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围了许多侍卫,武泉也在。
人群正间围了个身穿黑衣的人,手拎着的剑都没有出鞘,只是随意的抱在胸前。
武泉道,“来者何人!竟敢夜闯将军府,胆大包天!还不快报上名来!”
四周的侍卫们长枪短箭全都指向了黑衣人。
那人倒不扭捏,直接把脸上蒙着的黑布扯了下来。
沈十九看清了那人的脸后,很是惊讶,“阿风?大人,你快看,是阿风哎!”
裴争当然知道是谁。
武泉看见来人后也惊讶不已,让侍卫们把武器都放下了。
“风护卫?怎么是你?大半夜的来将军府,敢问所为何事?”
乘风眼神向着不远处的树梢上瞄了一眼,慢悠悠道,“为裴大人办事,不便奉告。”
他只是个替大人吸引目光的没有的感情的护卫而已,他也确实不知道大人来这里干什么去了。
然后树梢一动,原本站在树上的人离去了。
裴争带着沈十九来到了将军府的一处最高的阁楼的屋顶上,把人放了下来。
将军府本来就人手很少,因此这里地处偏僻,根本就没有人过来。
沈十九站在这么高的地方,还有些害怕,不敢站直身子,也不敢往边沿处走。
“大人……我,我腿软……”
沈十九可怜兮兮的半蹲在地上,揪着裴争的衣袍下摆不肯松手,但其实这处屋顶地方还很大,距离那边缘还有数十步的距离。
“怕高么?”
裴争没有嫌他胆小,而是蹲下了身子,把他的手握在掌心,给他安全感。
“怕……”沈十九瘪了瘪嘴巴,看样子是怕得狠了。
裴争却忽的感到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为什么他会这么怕高?以前带他去崖边看风景的时候,他分明很喜欢的……
可是,从那么高的崖边摔下去,谁都会怕的吧。
就算是失去了记忆,就算是不记得那些疼痛那些苦涩,但是深埋在心底的害怕和恐惧还是会无法抵抗的吧。
自己以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到底还让他受了多少痛?
裴争呼吸颤抖了几分,垂下眼眸,压抑住心铺天盖地袭来的悲痛苦闷。
沈十九小心的拉了拉裴争的衣袍,“大人,你怎么了?你也害怕吗?”
他说着就想向裴争的方向挪动一点,这样就能离得大人近一些,可是因为腿软的缘故,他一动就直接向着裴争的方向扑过去了。
伴随着一声惊呼,沈十九跌进了裴争怀。
裴争没有丝毫犹豫,张开胳膊把小人儿接了个满怀,任由他的冲击力把自己扑倒在地。
两个身影交叠着倒在了屋顶上。
裴争在下面,身下是冰冷的屋顶,他紧紧抱着身上压着的小身子,呼吸埋进小人儿的脖颈,一下一下滚烫不已。
沈十九一点都没有摔痛,整个人都趴着压在了裴争温热的身体上,他想爬起来,却被箍住根本动弹不得。
“大人……”
沈十九摸了摸裴争的头发,动作轻柔不已,他感觉到大人好像有些悲伤的样子,他也跟着有些心疼了。
“别动,”裴争声音闷闷的传来,“抱一会好不好?”
“好 ”沈十九软软的答应下来,安分的趴在裴争身上不动了。
四周静谧,夜风寒冷的吹过,月空清明,繁星高悬。
过了好一会,裴争拍了拍身上人儿的小脑袋。
“看上面。”
沈十九翻了个身,仰面躺着。
这里视野开阔,距离星空更加近了,仿佛伸手就能摘到星星似的。
“哇 好美哦 ”
沈十九真的伸出手去,在半空捞了两下,却只捞到满手寒风。
裴争也伸出手去,与那只小手十指相扣,然后紧紧握住。
“大人,你是来陪我看星星的吗?”
“是”
“大人,赵将军的毒已经快被师父治好了哦。”
“嗯。”
“我和师父就快要可以回去了哦。”
“好。”裴争吻了吻他的头发。
沈十九看了会星星,便又翻回了身子,仍然是趴在裴争身上,这样才能腾出手来抱着他。
“大人,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哦……”
沈十九说道,“他的名字叫月奴,因为他脸上有个月牙的印记,他比我还小一岁,是不是应该叫我哥哥呢?”
裴争故意问道,“为什么要叫你哥哥?”
“因为他比我小呀。”
“比你小就要叫你哥哥?”
沈十九点点头,“对啊,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裴争道,“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沈十九眨眨眼睛,“大人啊……”
“再想。”
沈十九皱眉,不叫大人该叫什么啊?
他突然灵光一现,“我知道了,大人,你是想让我也叫你哥哥吗?”
裴争唇角勾了勾,小傻子有时候也挺聪明的。
“可是不行啊,”沈十九小脸正色道,“大人就是大人,要叫尊称,不能没大没小的哦。”
裴争蹙眉,“谁教你的?”
沈十九乖乖回答,“师父。”
裴争叹息一声,他倒是被沈欢教的懂礼貌有教养,但是每次听他大人大人的叫自己,总觉得十分生分。
“不过,”沈十九忽的凑到了裴争耳边小声道,“我可以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的不叫大人哦 ”
小人儿抬起脸来,撑着身子悬在裴争上方,眼尾处水光激淞,被星光照耀的亮晶晶的。
“我叫你……裴,哥,哥,好不好啊?”
轻轻的一句话,飘飘荡荡的,却震的裴争胸腔一热。
脑海萦绕起以前的种种过往,总是有个明媚灿烂的小人儿跟在他身后唤他。
“裴哥哥,我今天没有被先生骂哦。”
“裴哥哥,你看这是我做的小兔子,可爱吗?”
“裴哥哥,我不痛的,我很能忍痛的,真的。”
“裴哥哥,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了,我想你……”
裴哥哥,你放我走吧,好吗?”
第122章 我对他,很凶吗
沈十九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间内,裴争早就没了踪影。
他揉揉眼睛坐起来,身上的外袍被人脱了,头发也被放了下来,只为了让他能睡得舒服点。
而沈十九敲敲自己小脑袋,一点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出了房门,外面暖烘烘的阳光照到身上,整个人都明媚了几分。
沈十九先去找沈欢,结果他在外面敲了好半天得门,沈欢才打着哈欠开门。
“乖徒儿,为师再睡一会,今天的药你去绐赵将军送吧啊,乖……”
说完房门就 彭一声合上了。
沈十九又来到了江逾白的房门口,还没开始敲,身后就有人道,“江太医已经回宫去了。”
沈十九回头看去,眼前的人是月奴。
“阿月!”
沈十九从台阶上跳下来,三两步跑到他身边。
月奴着急道,“小心些,别摔着了!”
“阿月,江太医什么时候回去的啊?”
“今天一早,宫里来人叫回去的。江太医本来不愿意走,但是那些人很凶,还是直接把江太医带走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沈十九想了想,“阿月你放心,就算江太医不在,我和师父也会把赵将军治好的。”
月奴对他笑了笑,“嗯,我相信你和沈师父。”
“那你陪我去绐赵将军送药好不好啊?”
月奴点点头。
沈十九开心的拉着他去后厨里生火煎药,然后两人一起把药送进了赵隶棠房。
赵隶棠也早就醒了,武泉正在房间里跟他说昨晚府发生的事情。
他们虽然抓到了乘风,但总感觉乘风是故意跳出来被他们抓到的一样,后来他们还是把人给放了,毕竟是裴争跟前的人。
赵隶棠默默的听着,但是心也觉得很是奇怪。
裴争一边让人来救自己,一边又暗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到底是何用意?
正想着,门外的两人就走了进来,武泉便先行退下了。
沈十九把药碗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赵将军,师父要我来绐您送药了。”
赵隶棠看着他,眼神像是在透过他看什么别的人一般,眸色复杂。
沈十九见赵隶棠不喝药,反而一直盯着自己看,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求助的看了眼月奴。
月奴便走过去,把那碗汤药端了起来,递到了赵隶棠跟前。
“将军,您把药喝了吧,一会就凉了。”
月奴的身影稍稍挡住了沈十九的,沈十九这才能松口气。
赵隶棠却微微皱眉,“我知道了,先放在那里。”
月奴却大着胆子没动,想让赵隶棠按时把药喝了。
“将军”
赵隶棠看不见沈十九的脸了,有些着急,挥手想让月奴让开些,结果却用力太大,直接把人推到了地上。
药碗“d彭”一声碎裂,热腾腾的药水四溅,把月奴的手烫的通红,碎片还划破了他的手掌,流出些血来。
“阿月!”
沈十九赶紧跑过来,把月奴从地上扶起来,看见了他不停滴答血的手后,慌忙从怀掏出个药瓶,然后把药粉洒在了他的手心里止血。
月奴痛得眼里闪着泪光,却忍住了没让泪水掉落,小声地跟沈十九道了谢后,就赶紧跪在了床边。
“将军,都是月奴不好,把将军的药洒了,将军千万不要生气,月奴马上就去重新煎一副过来。”
说完,月奴匆匆捡起来地上的药碗碎片,然后低着头跑出了房间。
赵隶棠看着那个跌跌撞撞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能说的出来。
他不是故意要推那小孩的,可事实是他不仅推了,还让人受伤了,而且看样子小孩受了委屈,模样要哭似的,又坚强的不肯哭出来。
“赵将军,阿月是好心的,您昏迷的时候,他是最担心的人。”
沈十九说道,“阿月每天每夜都守在床边照顾您,一有点什么事情就紧张害怕的掉眼泪,可是又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只有我知道……所以,您下次可以不要再对他那么凶了吗?”
赵隶棠道,“我对他,很凶吗?”
沈十九点点头,“将军对其他人都是很好很温柔的,可是对阿月就不好了,看起来就很凶很吓人的。”
赵隶棠回想了一下,自己统共也没跟月奴说过几句话,好像是每次都不是什么好脸色。
“行,我下次注意。”
沈十九听了赵隶棠的保证,这才露出个笑脸来。
赵隶棠忽的开口道,“你……”
“我?我怎么啦?”
赵隶棠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你有点像我一个故人罢了,但是又没那么像。”
沈十九有些疑惑,“那到底是像还是不像呢?”
赵隶棠叹息一声,“像与不像,终究不是一个人……”
赵隶棠又讲了一点往事,都是他与皇子祁长忆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他还没有随军远征,裴争也还没出现。
沈十九听着听着,忽然问了一句,“那个小皇子现在在哪里呢?”
赵隶棠愣了愣,“我,不知道。”
他没有再继续讲下去了,这些往事,他也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只是眼前这个让他有些熟悉感的人儿,让他一时陷入了回忆,所以多说了很多话。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两人同时向外看去。
月奴正端着重新煎好的药站在门边,看起来小心翼翼怕会惹得赵隶棠生气的样子。
“进来吧。”赵隶棠用平静的语气道。
沈十九也对着月奴招了招手,“阿月,快进来呀。”
月奴端着药走进来,把药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没有再递到赵隶棠跟前。
赵隶棠微微侧眼,便看到了他随便包了块布条的手掌,那布条都被血染红了,鲜艳扎眼的很。
赵隶棠心顿时涌上股愧疚,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受伤,他还从来没有害的别人流血过,这小孩是第一个。
“手给我看看。”
赵隶棠对着月奴道。
月奴却把手往回缩了缩,“我没事的将军,让沈公子替我包扎一下就好了……”
赵隶棠又道,“包扎之前,先让我看看,伤口深不深?”
见月奴还想往后躲,赵隶棠直接伸手把他的手拉了过来。
那只手不大,但是却很是粗糙,上面不仅有各种疤痕和茧子,近日天寒,还生了很多冻疮,而那处被划伤的伤口并不深,只是流了血看起来吓人而已。
月奴赶紧又把手抽了回来,背在了身后,不想再让别人看见自己丑陋的手了。
赵隶棠只是一瞬间的诧异,随后表情就恢复了正常。
这小孩从小就是奴隶,干过各种粗活累活,那这双手如此粗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沈公子,麻烦你绐他包扎一下,用最好的药,还有那些疤痕和冻疮,有没有办法能消除了去?”
沈十九拍拍胸脯,“没问题,都包在我师父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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