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蒲扇和叶大爷平常拿在手里的一把很像,几乎一模一样。
君墨白一扇,斐玉尘就想到叶大爷叹气摇头的模样,一时心塞得无以言表。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药味传了出来,闻起来就苦的不得了,斐玉尘皱起了眉,捂住鼻子往后退了退。
小火煎熬了半个时辰后,君莫白终于灭了火,将药汁倒进了空碗中。
斐玉尘盯着黑漆漆的药汁,眉头皱得能夹死好几只苍蝇。
这药味闻起来比之前喝过的还要冲,就见君莫白端起药碗放在托盘上,从斐玉尘身侧走了过去。
斐玉尘满脸问号开口道:“师尊要将这药拿哪里去?”
虽说他不爱喝药,但这碗药花费了君墨白多少时间和心思,斐玉尘都看在眼中。
“自然是给清远送去。”说吧,他将药碗往前递了递,问道:“怎么,你想喝?”
斐玉尘十分震惊地反问道:“师尊这药竟不是炖给我的吗?”
君墨白摇了摇头淡定道:“自然不是,你不是不爱喝?”
斐玉尘:“……”
斐玉尘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有些干涩,于是闷闷不乐地应了声:“哦。”
原来花费了那么多时间挑选,炖煮,居然都不是给自己的。斐玉尘心里酸极了,心想:“君墨白果真喜欢清远,也只喜欢清远。”
然后就见眼前出现一只白净的手,手心放着颗黑色丹药,拇指大小。
“你不是不爱喝药?这会怎么苦着一张脸”
斐玉尘伸手将药丸拿起,喉间干涩感少了些,但仍旧难受。
就听君墨白接着道:“早知道你如此口是心非,我也就不花费心思将它炼成丹药,就该炖得又浓又黑给你灌下去才对。”
斐玉尘:“!!!”
接着狂喜道:“这里面都用了哪些东西?”
君墨白端着碗头也不回道:“挑的时候你不是在一旁看着?回去抄三十遍百草图,省得下回炼丹乱加东西又炸丹。”
斐玉尘赶紧跟了上去,将心内疑惑一股脑抛了出来:“师尊是怎么炼制的?下午那些灵植不是都用来炖你手里那碗药了?”最后小声嘀咕给自己辩解一句道:“我炼丹从来不乱放东西。”
“少贫。”说罢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后就见屋内一空,本应该躺在床上的清远没了,被褥也被人凌乱地丢在床尾顺着床沿滑落大半在地上。
并无外来人来过的痕迹。
斐玉尘僵硬地转过头问:“师尊,这也是你的计划?”
君墨白几步走到桌边将药放下后反问道:“你觉得呢?”
斐玉尘:“哦。”
看来不是。
第六十二章 (三更) 君墨白:你还想要……
“清远丢了!!!”好一会以后, 斐玉尘提高了音量惊呼。
君墨白点了点头“嗯”了声。
由于君墨白过于淡定,且今天被骗了太多次。于是斐玉尘挪到了桌边猜测道:“师尊是不是知道清远在哪?”
就听君墨白“嗯”了声,然后抬眼看了斐玉尘身后一眼道:“可不就在你身后?”
斐玉尘笑着摆了摆手:“师尊莫要拿我开玩笑, 这身后哪有人呀?”
说罢缓缓转过身,就见清远手拿多瓣莲笔直地立在他身后,双眼紧闭,一副梦游状态。
斐玉尘被吓得往后一跳,整个人撞到了君墨白的肩上。
君墨白顺势揽住他的肩将人扶稳, 失笑道:“怎么吓成这样?”
斐玉尘拍了拍胸口,哆哆嗦嗦出声道:“清远这是……怎么了?”
说罢抬手就要去戳清远,被君墨白伸手拦住, 就听君墨白道:“正常反应你别动他,等他醒了把这碗药给他灌下去就好了。”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那药可不得凉了。”斐玉尘盯着黑漆漆的药问。
君墨白抬了抬颚:“喏,醒了。”
然后就听清远疑惑的声音自身旁传来:“我怎么站在这,师尊和师兄这是在?”
他二人目前的姿势在清远眼中是这样的——君墨白一手揽着斐玉尘的肩膀, 另一只手则和斐玉尘的右手牵在一块。斐玉尘整个人贴在君墨白身上,扭头看着旁边的桌子正和君墨白细声说话。
好生刺激。
闻言斐玉尘一个激灵,将手从君墨白手心挣脱, 往旁边跨出一步端起药碗满面笑容地递给清远道:“师弟赶紧趁热喝, 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
清远也不问他那碗里的药是什么东西, 端起一口闷了。
斐玉尘看着那黑色的药水从他嘴角滑落了几滴,不由得在心里皱起了眉头, 一看就好苦啊,清远是怎么喝得下去的。
“清远的药都喝了,你的药丸呢?”君墨白在他身后出声问。
斐玉尘张口就胡扯:“吃了,上楼的时候就吃了。”
君墨白盯着他不说话,斐玉尘捏了捏手心坚定道:“师尊当时走在前边没有看到, 我真吃了。”没病不能乱吃药。
“哦。”完全不相信的语气。
斐玉尘:“……”
斐玉尘转过身找清远求救。
就见清远端着空碗很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叶大爷和林大婶正好睡醒,肚子空空咕噜噜地叫,因而两人正好在厨房煮吃的。
眼见清远没事,林大婶高高兴兴地盛了一大碗面条放到桌上,然后将清远拉到桌边碎碎念道:“又瘦了,赶紧吃,瞧你这瘦的。”
清远肚子里刚装了整碗的药,实在吃不下这么大一碗面。犹豫着开口道:“我……”
才说一字就被林大婶打断:“你这孩子,怎么还不吃。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的话大婶给你做别的。”
说罢起身就要去厨房,清远赶忙抓起筷子开口道:“喜欢,特别喜欢。”
眼见清远大口扒着面条,林大婶笑得眉角飞起,坐了回去问他道:“好吃吧。”
清远点了点头,就听林大婶又道:“小斐和墨白呢?在楼上?我盛点给他们送上去。”
清远赶忙起身拦住林大婶,一脸严肃道:“师尊和师兄有事,不饿。”
“晚点,晚点我给他们带上去。”
林大婶笑道:“啥事能比吃饭重要,我去喊喊,不妨事。”
清远揪着眉头找理由,就见叶大爷扯过林大婶,耳语了一番。
然后就见林大婶眉开眼笑道:“不急,那是不急。”
实际上,斐玉尘这会正被君墨白盯得心里发毛,最后实在遭不住君墨白的目光,将药丸拿出一口吞了。
入口居然是甜的。
然后就见君墨白挑了挑眉轻笑道:“傻样。”
“这药丸是?”斐玉尘嚼了嚼嘴里的药丸好奇道。
“睡树上的补偿。”君墨白如是说。
斐玉尘:“还有吗?”
君墨白抬手弹了弹他的脑门,失笑道:“没了,你还想要什么?”
斐玉尘在心里头掰着手指数。
要的可多了,比如说之前那个八品丹炉,比如说把夜间时间补回来,再比如说咳咳……
心内小算盘打得噼啪响,抬起头看向君墨白时却是十分没用地摇了摇头乖巧道:“没有。”
君墨白笑着在心里再次道:“傻样。”
三日后辞别了叶大爷和林大婶,君墨白领着斐玉尘和清远再次上了流月宗。
第一次来的时候直接让流月宗换了个掌门,这次来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踏上最后一阶云梯时,流月宗里的人全都聚集在广场上,见到君墨白就是一拜。
“恭迎仙尊。”声势浩大,震耳欲聋。
知道的晓得是来找麻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掌门上任大典。
君墨白摆了摆手,目光从前头几人那一一扫了过去,然后面无表情地一步步往后山走。
那些人低着头,余光见君墨白的云靴从眼前经过,心内紧张得直打鼓,生怕君墨白一个不如意要了自己的命。
后山的梅花自打经过上次一事后败了不少。
赵晨死后,门内事物多得处理不清,又出了书房一事,根本没人会费心费神去照料这满山梅花。
君墨白从梅树中从容穿过,停在某棵树前,手一抬,梅树旁的泥土自动拨向两侧。
一颗血红色的圆珠漂了起来。
君墨白伸手接过圆珠,捏在指尖看了看后收进了储物袋中。
红珠藏,有什么东西被牵动,千万根看不见的丝线断裂,就见脚下土地一震。再抬眼,哪还有什么红梅白梅。
目之所及,桃粉一片,是月影最爱的桃花。
斐玉尘吃惊得张大了嘴:“这得花费多大心思和灵力啊。”
——————
月影踏上最后一阶云梯时,君墨白三人已经走了许久。
满山的桃花晃入眼中,一如当年,带了薄薄雾气。
当年是因为汩泉自带的云烟,而今却是因为眼里染了薄雾,看什么都朦朦胧胧。
粉嫩的花瓣随着风,偏向流月宗各处,连带着空气中都带上了几分香甜。
月影疯了一般往后山奔去,一直到君墨白刚刚停留的那颗树下后停了下来。然后蹲下身伸手就去扒桃树底下的土。
这个位置是当初她第一次来流月宗时,赵晨带着她在这里同她一起亲手种下的第一颗桃树位置。
一颗普通桃树,春来花开,秋去叶落。
后来的桃树再如何珍贵,花开得再长久在月影心里全都比不上这颗。
后来,一场大火,什么都烧没了。
月影双手不停地往外扒土,指甲被土屑染了色,被石子刮出一条条痕迹,裂了断了流血了。
终于在见到一截白色布料后停了手,直勾勾盯着看了好一会,才颤抖地伸手将那块布料取了出来。
是初见时,她予赵晨的一方丝帕。
月影将那方丝帕揉入怀中,失声痛哭。
——————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赵晨都不记得具体时长。
那时他夜里睡不安稳,总能梦到一些陈年旧事,梦里有多痛测心扉,醒后就有多迷茫无助。他醒后压根不记得梦中是何等情景,每每睁开眼,就看到月影皱着眉一脸担忧地给自己擦汗。
他抬手将人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别怕,别皱眉。”
他忘了许多事,每到夜里困意就会席卷而来,逼得他发疯。后来他翻遍古籍终于找到了法子,他将自己一分为二,将分出来的那一部分封进了书架后的密室当中。
他终于不再整宿整宿地做噩梦,也不会因为碰到某样东西或者看到某件东西就开始心口抽疼。
他抛弃了许多东西,抛弃了过去的自己,终于让自己得到了安宁。
再后来上头下了死命令,要他对月影下手。
藏了那么久,还是躲不过。
那日,他带月影去看了她最喜欢的桃花,同她说了很多心里话。那些他想做的做不到的,通通告诉了月影。
他想就当做是个承诺吧,等他脱离了掌控,再来一一实现。
他将月影锁在了地下室中,用九天寒铁冻住了她的气泽。
这才瞒过了上头。
后来他们承诺,只要他能抓住清远和君墨白,就允他一个愿望。
他利用了许多人,最后还是失败了。
意识模糊的前一刻他想:“今年的桃花还带着白呀。”
赵晨死后困在密室中的另一半,也渐渐虚弱了下去,正巧那夜有人去书房偷东西,被他给抓了个正着,补充了灵力,一把火烧了囚~禁的牢笼,凭借剩余的灵力撑着他去地下室看了一眼。
地下室空无一人,那张变形得厉害的脸上,突然就露出了一抹笑。
那人的灵元支撑不了他走太久,他背对着漫天火光走到了那棵桃树下。那颗被大火烧毁后,他用了莫大的灵力才救回的桃树,而今却是梅树的模样。
赵晨抬起手想去摸触摸那花苞,指尖虚虚穿过花瓣,没有多少时间了。
眼眶中的两个红珠飞出,在半空中融合为一体,最后卷着他没入桃树底下。
意识消散在天际时他想:“明年的三月桃花还会开吗?”
“大概是不会了。”
——————
红珠到手以后,君墨白随手撕开一道裂缝,三人通过裂缝回到了苦竹山脚下。
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出来后斐玉尘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抬眼看了周边一眼,更加确定了心内猜测。于是开口道:“师尊,古战场内围是不是会在一定程度上扰人心智?”
“这回反应倒挺快。”君墨白夸奖道。
“一剑春水现,一剑秋叶消,起剑为真,落剑则假,真真假假。这才是春秋。”说罢将那面刻有春秋二字的牌子丢给斐玉尘。
斐玉尘叹了口气,掰着指头数离文中大劫还有多长时间。
先前还以为时间差都是真的,可惜了。
斐玉尘边想边叹气,一步十挪地跟了上去。
而此刻的苦竹山山门正道,再一次被叶锲用十多车宝贝给堵住。
也不知是来了多少次,护山大阵里的众位师弟师妹们已经能完全无视门口那堆东西和人,镇定自若地做着自己手里的事。
甚至还有人拿着把瓜子蹲在阵法前,笑眯眯地问叶锲的随从要不要来上一点。
随从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拿起唢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和唢呐声此起彼伏就是在山脚也能听见一丝。
斐玉尘乐呵呵地抬手比着山门高兴道:“师尊,快,我们上去看看有啥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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