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疏皱了皱眉:“—个也没有?”
那弟子摇头:“确实没有,各行各业都打探过了,就是没有姓温的商贾,何况依师姐所言,您要找的温氏夫妇乃是某城首富,又美名在外乐善好施,且那温夫人有不孕之症,夫妻俩还从观音庙领养了—名幼女,这样详细的讯息只要是确有其人,找起来定然不难,所以弟子猜想,会不会是师姐消息有误?”
季晚疏静了半晌,眉头紧锁道:“应该不会有误。”
除非温朝雨又—次骗了她。
可她当时的神态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看起来又不像是在说谎。
季晚疏捏了捏眉心,面露不耐。
只听那姓氏,陆怀薇便已猜到她想找的人是谁,遂问道:“师姐可是得知了温朝雨父母的消息?”
季晚疏看她—眼,缓缓地点了下头。
陆怀薇诧异:“你找他们做什么?”她停了停,语重心长道,“劝过你无数回了,你总也不听,温朝雨从—开始就是紫薇教的人,你想让她离开紫薇教,便是找到她父母也没什么用处,师姐,我不得不多唠叨你几句,你就别管她了,她此番劫走小师妹闹的事还不够大么?要是掌门回来后知晓你还在查她,那可如何是好?”
以往面对陆怀薇的劝慰,季晚疏总也免不了不耐烦,定会反驳她几句,可这—次,季晚疏却是出奇地平静,甚至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季晚疏才霍然起了身,望着殿外的雨幕说:“我要闭关。”
陆怀薇—愣:“闭关?”
季晚疏捏着剑柄,指节咔咔作响,她站得笔直,语调分为坚定地道:“即日起,我会闭关练功,五年后再出来,劳烦你替我向师叔和掌门说—声。”
“五年?!”陆怀薇惊了,“怎么突然间要闭关五年之久?”
脑海里回想着温朝雨所说的话,季晚疏冷笑—声,口吻带着些自嘲:“我从小自视甚高,以为自己真是外人称赞的剑术天才,如今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勤学苦练十多年,竟挡不住南宫悯—掌,还要温朝雨反过来救我,真是可笑!”
陆怀薇怔怔地看着她:“师姐……”
“她既然欠了南宫悯的恩情,无法脱身,那我就只能打败南宫悯,硬将她拽出来!”季晚疏咬牙切齿地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师叔能与南宫悯平分秋色,我自然也不甘落后,五年过去,我就不信我那时还是任人宰割!”
她说罢,执着剑—步—步行入了雨中,背影孤绝而又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 总的来说,季晚疏和温朝雨,也算是这篇文里我自己比较喜欢的两个人物了,这也是我头一次尝试写这样的cp,我个人不太喜欢那种完美人设,所以她们每个人都会有相应的弱点和软肋,以及一些无法弥补的遗憾,满江雪也是如此,所以也希望读者小天使们能喜欢啦。
第66章
傅湘推开门进了房,脱掉身上洒了酒水的弟子服,她在屋里找了口冷茶喝,片刻的功夫,干净的衣物就被人送来了。
“小姐,这是夫人前几日新做的,还没穿过,您试试看合不合身。”侍女关了门,捧着一套崭新的桃红罗裙,恭恭敬敬地立在桌边。
傅湘看了那衣裳一眼,觉得颜色太过艳俗,心里很不喜欢,嘴上却只是说:“既是小娘的衣裳,又怎么好拿给我穿。”
听她用了“小娘”这个称呼,那侍女垂头一笑:“夫人说了,就当是送给小姐的,您不常在楼中待过,奴婢们也不知您穿衣的尺寸,但看夫人与您身量相仿,应该是穿得下的,小姐姑且试一试?”
傅湘在桌边坐下,瞧着那衣裳说:“她是哪儿的人?”
侍女回道:“近着呢,就是金淮城里罗家的嫡小姐。”
傅湘又问:“年岁呢?”
侍女说:“下月就满十八了。”
闻言,傅湘嗤笑一声:“只比我大了五岁?我爹行啊,娶了个这么年轻的当我小娘。”
听到这话,那侍女面露尴尬,讪笑两声。
“下去罢,我这儿不用人伺候。”傅湘转过身去。
那侍女看了看她:“那这衣裳……”
傅湘动作一顿,倒也不想为难她,挥手道:“放下罢,劳烦你替我转告谢意。”
“知道了,那小姐早些休息。”
入了夜,明月楼热闹不减,外头敲锣打鼓地闹了一天,到了这会儿也没消停,傅湘将沾了酒的弟子服挂到窗边散味儿,那窗下摆着一张矮榻,叠了层薄被,傅湘之前在宴席上被人劝了两杯酒,此刻脑子有点发热,便躺去了那榻上吹吹冷风,醒醒神。
她枕着双臂假寐,看起来是睡过去了,实则清醒得很,所以听到窗外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时,傅湘便轻轻睁开了眼,与那廊下鬼鬼祟祟的人影来了个正面对视。
“看招!”一个轻盈娇小的身影顿时翻窗而进,毫不客气地跨坐在傅湘身上,两手朝她袭来招式。
傅湘面无表情地看着上方的人,动也懒得动一下。
“你怎么没精打采的?”小姑娘背着一把弯弓,笑眯眯地推了推她,“来!这么久不见了,让我看看你在云华宫学了什么功夫!”
傅湘说:“无聊。”
小姑娘笑得开怀:“来嘛!好久没切磋过啦,快起来呀!”
傅湘不理她。
小姑娘倒也不觉得自讨没趣,两只手直在傅湘身上挠个没完,一脸兴致勃勃,傅湘忍了一会儿,终是不耐烦道:“起开起开!我这会儿没心情跟你闹腾。”
“刚见面就凶巴巴的,”小姑娘扑到她怀里,意味深长地说,“你有了新娘亲,就不要我跟师父了,没良心!”
傅湘一把将她掀开:“信不信我揍你?”
小姑娘哈哈大笑,一个翻身灵巧落地,说:“就知道欺负我,你心里不痛快,有本事揍你爹去啊!”
这家伙一向口无遮拦,惯会戳人痛处,傅湘有心给她长长记性,便一个扫腿踹过去,那小姑娘见状闪身一避,冲着房门喊道:“师父!你看看师姐,刚见面就对我动手!”
她话音一落,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梦无归翩然行进,甫一开口便朝那小姑娘道:“阿芙,不得胡闹。”
小姑娘吐吐舌头,冲傅湘咧嘴笑了起来。
傅湘赶紧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行礼道:“师父。”
“本是不打算来的,”梦无归落了座,开门见山道,“但得知傅岑叫你回来,我便也来看看,正好问问你进展如何。”
傅湘站得笔直,皱眉说:“叫师父失望了,我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
听她此言,阿芙立即道:“就说罢!早知道该让我去云华宫的!”
傅湘白了她一眼,梦无归又道:“叫你照看好尹秋,却被那温朝雨得了手,连带着我与你师妹也不得不抛头露面,此番我又在明月楼现了身,不出两日,南宫悯必会得到线报,那时她就会知道我的身份。”
傅湘面露歉意:“这……是我大意了。”
梦无归思忖一番,说:“不过也怪不得你,我们迟早是会与紫薇教对上的,早一点晚一点也没什么区别,且接下来南宫悯应当不会再对尹秋下手,所以你的任务就只剩下一个。”
傅湘沉默了一下,嗫嚅道:“我在云华宫行动受限,接触不了太多,师父要我找的东西,恐怕没那么容易到手。”
“所以我改主意了,”梦无归瞧着她,“那东西不需你来找,我另有安排,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新弟子大会拔得头筹,拜入谢宜君座下成为她的关门弟子。”
这事是一早便说好的,可傅湘此番心境发生了变化,不由老实道:“师父,别的事我都肯听你的,但要我拜谢宜君为师,这我确实不太愿意。”
梦无归微微蹙眉:“你要想回到明月楼,唯有这一条路可行。”
回想起傅岑今日对她的态度,傅湘面色发冷:“可我不想回明月楼了,待在云华宫也挺好。”
梦无归端详她一阵,说:“你不回到明月楼,我的计划就只能全盘推翻,只要你成了谢宜君的徒弟,傅岑就会召你回来继承少楼主之位,等你彻底接手了明月楼,我们就能将剩下的事一一做好,你待在云华宫能有什么用?”
“您没听说我那小娘才十八?”傅湘叹口气,“这么年轻,指不定明年就能生个儿子出来,我爹岂会重用我?”
“正因如此,你才更应该赶在她产子前回到明月楼,”梦无归说,“新弟子大会将在今年八月举行,时间尚且充裕,就算她产子也不一定就是儿子,便是生了儿子出来,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毫无用处,傅岑若是有脑子,即便心中不待见你,也该在那孩子长大之前培养你才是。”
傅湘动了动唇,梦无归又抢先道:“倘若她真的生了个儿子,你就不会使点手段叫他活不下来?”
傅湘微愣,变色道:“师父的意思是……”
梦无归没有把话挑明,只道:“总而言之,要你拜谢宜君为师,是为了尽快回明月楼,你最大的目标是当上明月楼楼主,个中详情我早已同你谈过数次,怎的事到如今还瞻前顾后?我将你养大成人,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在云华宫碌碌无为一辈子?”
昔年傅湘出生后,傅夫人难产而死,傅岑既悲且怒,连夜将傅湘送去了远方亲戚家,十三年来不闻不问,那家亲戚对傅湘并不好,只有一个奶娘还算对傅湘无微不至,这些年来,是梦无归暗中收她为徒,教她武艺,教她念书,没有梦无归,就没有今天的傅湘。
“师父的养育之恩,傅湘不敢忘,”傅湘双膝一弯,跪下地去,“我只是……只是对明月楼没有半分感情,在云华宫的日子虽然短,可比什么时候都开心,何况您别忘了,尹秋也一直想拿到第一名,她想和满师叔在一起,就只能拜在谢宜君座下,如此才能靠近满师叔,否则就只能分配到别的峰脉,我又怎么好跟她争抢?”
梦无归说:“孰轻孰重,你该是分得清,你若能回到明月楼,对她百利而无一害,”她顿了顿,又道,“但尹秋若有能力打败你,那也是她的本事。”
便听立在一旁的阿芙插话道:“师姐苦练多年,要是败给了尹秋还像话么?”
傅湘埋头不语。
梦无归轻叹一声,起身道:“总之,我今夜所说的一切,你必须全力以赴,以大局为重,什么时候达成我心中所想,你什么时候就能恢复自由,过你想过的生活。”
傅湘怔怔的:“我只想和师父在一起……”
“那就按我说的去做,”梦无归凝望着她,“明月楼楼主,只能是你一个人的。”
·
雨打枝叶,摧残了满院红枫,残叶败枝散落一地,浸在那潺潺的雨水中,像一幅裹在明脂里的画。
尹秋端着一碗乳糖圆子蹲在殿门口,一边吃一边看外头的枫树被风吹得乱晃,廊檐垂挂着几盏昏昏灯笼,投下一片缠绵悱恻的红光,尹秋看着那光晕,说:“今日是上元节,明月楼应该在办喜事,也不知道傅湘怎么样了。”
满江雪跪坐在长案前,身侧摆了一方小火炉,上头温着一锅浓稠香甜的乳糖圆子,听见尹秋的说话声,她拾起木勺在那锅里搅动了片刻,说:“有你叶师姐在,不必担心她没人陪。”
尹秋心道叶芝兰虽然为人温和稳重,但她是宫门大师姐,和弟子们总是有些距离感的,傅湘就算心情不好,恐怕也与她说不上几句体己话。
要是她在就好了,尹秋想,有她在,傅湘一定会开心许多。
“吃完了没?”满江雪敲了敲锅沿,“哪有蹲在门口吃东西的,快过来坐好。”
尹秋将碗里剩下的甜汤喝干净,赶紧一溜烟跑回满江雪身边坐下,笑道:“为什么不能蹲在门口吃东西?”
满江雪说:“只有小狗才会蹲在门口吃东西。”
尹秋眼睛一瞪,见满江雪唇边噙着笑意,便也没争执,嬉笑着说:“小狗就小狗罢,我还没吃饱,师叔再给我盛一碗。”
满江雪便又给她盛了一碗,说:“既已回了宫,往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落了这半个月的课,又没参加武试,八月就得举行新弟子大会,明日起就回学堂好好念学,不可懒散。”
“八月就是新弟子大会了吗?”尹秋吃了一惊,“我还以为要到冬天才办呢。”
满江雪说:“每年八月如期举行,你听谁说是在冬天?”
尹秋咕哝:“我是冬天进宫的啊……那我岂不是亏大了?我根本没学满一年呢。”
满江雪笑看她一眼:“没满一年又如何?你若真是用了功,也不差那几个月,”她说到此处,还特地补了一句,“我当时进宫才两月有余,就正好撞上新弟子大会,照你这么说,我该找谁喊冤去?”
尹秋说:“可我怎么能跟师叔比?”她好奇道,“那师叔拿了第几名?”
满江雪唇角微扬:“还用问?”
尹秋惊叹:“第一名吗?”
满江雪“嗯”了一声。
尹秋艳羡不已,崇敬道:“师叔好厉害,我可没这个本事。”
满江雪说:“又忘了我教你的话?”
尹秋说:“没忘,记着呢,”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有自信又有什么用?要拿第一名靠的是实力,空有自信没本领,难啊。”
听她这老气横秋的语调,满江雪轻轻笑了起来:“对你而言的确难了点,我入宫前就已习过武了,新弟子大会对我来说不值一提,”言毕,她又看着尹秋道,“可若没有自信,就算功夫练得再好,上了场也不一定就能稳操胜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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