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争却绕过了沈欢,泰然自若的走到了床边,拉起那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轻柔的放回了围帘内。
沈欢觉得自己在这里呆着实在是有些呼吸不畅,她对着裴争使了个眼神。
“裴大人,劳驾。”
然后沈欢便先行下了楼,去一楼等着了。
裴争掀开了围帘,看到床上半趴着的小人儿被子都滑到腰迹了,幸亏屋内炭火烧的旺,不然又该着凉了。
只是那原本光洁如玉的后背上映着点点红痕,当真暖眛不已。
裴争替床上还在酣睡的小人儿拢了拢被子。
沈十九长睫颤了颤,忽的微微睁开了眼睛。
“裴哥哥,天亮了吗?”
天都已经又黑了。
裴争笑了笑,顺了顺他的身侧柔顺的墨发。
“没有,睡吧。”
“哦 ”沈十九拱了拱枕头,把头埋在了被褥深处,便又睡了过去。
裴争下楼,沈欢站在一楼央,一脸正色。
“咳咳,裴大人,我觉得我们该好好聊一聊,关于沈十九的事情。”
裴争扬了扬眉。
“其实,我有件事情一直都没有告诉大人”
沈欢想了想,觉得此事必定是瞒不住裴争的,若是裴争真的追究起来,外族那个小小的族落怕是能被他查个底儿掉。
“我也是外族人,并且和十有血缘关系,所以他不只是我的小徒儿,更是我的亲人。”
裴争听了这个消息却没有表现的多么讶异,沈欢当即就反应过来了,裴争一定是早就知道了。
“嗯,还有呢?”
果然裴争语气不冷不淡的。
“也就是说,我知道十的真实身份”沈欢看着裴争一字一句道,“他是天朝皇子,祁长忆。”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裴争表情终于变了变。
沈欢继续道,“之前发生在皇子身上的事情,恐怕没几个人知道,裴大人您应该是其最了解的吧。”
裴争眸色渐渐冷下来,手指无声敲着桌面。
沈欢见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有些话变得不敢说起来。
“裴大人,我可以拜托您一件事情吗?”
沈欢道,“我只拜托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要伤害他。”
裴争忽的笑了笑。
这是自然。
不仅不会伤害他,还会把他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是牵扯着他五脏的心肝,怎么还会舍得伤害
沈欢离开了楼阁,去往赵隶棠的地方去了。
月奴的身子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武泉急匆匆的来叫她过去,沈欢还放心不下小徒儿呢,她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来及跟裴争说,就被武泉给拉走了。
而沈欢走后,裴争便回了楼上。
夜色已经深了,是时候该休息了。
楼阁的烛光晃了两下,便忽的熄灭了。
此后的几天,湖的寒冰在慢慢融化,而众人只得在山庄住着。
那几位需要上朝的大人急坏了,一连几日不去宫里,不知道皇上会怎么怪罪呢。
而裴争原本就是不用上朝的,之前的几天皇上日日宣他,他都有些嫌烦了,这下子正好乐得清净。
而沈十九就住在了裴争的房,三层的楼阁,原本一人住着,是形单影只空空荡荡的,现在却觉得温暖不已。
外面没再下雪了,但是楼外的积雪还是很厚很深。
沈十九白天就跑出去玩雪,一个人堆雪人,捏雪球,明明那么无聊单调的事情,他却玩的很是开心。
裴争就斜靠在门边,看那个雪地的小人儿撒欢,看他这么开心,裴争也觉得心里明亮了许多。
而夜深人静之时,房内总是会传来些抽抽搭搭的呜咽,然后在某个低沉嗓音的轻柔诱哄,才能慢慢平息了去。
到了第五日时,沈十九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天光一亮就忘了深夜里的辗转折磨,欢快的一头扎进雪地玩起来。
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爱雪。
裴争又靠在了门边,打算等小人儿玩够后把他拎进屋内。
却忽的听见空传来了动静,只见一只白鸽冲破了雪光,飞到了裴争身旁。
裴争将白鸽腿上的纸条取下,展开来看,却见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滴血红的印记。
这白鸽是之前的裴家暗卫营训练出来的,只听暗卫的指令,而这只必定是宫内的乘风想办法传出来的。
为何会只有一滴血?
裴争捏紧了那纸条,莫非宫出事了?
算起来,自几人来到流云山庄的那日起,乘风就进了宫里,现在已经五日了。
皇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五日能发生很多事情。
而乘风入宫,是因为江逾白出了点事情,裴争让他前去探查,并且暗保护着点江逾白的。
可是现在,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裴争走出门来,对着雪堆里的小人儿道,“过来。”
沈十九放下了手的东西,歪七扭八的跑过来了,站在裴争跟前眨着眼睛,乖的不像话。
裴争捏了捏他有些冰冷的小手,“我们回家。”
知道了裴争立即就要返程,钱庄主虽然觉得外面的湖面还不适合行船,但是也没有办法拒绝。
其他几个大人见裴争要走,也都坐不住了,都要一起走。
最后,所有人还是都上了来时的大船,按照原路返回了。
湖面是还有些碎冰,但是并没有太大影响,游船安全的将众人送回了帝都城。
一直到下了游船,那个魏伊人真的都没有再在裴争和沈十九面前出现过。
而月奴的身子也已经完全的恢复了。
沈欢和沈十九还是先去了趟将军府,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便回了丞相府。
一踏进丞相府,见到了这座熟悉的阴气沉沉的府邸,沈欢竟然都开始觉得亲切起来了。
可能是因为裴争替自己付的三万两的缘故吧。
李玉见着了沈十九,赶紧凑过来,围着沈十九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确定他是完好无损的,这才放心下来。
可是李玉看着沈欢眼神却有点不对劲了,毕竟他刚差人替自家大人送出去了三万两,都是为了给沈欢买了三株草药。
他就纳闷了,到底是什么神药,能这么贵?
沈欢正奇怪怎么没见着裴争,他不是先回府了吗。
就听沈十九问道,“李管家,大人去哪里了呀?”
李玉道,“哦,大人一回来就直接进宫去了,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可能是宫里又宣了吧。”
然而,裴争却直到天黑都没有回来。
往常就算是皇上宣召,也从没有这么长时间过。
府的几人正担心着,随着裴争同去的一个奴仆就着急忙慌的跑回来了。
“沈师父!沈师父!宫里出事了!”
第130章 好甜1
这五日里,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尤其是江逾白。
二公主祁冰之自从上次小产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古怪了,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 语,好像在跟肚子的孩子说话。
但其实她的孩子不仅没了,甚至她以后都不可能再生育了,她的身子因为常年暍药,已经变了体质。
久而久之,祁冰之的症状愈加明显起来,甚至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了,遇到人就会问,“宝宝呢?见到宝 宝了吗?宝宝去哪了啊?”
皇后心疼不已,却也没有办法,便把祁冰之关在了寝宫内,然后宣了太医院的人去给诊治。
但是祁冰之的疯症着实奇怪,整个太医院都给她号过脉,却依然没有办法。
就连江逾白都无计可施,并且,他一直怀疑此事有蹊跷。
但是,治不好祁冰之,皇后却因此大发雷霆,要将整个太医院的人一同治罪。
这时候,江逾白站出来,独自扛下了所有罪过。
而皇后只冷冷笑道,“既然江太医说了,他要一人承担,那就赐他个死刑。”
江逾白本来是难得一遇的医学奇才,这些年来在宫不知道立下了多少功劳,但是说被处死,其实也就是 皇室一句话的事。
而皇后铁了心要处死他,一是江逾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话说的绝了,太医院的其他人都被他想办法开脱了 罪过,他却独独没有把自己考虑进去。
二是,皇后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知道了江逾白多年前救过裴争一命,因此料定了江逾白已经是裴争 的人了,那么继续留他在宫里实在危险,况且祁冰之小产并且不能生育的内幕,只有江逾白知道,杀了他,这 件事情就会永远成为秘密了。
江逾白没有再回太医院,而是直接被关进了牢。
那两个负责看守江逾白的狱卒,已经被皇后的人收买了,势必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医临死之前也吃 点苦头。
这牢狱阴暗潮湿,一被关进来,就会分不清黑夜白天。
江逾白的胳膊被高高吊起来,拧成个怪异的姿势,他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只能靠着被铁链束住的手腕支撑。
只这样吊了半天,江逾白的手腕就被拖拽的脱了臼。
他是医者,自然知道再这么吊下去就不是脱臼的问题了,可能整个胳膊都会废掉。
但是其他的伤痛已经让他顾不得手腕的疼痛了。
冰冷的软鞭抽在身上,帯着些细小的倒勾,微微一掀就能帯下来些许皮肉,被这样的鞭子抽上几下,浑身 就会变得血肉模糊了。
只挨了一顿鞭刑之后,江逾白身上的白袍就已经变得红彤彤了,顺着衣摆往下滴答的,分明是红艳扎眼的 鲜血。
江逾白疼得浑身止不住打颤,他救治过那么多人,各种绝症的毒的濒死的,可他却从来不知道,原来临 死之前会这么痛,死反而成了一种解脱。
那两个狱卒不知道哪里得来的药物,可以阻止伤口愈合的,尽数涂在了鞭子上。
因此江逾白身上的伤口久久无法止血,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皮肉绽开,血水自伤口处不停流下来。
由于失血太多,江逾白脸色变得更加惨白,那双原本喜怒分明的眼眸,现在也蒙上了一层灰色,头发凌乱 的遮挡在脸前,掩去了昔日的光芒。
意识昏沉的晕过去后,一桶冷水就从头顶浇下。
一个狱卒捧着水桶,看样子都有些不忍心了,但是皇后的命令又不能违抗。
“江太医,上面不让您晕过去,只要您晕过去了,就得再浇冷水。这么冷的天浇冷水可不好受,所以您还 是撑着点吧。”
江逾白浑身湿透,那水流下来都是通红的,伴着血色的,他冻得不停打颤,牙龈都快咬碎了去。
“是不是又该用刑了”
那狱卒道,“是到时候,要不您先缓口气再说?”
江逾白摇摇头,“来吧趁着现在麻木了”
那两个狱卒叹息一声,拿起了软鞭就要开始用刑。
鞭子才刚挥了一下到江逾白残破的身躯上,牢房那盏幽暗的烛灯就闪烁了两下,忽的熄灭了。
四周一下子变得漆黑不已,密不透风的牢狱怎么会有风呢?
在烛火熄灭的一瞬间,江逾白眼前就笼罩上了一个黑影,可惜他的眼皮太重了,无法抬起眼来看清楚是 谁。
剑光一闪,江逾白手腕上的锁链就被砍断了,他痛的闷哼了 一声,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随后就被个怀 抱拥住。
狱卒将烛火重新点燃了,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牢房内不知何时多了个一身黑衣的人,可是却无人听 到过牢房大门打开的声音。
“你,你是什么人,怎敢,怎敢擅闯大牢?”
乘风扶着江逾白,脸庞在烛光下显露出来,清越紧绷的眉眼,暗藏着浓重的杀机。
他没有理会那两个狱卒的问题,只对着浑身血红的江逾白道,“我帯你走。”
那两个狱卒这时才看清了黑衣人身上佩戴着的一块玉牌,是可以去往天朝任何地方的通行令,他们有幸在 裴丞相身上见识过,那么眼前的此人必定也是丞相府的人了。
江逾白气息微弱,却语气坚定。
“我不能走”
他若是走了,那么他拼死保下的整个太医院的人恐怕都会因此重新获罪,更重要的是,还会连累乘风乃至 整个丞相府。
乘风嘴唇微抿,目光紧紧盯着江逾白。
他怎会不知江逾白心所想,身为医者,江逾白虽然经常面上一副没正行的样子,但其实心底十分柔软善 良。
既然他不肯走,那,便不走了吧。
那两个狱卒胆战心惊的看着面前的人,皇后那边要他们看守的人他们若是看丢了,那么两人的小命也就跟 着丢了,但是这丞相府的人他们也不敢轻易招惹,弄不好也是会丢命的。
乘风感受到了江逾白衣袍的潮湿冰冷,以及怀人止不住的颤抖,他单手解下了自己的外袍,给怀里的人 披上了。
然后,乘风替江逾白受了那鞭刑。
那两个狱卒心道,皇后的人只说了每日都要给这牢房的人多加鞭刑,鞭子虽然是打在了乘风身上,倒也 算是他们完成了任务。
皇后家族与裴丞相水火不容,若能因此施与丞相府一份薄情,那两个狱卒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饶是乘风有内力护着,也抵不过这日日的鞭刑,再加上那种使人伤口无法愈合的药物,几天下来乘风身 上已经全是撕裂的血痕了。
而乘风来时是带了些医治创伤的药物的,但是全部都给江逾白用了,江逾白总算是得以喘息。
每日乘风挨受鞭刑时,江逾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的眼泪都滚落出来了,却没有丝毫的力气能够阻止。
而幸得那牢狱有丞相府安插的眼线,眼线废了好大功夫才将乘风要传给裴争的纸条送出去。
裴争收到了纸条时,已经是五日后了。
裴争进了宫去,直奔着宫的那处牢狱,然而却在半路就被皇上的一道圣旨宣去了大殿。
皇上借用商讨边疆之事拖住了裴争,看出他得意图后,皇上甚至直言道,“不可能。”
裴争到嘴边的话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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