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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幽幽说起了曾经的遭遇，她总是清亮的嗓音此时有些低沉，孤独地回荡在月岛中，就像过去二十八年中的每个日日夜夜。
“......我很生气，很沮丧，私下跟她抱怨为什么普通家的孩子就要依照父母的喜好嫁人娶妻，修仙者就不用，她听我说完，突然说以后秦贞会改革，女子也能科考当官，也会有对普通平民开放的男女书塾，普通家的孩子也会有修仙的途径等......”
秦月絮絮叨叨说着，丝毫没有考虑到此时的谢莹舟已经睡了过去。
“那时我听不明白，便觉得她有些神神叨叨，占卜世家的人总是这样，我却是不相信的，不过，现在秦贞似乎真的在慢慢变成她当时说的样子......”
“以前的她就是这样，总是不知在忙碌什么，只有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才有片刻放松，这些年来，她是不是也一直在努力，让这个世间变得如我们当日畅谈的样子？”
“可是，可是......小丫头，你说，她既然能卜占到未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会有今日这般境遇？”
“可她，她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我变成这样也没关系？”这两句话，说得秦月十分艰难，她声音哽噎，脸上已满是泪水。
“......我每次想到有这种可能，就觉难过，我，我不愿这样去想她，可有时却有些控制不住。”
“所以我不敢跟你说太明白，我很害怕，一直以来都很害怕，直到你来月岛，我才觉得没那么害怕......”
“看着你，就好像在看着过去的她一样，明明你们只是长得有些像罢了，但只是看着你，我便能产生一丝慰藉，我真是一个可悲的人。”
“我是她家人自戕那年成为兆穰城的守护灵的，似乎一切已经注定，我想，她的某个家人，原来是兆穰的守护灵，只不过那人自戕之后，便轮到了我。”
“后来，她很快便离开兆穰......她来找我告别，我很是不舍，她便笑着拉着我的手，说一切都会好起来......她那时明明因为自家的事很难过，她的家人...一下子只剩下她一人，她也不过血肉之躯，她那时也不过如你现在这般年纪，况且她从来都不喜欢笑的，可她那时为什么还要笑...我总是看不透她。”
“我很喜欢兆穰，一切都从心底里喜欢，不过如果能跟她游历江湖，把酒欢歌，我想我也会很喜欢，嗯，这一切不过是我的想象，她跟你不同，她从不饮酒，从不会做损害自身的事情...她总是太过严于律己。”
“我当然也曾想过要联系她，就算厚着脸皮，也想跟她说说话，可那些有能力来到月岛附近的人，我却一个都拖不进来，月岛是她具现的，她将所有可能伤害都隔在了外面，包括可能的希望......除了你...只有你，我要谢谢你。”
“不过看起来你十分痛恨她，应该不会去主动联系她吧？也罢，她的所作所为，确实值得厌恨。”
“......喜欢上她，是否无憾，是否怨怼，如今已到离去的时候，是否甘心，是否拿得起放得下，种种甘苦，我亦已经分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二十八年来，我每天都在想着她......”
作者有话说：
【在写这一篇的时候，写到秦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时候，网易云每日推荐突然响起龚淑均跟小时姑娘的《入梦》，让我一时有点......】
第107章 家庭会议
夏末夜风习习， 清爽宜人，不过此时的桃源居，却是一派严肃的气氛。
葫芦架下， 矮桌旁， 谢莹舟，叶无渐盘膝坐在用苇草编制的蒲团上， 而寅山君，九影则变回原形， 它们同样蹲坐在蒲团上， 正襟危坐地看着谢莹舟。
“……情况就是这样的，明白了吗？”把前因后果跟接下来的计划说了一遍，谢莹舟看向对面两头小动物。
“我跟阿寅去参渺岭， 把它父母的虎皮埋了， 就到城外的山坡等你们？”九影点头，总结道， 这两个月来， 它在叶无渐的教导下，妖气修为精进了不少，看起来也不像之前那么瘦弱， 站起来的时候，犄角差不到能到叶无渐的腰间。
“我们先去等你们也行。”寅山君低头思考了一下， 觉得自己不能太自私， 总是想着父母虎皮的事，毕竟它们都已经去世，虎皮只是自己的念想而已。
“嗯， 我也这样考虑过， 不太放心你们两个回参渺岭， ”谢莹舟一副家长的口吻，“但得罪了罗教，我们要逃亡一段时间，短时间内没法回来，你确定吗？”
“那，那为什么我们两个不能跟你们一起行动？”
“鬼蜇很强大，我们到时要跟它周旋，可能都不一定能无伤而退，我只能照看一个人。”叶无渐低头喝了下杯中的茶水，嗓音平淡地说到。
“也就是我。”谢莹舟大言不惭地指向自己，立刻收获两头小动物不满的目光。
叶无渐眼底又忍不住有了笑意，她看向寅山君跟九影，温声道，“你们两个学习了这么久，也要试试独当一面了，参渺岭我们都走过了，你们按照之前我们来兆穰走的路线，不会有问题。”
“是的，而且我们会确认你们到了参渺岭再行动。”谢莹舟接住叶无渐的话，从兆穰去参渺岭，大概需要三天的时间，如果寅山君跟九影脚程快的话，两天也就到了，她跟叶无渐先前就已经商量过，在小老虎他们去参渺岭这两天的路程中，作为跟它们制定了律令的谢莹舟可以时刻关注，真在半路遇到什么危险，她们也能救援。
而如果没有意外，那么等三天之后，她跟叶无渐就去除掉暖玉阁那个秦月的人蜇。
那时寅山君跟九影到了参渺岭，便是前者熟悉的地方，危险性也就没那么高，而自己跟叶无渐在兆穰城动手，罗教的注意力会集中在这边，小老虎它们就更加没有危险了。
这个计划并非全无风险，但在谢莹舟跟叶无渐两人衡量了利弊之后，还是觉得最为妥善的办法，因为不管是让寅山君，九影跟在她们两个身边一起行动，还是让它们乖乖呆在兆穰城的桃源居中，都有着更大的风险。
居觞说的那句，越是详尽的计谋，越是容易出现漏洞，现在的谢莹舟，深表赞同。
“我比你厉害的，你不用这么操心，而且我会保护九影。”寅山君碧绿的虎眼撇向一边，略有些不服气。
“好好，知道了，以后还有机会一起行动，等李英武的制枪的手艺成熟了，到时也弄两把给你们玩。”谢莹舟起身，硬是挤到寅山君跟九影之间，“左拥右抱”着两头小动物。
之前因为在百鬼祭典中用枪杀死了一个个罗教的信徒，让寅山君跟九影都对她所使用的兵器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后来谢莹舟空闲的时候，也带着它们一起玩过射击，只不过那枪做得不完善，用不了多久就坏了。
已经摸清门路的李英武，后来又不断改进着，让它在威力不减的情况下，消耗的灵气越来越少。
“真的？你之前还说小孩子不能玩枪？”寅山君眼睛一亮，旁边的九影也兴致勃勃地看着搂着自己的小主人。
“你们长得这么快，再过半年，就是大老虎，大山羊了，就可以玩了。”谢莹舟说着好像哄小孩的话，让一旁的叶无渐一阵好笑。
虽然跟谢莹舟已经做了相对完善的应对计划，但其实在她的心里，还是有很多不确定，因为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就如上次谢莹舟被叶安安绑架，即使在谢莹舟行动之前，她们已经做了准备，但敌人的行动却总是出乎意料，而且不在常理之中，让她们防不胜防。
叶无渐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叶安安会对认识没多久的谢莹舟这么执着，甚至不惜跟自己，跟谢莹舟结仇，尽管痛恨叶安安的行为，但她的举动还是让叶无渐心中有了一丝动摇，自己是魔族后裔，跟谢莹舟在一起，真的会害到莹舟吗？
默默看着坐在对面正跟两头小动物交谈热烈的谢莹舟，叶无渐突然想起谢莹舟那天一脸担忧无助地抱着自己，说担心自己不会回来，她的眉角眼梢，她的神态举动，都清楚明白告诉着自己，谢莹舟很需要叶无渐，很需要叶无渐呆在谢莹舟的身边......
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叶无渐举起茶杯，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
真希望这样的生活能一直延续下去，永远这样，不要再有任何改变，自己能一直注视着眼前的这个人，看着她笑，看着她说话......
————
三天后。
谢莹舟一脸嫌弃地看着她新步枪的枪托，上面刻着几个小字：英武零零叁。
难不成以后遇到高手，两人一番酣战之后，对方郑重抱拳说，“佩服佩服，不知谢女侠所用兵器有何名头？”然后自己一脸淡漠说，“它叫英武零零叁。”
这简直有失体统。
抬眼看了看李英武，只见他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眼睛下面顶着两个黑眼眶，显然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加工加点改善自己手中这把“英武零零叁”，只不过他的目光却是闪亮激动，其中甚至还有一丝骄傲，原本杂乱的头发似乎翘得更厉害了。
谢莹舟又低头看了眼枪托，那里刻着的“英武零零叁”有点像孩童的字，一笔一划虽然十分整齐，但却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谢莹舟把枪放回特别定制的黑色皮袋中。
“谢了，我实战看看它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好啊好啊，零零肆我也已经准备好了，要是这把坏了，你就来换新的，我最近打算再去看看有没有更好的铁矿，师父老人家决定亲自为这兵器炼铸精铁呢。”李英武笑道，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要是有更好的铁矿，我给你再做两把更完美的，我发现这个兵器很特别，只要按照你给的图纸，不偏差一点就能做出来，跟其他兵器不一样，师父说它没有灵魂，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谢姑娘，你知道吗？”
“呵呵。”谢莹舟干笑了两声，枪这种东西，标准化生产就完事了，要什么灵魂，也就这些老辈工匠讲究多，“完全按照图纸制作，就是它的灵魂。”
“嘿嘿，没问题，我已经完全摸清楚门道了。”
“钱够吗？”谢莹舟低头扣着枪套上的钩环，这个世界当然还没有拉链，不然会更方便一些，不过这个世界的人民却不缺乏智慧，她这个枪套上的钩环，只需轻轻一扯，就能立刻拉开取枪，只不过收起来麻烦一些。
“够的。”李英武立刻点头，两个月前，谢莹舟就已经一次性把1000两白银付了，这让他拮据的日子一下子宽松了起来，沈从山也开了个小食摊，师父不再整天酗酒，开始重拾以前的手艺，李英武觉得认识谢莹舟之后，自己的生活似乎变得越来越好了。
“听说巴国附近的茂山有一种珍贵的铁矿，能弄到吗？”谢莹舟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那叫红心铁，那个要去当地收购才可能买到。”李英武不明白谢莹舟为什么突然要指定铁矿，奇怪地看着她，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是说任由他发挥的。
“你跟你师父，沈从山一起去看看？我再加多些钱如何？”谢莹舟起身，商量似地问。
“可红心铁很重，不一定适合你的这件兵器。”
“试试也无妨呀。”
“那，那我跟师父商量一下吧。”李英武觉得今天的谢莹舟有些奇怪，多看了她几眼。
“那我走了。”谢莹舟背起黑色枪套，挥了挥手，心里暗叹了口气，兆穰的普通居民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没有足以说服他们的理由，他们是决计不愿意离开这个出生成长的小城的，之前她也旁敲侧击告诉邻居吴梨一家，让他们离开兆穰，但他们根本不愿意，虽然夏有凉心怀鬼胎，但这些年在他的治理下，兆穰城就算修仙者都差不多死绝了，但普通百姓却是安乐富足，所以他们对这里有着更深的眷恋。
这让谢莹舟忍不住质疑夏有凉这些年来好好治理兆穰城的真正目的。
只是即使这样，谢莹舟也不能贸然说告诉这些普通兆穰平民，说你们那敬爱的兆穰城城主夏有凉要把你们拿去祭天，到时大家都会死，这样的实话没有人会相信。
现在她只能尽快把暖玉阁秦月的人蜇杀了，才有可能救兆穰城这十多万的百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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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爱人永恒
暖玉阁
秦月不太会讨客人的欢心， 虽然她卖相上乘，但在兆穰最高级的风月场所——暖玉阁，光有长相是不够的。
因为来这里的达官贵人， 才子文人， 他们喜欢的是唱作俱佳的才女，也只有才女， 才有伺候他们的资格。
才女能陪他们共吟风月，能陪他们忧思家国， 能在酒浓饭酣之后， 既婀娜多姿，又妖娆动人，陪他们完成生命的和谐， 这样的娼妓， 才是他们最喜欢的。
秦月写不出诗词，也奏不出好曲， 除了一张秀美到无暇的脸蛋， 别无长处，不过这也能让她勉强接到一些要求较低的客人，维持生计并不成问题。
好在老鸨并没有为难她， 对她采取了视若无睹的态度，只不过即使这样， 其他姐妹的奚落， 龟奴的欺凌，对她期望又失望的客人的白眼讥讽还是时有发生。
在她们这一行中，像秦月这样的娼妓， 最是高不成低不就， 遭受白眼也是正常的， 她们这类型的娼妓，有种称呼，叫“撮九”，这是打马棋中骰子的一种点数名称。
“撮九”应召侑酒，收取的费用是一两，客人置办酒席，招待友人，“撮九”全程作陪，收费是三两，而留客过夜，则收费五两，因为打马棋中的撮九点数就是一、三、五，所以这样的收费的娼妓，也就被称为“撮九”。
“撮九”表面的生活十分风光，穿金戴银，绫罗绸缎，且她们不用接太高级的客人，不用担心得罪达官显贵，虽然赚到的钱要跟暖玉阁二八分账，但生活还算是有保证的，忙碌时，收入甚至能媲美更高级的娼妓，只不过她们却要花更多的时间在陪客人上面，因为贵人少，普通客人多，她们每天不到寅时，是得不到睡眠的时间的，而白天有客人时，她们也能充要门面，作陪客人。
这样日夜颠倒，吃不舒服，睡不安稳的生活，秦月过了二十多年。
秦月自有记忆来，就一直在暖玉阁，至今已经有二十多年，具体是二十几年，她自己也已经记不清了，一直以来，她都有些浑浑噩噩的，记忆总是混乱，日常生活又是如此单调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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