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师非常严谨:“现在又不是晚上。”
邓川轻轻摇头:“重点不在于晚上,而在于气氛。”
她站在墨绿色的阳台围栏下,朝徐薇张开了手臂,紧紧地抱着她:“如果有人在现在唱这首歌,我就会告诉他们,我爱你。”
厚实的棉衣,让两个人仿佛都落入天鹅绒般的柔软中,邓川听见徐薇这样回答她:“不用对别人说……邓川,如果有人在现在唱这首歌,我只要你永远记住此刻。”
仿佛预先排练,她们带上了大大的兜帽,借着帽子的遮掩,接长长的吻,唇舌交缠,鼻息炽热。邓川听见来往行人踏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听见天上云层流动的静谧,也依稀听见了耳边的手风琴声。
防洪纪念塔坐落在中央大街的尽头,有很多人在旁边围着拍照,跟塔边的两个雪人合影。邓川问徐薇要不要过去看看,徐薇靠着她的肩膀,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懒洋洋的:“人好多,不想过去。”
“好。”邓川任她靠着,侧过脸去看她:“那还走吗?”
“不走了。”徐薇说,“够了。”
中午吃得太满,晚餐两人便没准备再吃正餐。邓川已经提前订好了冰雪大世界的票,她查了下路线,从中央大街出来,坐上直达的公交。
路程将近一个小时。车上没什么人,她们两坐在最后一排,徐薇似乎是累了,握着邓川的手短暂地睡了一会。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开始暗下去,太阳在地平线上渐渐沉没,把由近及远的天空染成有层次的橘红。
冰冷的天气,让夕阳都不再热烈,所有的颜色都变得很淡很淡,落日也悄无声息。
她们在公交站下了车,步行往里头的冰雪大世界走。身边一同走的游客不少,还有些揽客的司机,耳边一时都是纷乱的说话声,邓川帮徐薇把帽子戴上,掖了掖她耳边的碎发。
步行的路程不远,从大门口检票进去,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漆黑的天宇吞没了那些浅淡的颜色,随着夕阳远去,彩灯一点一点地亮起来,斑斓的光在四处的冰面上反射倒映,化为在水中浮漾的轻纱,覆盖着一切冰雪,连天上闪烁的星光都黯然失色。她们站在入口的冰灯旁边,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流光溢彩。
园内很冷,可冷却让人无比精神,仿佛被冰水洗涤过灵魂一样的洁净。四处都是大块大块的冰雕,城堡,桌椅,圆形或拱形的塔尖,马车,驯鹿,凝固的美丽内部燃着暖色的光,于是,城堡是温馨的淡紫,塔尖是夺目的灿金,供游客休息的冰雕桌椅则是醒目的嫩绿。冰雕艺术将无比沉重无比巨大的冬天变成轻盈的童话。每一处都是小小的世界。
里头玩的项目不多,邓川牵着徐薇随意地散着步,偶尔拍几张照。园内的面积非常大,冰雕也非常大,让穿梭其间的游客都变成不起眼的黑点,中途徐薇接了个杨静的视频电话,见她们两全副武装,背景是流光溢彩的冰雕,还在办公室加班的杨静及其不甘心的嚷嚷:“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旅游啊——徐老师,人|民教师的生活这么潇洒合适吗?”
在一边的邓川出声否认:“不是的,是我想来。徐老师是陪我来的。”
杨静傲娇地哼了一声,说:“那你要给我带礼物!不然,我下次就跟你们一起去!”
邓川很爽快地点头:“没问题啊,我们明天就去寄明信片,杨姐姐要什么礼物,我给你带。”
徐薇靠着邓川的肩,静静地听着邓川和杨静说话,忽然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给你带这个。”
杨静警觉道:“什么东西?”
徐薇的棉手套上飘落了一点刚下的雪,已经化成几滴水珠:“新鲜雪水,童叟无欺。”
徐薇说得非常认真,让邓川都愣了一下。杨静翻了个白眼,刚要说话,电话忽然被挂掉了——温度太低,手机已经自动关机。
那一头,徐薇有些惊讶地扬了下眉,尝试着开机又失败之后,无奈地笑出了声:“好像没有办法……我回去再跟她解释吧。”
细细的雪花飘落在她们肩头,邓川帮徐薇拢了拢帽檐:“冷不冷?要不要出去?”
徐薇摇摇头,拉着她往前走:“好不容易来一趟,再走走。”
两个人又逛了好一会,雪越下越大,让羽绒大衣都增添了些湿冷的重量,她们沿着人流往外走。地上已经有些积雪,脚步落在雪地上,略微陷进去一些,沙沙地响。
回程的路程比邓川想象中要短,从出租车钻出来,雪已经下得非常大,雪中的哈尔滨仍然闪烁着复古又温馨的灯火,她们去了一趟酒店旁边的便利店,吃到了热腾腾的关东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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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杨静再次打来电话, 是邓川接的。
彼时她和徐薇正洗漱完换上宽松的睡衣裤靠在床头聊天,徐老师远程办公,用邓川的平板看她兼职负责数据分析模型的论文。理所当然的, 她的手机也落在了邓川手里。
小朋友没看, 用两根手指夹着,晃来晃去地玩。
徐薇抬头看她一眼,让她顺便把指纹输进去。
她和邓川现在的电子产品都是共用的, 虽说恋爱看不看彼此手机纯属个人选择,但她俩都没什么介意和好遮掩的,也不刻意查岗, 大大方方地互相看。
两个人出来玩,徐薇也会给邓川手机上绑银行卡, 亲密付也开通了, 邓川用不用是她的事情。在徐薇眼里, 小朋友还没有到真正经济独立的地步, 她作为成年人, 多花一点也没什么。
电话接通,那一头的杨静喂了一声:“接这么快?你们回酒店了?”
邓川笑着说:“杨姐姐,你下班了吗?”
杨静听出是邓川的声音,语气柔和了不少:“是邓川啊,我下班了呀——刚到家准备吃点东西, 你们今天玩得怎么样?”
徐薇把平板按熄, 往邓川怀里凑了一点,淡声:“谢谢你关心, 玩得可好了,真难为你,这么晚还惦记着我们。”
杨静阴阳怪气:“那我是打扰到你们了?”
“一点点吧。”
杨静有一瞬的沉默, 然后开口:“行,那你们继续吧,我孤家寡人,只能接着吃我的夜宵。”
徐薇反倒多问了她一句:“你一个人?”
“嗯。”杨静说,“这边事情都结束了。”
“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我给自己放个假。”
邓川在旁边听她两说话,默不作声地蹭蹭徐薇白皙的后颈,唇角有意无意地挨着。
徐薇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知道了。”她在跟杨静说话:“回去再一起吃饭。”
两个人又正经说了几句,杨静似乎是真怕打扰到她两,匆匆要挂电话,还不忘提醒邓川:“小朋友,记得给我带礼物啊。”
“没问题!”
“知道了,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徐薇嫌她烦,从邓川的手里按了挂断键。
挂完电话,徐薇越过邓川,抬手把屋里的灯关了大半,只留着一盏过道里的灯,她的身体陷在被子里,温暖,柔软,此刻正落在邓川的双臂之间。徐薇抬手的动作让她睡衣领口两截精巧的锁骨显露得格外明显,仿佛世间最珍贵的容器,盛着她身体的热香,是让人魂牵梦萦的美酒。
邓川抱着她,手指拂过柔滑的肩头:“累不累?”
徐薇搂着她的脖子,声音低低的:“腿酸。”
她们俩今天走了一天,微信步数创个人新高,在一众好友中名列前茅,早该酸了。
邓川动动指尖:“我给你揉揉?”
她说着,要往被子里探,徐薇有些紧张地绷直身子,往她怀里缩:“别。”
“这样就很好了。”她靠着邓川瘦削的肩膀,心满意足地叹气。
邓川摸摸她的头发,是洗过被吹干的顺滑柔软,挪挪姿势,两个人在床上躺下来,徐薇埋头在她的脖子里不声不响,似乎是真的累了。
夜深了。外头街道无声无息。徐薇的呼吸渐渐均匀,邓川却没什么睡意,她百无聊赖地发着呆,看看屋子里陈列的装束,听着徐薇的呼吸声出神。
四周格外安静。邓川偶然间向上望,看见天花板上正映着她们的一点影子。
过道里留着一盏灯,这影子才得以留存。
邓川伸展手掌,将五指张开。
天花板上也张开了一只手,剪影薄而巨大,似乎能将床上的两人都装进掌心。
影子是凝固的瞬间,而邓川的眼睛把这一瞬间永远地保存了下来。
邓川自顾自玩了一阵,直到睡得有些迷糊的徐薇鼻息一动,拍拍她的腰,小声喃喃:“别闹了……快睡觉……”
邓川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察觉到她的呼吸渐渐又变得深沉。
终于,她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随着邓川的睡去,这个哈尔滨大雪后静谧的夜也终于得以舒展身形,所有的活动都已经静止,天花板上的影子仍然存在着,不管被不被看见,它的姿态都像是一场永恒。
街边的积雪,凝固着,任凭无数人间客的脚步从它身上路过,脚印渐渐堆叠,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直到在晨光中悄悄消融。
在最深最美的静谧中,邓川做了一些零碎的梦,梦里有纷飞的雪,来来往往的人,雪地上脚印纷乱,风雪中,她看不清人们的脸,只看得见雪花飘落的姿态,梦里的雪下得无休无尽,却并不惹人烦燥,正像是过去十九年里邓川所习惯的那样,她的内心无比平稳,仿佛只要往前走,等雪停,她所想要的一切就都会出现。
邓川在这样的静谧中醒来,徐薇已经在床上半直起身子,察觉到她注视的目光,徐薇低下头,摸摸小朋友露在被子外头的半张脸,眼神很温和:“早上好。”
“早上好。”邓川的声音有点哑,她的眼睛里带着些睡懵了的茫然,定了一会神,才直起身子,看眼手机上的时间。
早上六点半。徐薇下了床,走到窗边,拉了下窗帘,外头的天还暗着。
邓川松一口气,重新躺回床上,困倦地闭上眼睛:“好早啊……我们再睡一会……”
徐薇凉凉的手捏住她的鼻子:“你不想去早市了?”
“晚点再回来睡,好不好?”她软声细语地哄邓川起床:“快起来——晚了就没有了。”
邓川闭着眼睛捉住徐薇的手,自我调整了两三秒,睁开眼睛:“好了好了,我醒了。”
邓川没有起床气,也不是起床困难户,很快调整好状态,目光清明,从床上坐起来,只是黏糊糊地伸手要抱。
徐薇搂着她的脖子,小朋友身上还带着被窝里的暖和气。两个人抱了一会,徐薇贴一下邓川的脸,从她怀里抽身,帮她把衣服拿到床边,转身进了洗手间。
邓川穿好衣服的时候,卫生间里的水声还没有停。她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看了一眼外头暗沉沉的天。
天气太冷,徐薇索性都不化妆了,邓川觉得她素面朝天的脸看起来年纪很小,几乎都不像是一个老师。
洗漱完,两个人一同对着镜子护肤,邓川皮肤有些敏感,徐薇严格监督着小朋友执行过一整套冬天的护肤程序,又检查过一遍出门要带的东西,才套上大衣出了酒店。
路上积着雪,有些湿滑,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着,附近的早市是昨天晚上临时决定要去的,徐薇兴致很高地挽着邓川的胳膊,两个人挨在一块,一路上遇到好些晨练完的大爷大妈。
跟冷清的街道截然不同,早市摩肩接踵,叫卖声,谈话声,报价声,热闹非常,仿佛连寒冷都能被驱散。
大块大块的冻豆腐,大堆的冻鱼,整只的冻鹅,被冻得硬邦邦的,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摆在路边售卖,油炸糕在油锅里滋滋地响,土豆丝卷饼摊前排着长队,羊汤热气蒸腾,旁边是挂着帘子的包子铺。
徐薇把手套摘掉,放进邓川的口袋里,在各式各样的香气中光明正大地牵着邓川的手往前走,她们买了几个油炸糕,又买了份小米粥,最后在羊汤的铺子里坐下来,开始吃她们正式的早餐。
羊汤洒上油辣椒,混合着内脏独有的口感和鲜味,香味扑鼻,油炸糕香脆甜糯,小米粥要就着小咸菜吃,徐薇难得胃口很好,喝了大半份,又吃了几口油炸糕。
屋里比外头温度高得多,邓川把帽子摘掉,流了一些汗,衬得眼睛格外黑亮,徐薇捋了一把她湿漉漉的刘海,捏着纸巾帮她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早餐喝羊汤的人不少,屋里尽是闹哄哄的说话声,邓川先把徐薇吃剩下的解决掉,再不紧不慢地喝一口汤,入口香浓醇厚。两个人都不着急,也没因为室内的吵闹而觉得烦躁,反倒有些隐隐的心安。
这是最真实的烟火人间,也是所有浪漫故事的最终归宿。
徐薇托着下巴,看邓川吃饭,这是她的乐趣之一。邓川又往碗里加了一勺辣椒,她嘴唇嫣红,握着汤勺的手指白皙瘦长,汗从额角流下来,却不显得油腻,整张脸反倒像是被水洗过的清爽,连领口都规整。徐薇忽然觉得她整个人与周围喧闹的一切都隔阂着些距离感,那些破旧的电线,油污的桌椅都跟她格格不入。可邓川却也正切切实实地坐在她对面,她用那双好看的手吃她剩下几口的早餐,垂着眼睛认真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腮帮子一动一动,像一只进食的小仓鼠,吞下去之后,再乖乖地朝她笑一下。
徐薇被她笑得心中发软,她垂下眼睛,掩饰着,有些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杨静会问她,她跟邓川是怎么一直保持着对彼此的新鲜感和心动的。越来越熟悉之后,最初的吸引力应该越来越弱才是,杨静烦恼于爱情的最终走向是一切生活的鸡毛蒜皮,各种俗气的人和事,把最初的心动通通都消磨殆尽了。
很多人常常到最后才会发现,原来他/她也不过是这么一个俗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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