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十三号微微一愣,接着便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嘴角。
“对。”闻青的手还在何珊后背上,微风拂过,他竟然感觉到手心升起了一丝温度。他惊喜地睁大双眼,迫不及待地朝十三号问道,“何珊她还没死吗?”
“谁告诉你她死了?”这次轮到十三号迷惑了。
仅这一瞬间,闻青便幻想了许多可能性。他咽下梗塞在喉咙里的唾液,战战兢兢地问他,“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的意思是,你从脑袋里拿出光团,并不会伤及性命吗?”
十三号恍然大悟,眉峰一挑,还带了点高兴的意思,“好,如你所愿。”
“哈?”
闻青莫名其妙地被安排了,他只得看着十三号挪开踩在男子身上的脚,再将男子隔空提了起来。
“爷!求您别杀我!”男子还在乞饶。
十三号笑了笑,那笑容宛如洋人所说的天使,亦或是传说中的仙子。但美丽之下,往往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不杀你。”
男子还未放下心里的巨石,便又听他说,“只会夺去你的异能,若你运气好,醒来也要吃牢狱之苦,运气不好,便会一觉不醒罢了。”
“不……”
男子的话说到一半,十三号就已经将蓝色的光团抽离了男子前额。他大概能料到闻青不需要这个人的光团,便大手一捏,光团霎时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另一边的闻青,则在庆幸着何珊的清醒。
他有一个想法,这想法也在刚才十三号的话语中,得到了证明。那便是,何柔有可能还活着!不过……“何珊,早上是不是有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子,给你们送了些东西?”
何珊揉着眼睛,轻轻点头,“他们说是给姐姐的,我看见了,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没错了,是夏逢生的人!”闻青背着何珊站起来,又急忙去抱起了何倾。一边往小巷外走着,一边还拽住了十三号,“如果夏家还是那几个手下,他们就会图方便,将何柔的尸首交给义庄的人安葬!走!去安魂路!”
十三号任由他牵着,眼中还含着笑意,“你要如何去?”
“开车去!”
找到送何家兄妹的那辆轿车后,闻青自告奋勇,坐到了司机的位置。而何珊与何倾在后座休息,十三号则在副驾驶座。
在去安魂路的路上,他们还绕路去了一趟警察局。通知商源远去抓捕那个男子后,再度启程往目的地驶去。
“大哥哥,姐姐真的杀人了吗?”一路上本是无言的,哪知何珊最先提出了疑问。
闻青心底一慌,连带着指尖也有点发颤,“是。”
“是那个欺负姐姐的人吗?”
“是,还有帮着那个人,隐瞒他所做恶事的人。”
闻青无法从后视镜中看清何珊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年纪是如何看待这个世间的。不过他的想法跟何柔一样,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地活着。
等到了义庄,闻青立马一个箭步冲进去,边找边问周围的人。
最后,他在偏堂的棺材里,找到了何柔。
十三号将两个小孩留在了车上,他姗姗来迟,保持着他一贯的风度。闻青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不知道是安心地,还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时他认同了十三号的话,将十三号当作凶手抓捕,是不是可以两全其美。何柔不用死,商大哥也不用背锅?
事情可以很简单地解决,最多会牺牲一个自愿献身的人……
然而每次醒来,他又会坚定自己的心。他既然选择如此,就算是头破血流,他也要拽着断手断脚,继续走下去。
“何柔她,终究还是没有活过来。”
十三号点点头,他知道闻青看不见,但他也不出声回应。
“那个药水,是从哪里来的?”闻青想起何柔的回忆里,是夏逢生带着她去找了一个人,之后好像是在她的梦里,出现了一个黑影。它自称自己是魔,能给她最想要的,也是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于是她成为了异人,至于那种透明药水,应该是起着增强异能的作用。
让她能一气之下令十二人暴毙,也能让那个男子的异能作用稳定。这么想来,那个男子的异能跟魔本身有点类似,可以增加自己的从属,不过,他的能力是魔的最低级版本。
“魔从自身上取出来的。”十三号解释到。
闻青皱了皱眉,略带嫌弃地抬起头,看着十三号,“不是吧?这么恶心?……那这个魔长相如何?如果长得比你好看,那也不是不能喝。”
十三号思索了一阵,确定是他想错了,“……药水是魔的血液,不是唾液。”
“那东西不是透明的吗?”闻青的话里行间应该透露出了一点遗憾之情,不然十三号不会挤出不适的神情,“魔的血液不是应该像异人头上的光团一样,是五颜六色的吗?”
“这只很特殊,是无法感知的存在。”
十三号能感知到使用药水的男子,也是因为男子的异能在那个瞬间有所增量。
闻青默默地点头,又提出了另一个疑惑,“那你又是如何做到从异人身上抽取光团的?”
十三号认为这是需要时间的话题,便跃上旁边的棺材板,稳稳当当地坐了下去,“首先,你要知道这个世界除了仙、人、魔以外,还有归属于仙的炼狱。说直白点,炼狱便是仙的走狗。他们负责管控魔在人间的所作所为,若是魔敢为祸人间,他们便出面除掉作乱的魔。”
“异人是魔的产物,因此你们也要管这个?”闻青问。
“当然。”十三号无所谓地笑笑,“很久之前,异人便将我们称为‘炼狱恶犬’,一部分是异人觉得我们很可恶,另一部分原因,你也知道了。不过炼狱的人手一向不足,人间的异人我们也管不过来。”
将双臂环抱在胸口,闻青靠着一面棺材壁,听十三号继续说下去。
“魔在将人变成异人的时候,会收取那个人的一魂一魄作为代价。这对他们来说,是不错的食物。而对人类来说,这能获得魔的力量,并且失去这点魂魄,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十三号动了动腿,将手肘放到大腿上,再把下巴也托在了手心里。
“我所做的,是从人类的魂魄里,分离魔的力量,便是那光团。或许会碰到魂魄,导致人类会有昏睡不醒的情况,用人类医学解释,便是假死状态。”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闻青直起上半身,朝他伸出一根手指,“当时,你又为何要替何柔顶罪?”
“炼狱有不成文的规矩,一是不可随意干涉人类,二,便是要向人类隐瞒魔的存在。”十三号回忆着当时情形,如实说道,“异人毕竟为少数人所知,因此我打算替何柔入狱,先平复闹嚣再说。之后找机会出来,再向她追问药水下落。”
果真是异于常人的思想。
挤出连旁人见了都会退避三舍的笑容,闻青放下双臂,将自己所知的全部告诉了他,“是夏家以上的势力,拥有着魔的力量。任纷飞也只是一个工具,她负责监督何柔,顺便将药水卖个好价钱。”
“看来,我的调查又要重头开始了。”十三号勾起嘴角,似乎充满期待。
……
何倾晕倒的七天后,扬州——
一幢属于淮河派系的大楼内,靠近最后面的一间房屋。
何珊端着铜盆来到床前,用小手拧干毛巾,擦拭着何倾脸上的灰尘。因为她年纪还小,那位大人物便派了一名属下照看他们。
此时,周成才正候在厅堂,等着有事可做。
“啊!哥哥你醒了!”何珊稚气的声音从卧室传出来,紧跟着,何倾不明所以的声音也传到了周成才耳中。
“这是哪里?……那个人呢?我还没有为姐姐报仇啊!”
何珊扑到床上紧紧抱住何倾的腰,哭着对他说,“姐姐不是大哥哥杀的!你不要激动,听我说好吗?”
她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何倾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在心里埋怨起了自己。
姐姐明明嘱咐过他,要他照顾好小妹的……可是现在,是小妹在照顾他,还要小心安抚他的情绪,“小妹,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么混蛋了!”
“那你以后有话要好好说,不准当着我的面生气?”
“好!”何倾使劲点点头,势必要证明自己的决心,“……那个人……呢?”
何珊端起床头边上放着的水杯,将它递给了他,“先喝水!”看着何倾老实巴交地点头,再立马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她笑了,“大哥哥说,是姐姐自己选择的复仇这条路。”
“姐姐真傻……”何倾低下头,眼神有些黯然失色。
何珊任然没有放过他,她伸出小短手,用力地拍在了他头顶,“真是的!大哥哥明明在帮我们,你却要恩将仇报。那种人的话,你也相信!哼!”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何倾捂着脑袋,一副委屈兮兮的样子。
“那下次再见到大哥哥,我们一起向他道歉?”
“好!”
7、【分牀同梦】 其一
男人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这里没有丝毫光亮,即便抬起手来,也看不见自己的五指。
黑暗像在无限延伸着,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就是有这种感觉。他干脆闭上了两眼,靠感觉去探索这个区域。
走了可能有十步,他停下脚步,朝身后转了过去。
“谁?谁在那里?”
“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声音回响在黑暗中,男人想要仔细分辨,却听不出这声音到底是男是女。
“想要的?”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想要力量,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力量。”声音如是说道。
男人愣了愣,随后眸光一淡,机械似的点了点头,“是的,我需要力量,能阻止最坏事情发生的力量……”
“好,那我便将力量赐予你。”……
尚保国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用手试探着身边环境,这是他现在休息的地方,勉强称之为“床”的硬木板。空气里还充斥了难闻的气味,他艰难翻动身体,换来的是连腿都伸不直的狭小空间。
无奈地呼出一口气,他到现在了,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四个月前,他正在为五岁女儿的病奔波。她是一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姑娘,有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和一双肉嘟嘟的小手。
她从来不喊自己爹爹,只会牵着自己的手指,温柔地笑着。
自出生起,她就患有跟她娘一样的病症,无药可治,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曾经为了她娘亲的病,他就下定决心要带她娘亲去大城市治疗,比如上海。那里有最好的大夫,比昭通强多了。于是他加入了一个地下组织,做着不能见光的活计。
钱是很快就到手了,牺牲的却是他的人性。
看着那些人跪在自己面前,哭着求饶也好,拼命逃跑也好,他都不在乎。木仓声一响,连同那些人的家人、朋友、爱人,都会无力地躺倒在血泊之中。
他知道自己是恶贯满盈的人,也不奢求自己能活多长时间。
只要……只要自己的小姑娘有救……
或许是神仙也看不惯他,等他凑够钱准备去上海的时候,战事突然袭来。昭通瞬间被战火蔓延,他们哪里也不能去,甚至是他的老大也让军阀控制了。
家里的钱全被军阀征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的病越来越重。
她娘亲去得早,照顾她的只有她姨奶奶,他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得到了魔的力量。不过这力量有点后遗症,类似于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丧失了,和不可言状的感觉改变了。
他利用异能帮女儿稳住了病情,同时,军阀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命令他前线作战。
若是他不同意,他们便拿女儿的性命威胁他。
异人的确比常人更加强大,且异能不同,能做到的事情也不同。但他再怎么拼,也敌不过几个全副武装的队伍。
他妥协了,便来到了战场。
“兄弟,我晓得你的感受。这天天打仗,哪个也不好受得,我才来的时候也想偷偷摸摸跑回去。”听见尚保国的动静,男人也扶着墙坐起了身。
他们在一间被炸掉小半个屋顶的平房里休息,这里挤了好几十号人,厚棉衣上的臭味与血腥味肆虐,就像铁链般锁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尚保国面无表情地瞥了男人一眼,并不想理会他。
倒是男人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其实叻,大哥也有一个女儿,今年十月份满十六。她小的时候特别招人喜欢,每次见了我,都要跑过来让我抱抱她。有一次我离家了大概有一年,刚回来就被她缠上了,她那张小脸跑得红彤彤的,生怕我再离开似的,死死抱着不肯撒手。要不是她娘帮我引开她,我怕是要被尿憋死!”
四周响起不合时宜的呼噜声,尚保国稍有愣神,便立马反应过来。
他故意别过脸,装作充耳不闻的样子摆弄衣角,但男人一开口,他又竖起耳朵仔细听来。
“日子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她就长大了。我以前给她买的好多小玩意儿,她都把它们埋在了院子里,说啥子,我又不在家里,看到它们只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你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还会说啥子心里不舒服,我看她是皮痒不舒服哦!”
说到此处,男人的眼角也泛起一丝泪光。
尚保国没开腔,明明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尽显悲凉。他的视线游离在男人脸上,犹豫再三,还是转过身来朝男人的方向坐下。
“后来,我和她娘吵了一架,她娘一气之下带着她回了娘家。等再见,就是这些闲得要命的军阀开战,我路过她们村子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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