?”
“我真的看见了!”女生捂着眼睛,不敢多看,听到男朋友的质疑,她斗胆再看向楼上,但刚才看到的人已经不见了,心里更是害怕, “我们还是走吧!这里太奇怪了!”
男生自诩胆量过人,优哉游哉地摆了摆手,“放心啦,不会有事的,肯定是你看错了。”
女生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见楼上确实没人了,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呀穿花衣,抱着娃娃笑嘻嘻,走在路上有人瞧,娃娃呀娃娃呀会哭泣。”
开阔的空地上突然传出一声歌谣,唱歌的女人声音空灵幽远,歌声回荡在楼宇之间,不知到底是谁在唱歌,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人在唱。
男生抱紧女友,对周围大喊道:“你……你是谁!”
唱歌的人似乎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唱着这一句。
女生害怕地咽了口水,制止了男朋友继续喊话,她轻嘘了一声:“嘘!你听,好像有铁链声?”
男生起初不相信,但他仔细一听,真的有声响,声音还越来越近,赶紧抓着自己的女友:“你说得对,这个地方不对劲,我们还是走吧!”
女生急急点头,和男友两人转身就跑,连回头都不敢。
他们来的时候绕过了一条小溪,逃走时为了节省时间,直接淌水过去,没多少会就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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