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群举着火把的村民就开始在楼下闹事。
他们吵吵嚷嚷着,想进入饭店内部找到刘烺,并保护他不受旁人侵害。这动静引来了附近围观者,就连楼上的人,也被楼下的嘈杂声吸引。
而饭店方,只能和他们周旋。
“你们如果要用餐,本饭店绝对欢迎!但你们要想闹事,我们也绝对不会放你们进去!”
“多说无益!要么把刘烺交出来,要么让我们进去!”这些村民里拿钉耙的拿钉耙,举锄头的举锄头,全副武装的模样,势必要尽心竭力地维护刘烺的人身安全。
他们还拖家带口,上到腿脚不好的老人家,下至刚会走路的孩童,也一并来到了此处。
闻青看这阵势,也不得不服软,“要不你先回去,免得村民们担心?恶犬那里也不是非要你伏诛,他们只是要个来龙去脉罢了。”
“这么简单就放过我了?”有些不敢相信的刘烺环顾四周,在确认恶犬们各做各的事,没空理会他时,他也不明就里地接受了事实,“那我先走了?”
“走可以,先把酒钱付了。”缓缓抬起头,柴洌手里的琉璃杯呈现斜角,杯中液体也顺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往食道流去。
刘烺回过头,积极道,“这是应当!应当的!”
等在饭店大门外的村民看见刘烺出来,无一不是喜上眉梢,激动地拥抱交谈。随后他们就围在男子身旁,一边嘘寒问暖,一边揽着男子的肩膀往回走去。
刘烺在簇拥下还望了眼楼上窗户,与之对应的,是闻青看向他的目光。
那目光温暖又柔和,似乎在认同他的选择,并由衷祝福他,终于找到了好归宿……
回到炼狱,准确来说是闻青被柴洌藏在身边带进去,一五三零号和九二号帮着打掩护,一行人才顺利踏上属于炼狱的地皮。
“可算是进来了!”拍拍心口,闻青如释重负,“这炼狱看起来,也没有传言那么恐怖。”
记住这句话,人类时间过去三日后再看,他一定会想弄死说这种话的自己。趴在坚硬的实木办公桌上,闻青拽着柴洌衣角,瞳仁也早已失去光彩,“一万字报告?你让我写?自己却在旁边偷懒?”
“以你的口才,想必堆砌词藻一事会更加容易。”单手托脸的柴洌正自顾自欣赏眼前人。
“开玩笑吧?”扔掉钢笔,闻青侧过身来扑到柴洌怀里。接着他收紧双臂,语气柔弱还带点埋怨,“我手指头超痛的!还有我腰酸背痛,想起报告脑袋还痛!我不想再写了!”
抬起头,他仗着眼神无辜还不停地眨巴,“你说,好不好嘛?”
见他这副模样,柴洌抿着双唇,至少脸上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若不是某人及时出现并打断了进展,他俩恐怕都无法说要简单收场。
“小青呀~小青~”一五三零号不请自来,导致闻青听见她的声音,就老实地坐回座位。
他装作认真的样子往报告上写字,唯独鬓角边的冷汗,暴露了他的顾虑,“你手里的东西,该不会也是报告吧?……不行!我不同意!”
“咋的?你还想搞区别对待?”不由分说地便把白纸拍到他面前,一五三零号说的对,人不能搞区别对待。
闻青:“……”
93、【饮水思源】 其十
八月十五忆乡情,正是这中秋时节,人们才能和家人共享同一叶圆月。
位于黑龙江肇州的某条道路,挂着白兔灯笼,街道两旁还有小贩售卖花灯,和一些有趣玩意儿。即使身处夜幕,人们也有说有笑,他们和家人相伴和好友齐聚,一眼望去更是热闹非凡。
好不容易恢复到安静祥和的日子,他们尤其珍惜此刻时光,“说起来,高小苔那个土霸王是怎么消失不见的?”
人群中,一个声音如是说道。
“听说是官家出手了,要不然那窦毕,那扈铙又怎么会认罪伏法?”回应他的声音带着底气,同时也证明了,这种好事于任何人而言,都是明亮欢快的,“你知道我听见消息的反应是什么吗?拍腿大声叫好啊!这件事做的,真的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是啊!”另一名也显得有些激动,“这三个土霸王霸占肇州这些年,无恶不作!无人不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恨!真希望那孩子的父母早日走出阴霾,也算天理昭彰了。”
“是啊……真希望这样平静的日子,能维持得更久些。”
跟整日以泪洗面的妻子不同,死在滑蓟手下的女孩,还有一位心疼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父亲。他在女孩生前从没说过爱她的话,等女孩死后,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在乎女儿。
徘徊在黝黑的荒地,他与街道上的行人显得格格不入。
杀人犯是锒铛入狱了,可他还走不出女儿死去的困境。其实也不是他不想,而是看着妻子整日哭哭啼啼,他的内心就没由来地烦躁。
邻居们也很好,知道他家困难,还给他送过许多生活用品。
坐到荒草丛中,他捂着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劝过妻子,但妻子根本不为所动,他也想恢复到以前正常的生活,但生活所带来的压力就快要将他压垮。
用力挠着头发,他陷入了绝望。
黑暗中似乎有人呼喊他的名字,他猛地仰起头,看向自己后方。那里除了泥沙就没有其它东西,他却不受控制,起身往那里走去。
再度睁开眼,男人便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他想起正在蹲大牢的恶人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手里就提起菜刀,挥向了那些可恶嘴脸。紧跟着,他又觉得路边行人刻意带眼色看他,他便不管不顾,伸手朝行人而去。
善良的邻居惨遭毒手,关心他的亲人也葬身血泊。
男人并不明白自己所获得的东西,最终,他迷失在暗夜里的橙色光点之下。恶犬夺取他的力量也是后话,至于他的光团,被恶犬保存并作为了交易筹码使用。
……
陕西褒城,同样是中秋佳节--
女人之前被两波恶犬找上门,身为异人的她本想以命相搏,没曾想恶犬竟放过了她。临走时,那恶犬还问了她不愿想起的往事。
“你在想什么呢?要点收拾收拾,时间到了。”这个位于镇西的村子,中秋有一种特殊习俗,便是在夜晚堆起篝火,整个村的人都会聚集到一起饮酒赏月。
时间一般在晚饭后,因此女人站起身,帮着屋主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扶着家里的老太太来到村里最空旷的地方,女人找了根看起来有点粗糙的木头坐下,望着不远处,她静静地发呆。她的位置处于聚会边缘,同时也和她融入不了村民有关,毕竟她刚来这座村子一周,还是寄宿在村民家中的。
那家人只收取了基本费用,也从没想过在她身上赚什么钱。
女人很感激他们,却依旧远离了他们。眼前是那家主人和朋友碰杯的身影,她就这样坐着,感受只属于自己的孤独。
“要听听我的故事吗?”一位老妇人来到女人身边,她拄着已有裂纹的拐杖,慈祥又安宁。
女人缓缓转过头,看着她那双湮没在皱褶下的瞳孔,冒出一股名为酸楚的情绪,“您请说,我会认真听的。”
老妇人笑了笑,“如果我的孩子没事,他肯定比你还大些。可他死在东万手里,仅仅是因为他不想把钱交给东万……我们从未拒绝过外来者,只要他们老实本分,认真过自己的生活。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村子的人们很好相处?”
停顿了片刻,她继续讲述到,“所以说啊,谁会想要引狼入室呢?我们也没想过,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我们阻止不了……我们总不能拿着锄头,将不是这个村子的人统统赶出去吧?那样做只会使我们固步自封,而封闭的下场,就是连人带村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女人有点吃惊,她没想过一个小村庄的人竟能说出这样的道理,不仅如此,就算是大城市的人,也不一定能看得这么透彻。
“你很惊讶?”微微一笑,老妇人也不介意,“怎么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教书先生,书面道理我还是略知一二。”
“您谦虚了。”女人半低着头,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敬意。
倒是老妇人慈眉善目,拍拍她的手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们都经历过黑暗,为什么又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刘烺?”
看着篝火旁被小孩围在中间的刘烺,女人只需一个分神,他就栽倒在小孩手里。忍不住嘲笑一二,她却将那抹身影印入眼底,“是啊,我就是无法接受,才找到了这里。”
“其实答案很简单。”老妇人也没放过刘烺的糗样,“你看他那副笨样,像是能害人的吗?”
二人相视一笑,都对刘烺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同情心理。然后沉默半晌,女人才满怀期待地朝老妇人问道,“那,我也能,被你们接受吗?”
“当然。”放下拐杖,老妇人对女人伸出双手。
……
“今天是人间的中秋佳节,规定在这日家人相聚,饮酒赏月。你确定不要丢下工作,和我相约楼顶吗?”一五三零号玩着九号头上的步摇,了无生趣地趴在她肩头,轻轻往她耳蜗吹气。
九号嫌她碍事,就在百忙之中腾出一只手,堵上她的嘴还顺势推开了她,“稍微等等。”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傍晚,一五三零号准备好的吃食,也躲在角落悄悄冷掉。她无奈地转移阵地,盯住九号的眼神也更加急切,“还要我等多久?你直接给我个准信,我好提前做出心理准备!”
似乎想起了什么,九号放下手中文件,转过身去抱住一五三零号,“我已让你等了许久,那么这样如何?工作留到之后再做,此刻我只属于你。”
猛地抬起眼,一五三零号的眸子闪着光亮,“真的?”
“我不爱说假话。”说着,九号牵住她的手就要起身离开。她们会躲到房顶,躺在凹凸不平的瓦片上,望着天边月亮交谈,她们还会做许多事,直至困意袭来,回到房间相伴入睡。
一五三零号的脑袋里划过以上画面,但实际上,她被她雷厉风行的做事方式吓得不知所措,“你先等等!只要你今晚都是我的,我就不会着急!所以,先把你手头这件事做完再说?”
“那好。”重新坐回椅子,九号立马便着手处理事务。
别看她处事冷静,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高冷味道,其实她做起某些事来,就跟小傻子一样。扶着下巴尖,一五三零号摆平她摇晃的步摇坠子,笑得温柔。
然而可惜的是,她并没有等到九号下班,柴洌便找来了。
这就是那啥的一报还一报吧?被赶出大殿,一五三零号这般抱怨到。她伸手招呼来闻青,他俩就躺在大殿外的阶梯,摆出了别样姿势。
至于殿内情况,也只有柴洌和九号知晓。
“我想你应该听闻了近况,不过我要换种说法,要从很早说起。”转移到平坦的软垫上,柴洌看着面前的小方桌,桌上还摆放着茶具,“若不是你我相识较早,仅凭这些物什,我会认为你也记得以前。”
九号将烧好的热水灌入铜壶,茶香四溢,她却无从动容,“你也会说这些话了。”
柴洌挑挑眉,表示很难反驳她的话,“某个契机,大概在几年前。我从某人口中听到人间趣话,便开始憧憬令我感到愉快的故事。”
“很像你的作风。”九号平淡道。
“炼狱生活的确有点无趣,可我忍受了千年,并不在乎这等寂寥。”香味裹挟着水汽直扑柴洌鼻尖,他目光来到手边,神情柔和如水,“唯独你,是我愿意崇拜,且鼎力相助的人。”
想起最早的事,九号面露难色,“说起这事,你那舍生忘死的疯病应该被治愈不少。”
早期的十三号能被恶犬称为“半疯”,就是因为他做起事来不分敌我,最狠的时候,比起自己的性命他更在意完成任务这件事。她为此还费了不少心力,毕竟能捏在手里的才是好刀,会反噬刀主的,则什么都不是。
“好在你我都相安无事。”勾起唇角,柴洌把话题扳回主线,“我以为趣话听听便是,可种子早已埋进心底,我违背了你的规矩。”
“柴洌?这才是你的姓名。”九号为自己添上茶水,看向他的时候,紫砂杯根本没动。
“若是可行,等事情结束之后,代价任你收取。”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没有畏惧以后,也没有丝毫遗憾。有的仅是执着,与庆幸与闻青相遇,“若是不介意,等我拿到他的魂魄,自会随他而去。”
手指微微收紧,九号略显惊奇,“你的意思,你要陪他老去?”
“运气好的话。”直到此刻,柴洌才将冷却的茶杯端起,并饮尽放回原位。
九号瞧着他的模样,一向不带情绪的脸上也露出轻笑。不过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请求,只是把他的话,默默记在心头,“为何?不让他陪你永生?”
欣喜过后是满足,柴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他有他的选择,毋须强求。”
闻青这边还在躺尸,却意外撞见八八五号和二八号提交报告往回走的身影,他学柴洌眯起眼,对身边的一五三零号说,“那两位和好了?”
“早就和好了。”换个姿势躺,一五三零号眼不见为净,“看他俩腻腻歪歪的样子,我在这里祝两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口气真酸。”瞄了眼她此时的表情,闻青移开视线,心血来潮似的解说着眼前动静,“只见我兄弟犹豫再三,还是抓住了二八号的手指,他埋着脸,想必是害羞导致他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反应。不过没关系,二八号更加直接,他反扣住兄弟的手,然后朝……朝我们看来!”
身后殿门发出了声响,闻青宛如抓到救命稻草般,蹦到了柴洌身旁。
拍拍胸脯,他望着二八号走远,这才想到二八号只是长得凶,“……事办完了?那我们去赏月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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