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证明他没问题的，大概也只有随着朝阳一起升旗的部位，还有他那勤劳的左手。
突然失忆，回到和殷九不认不识的时候，他肯定会感觉到排斥的。
又没有感情基础，又觉得对方有爱人。
他要是在那种情况下都能一见钟情，那也就不是他了。
“好了，好九九，把外面恢复正常好不好？朱记的红烧肉不好吃了吗？埋在桂花树下的酒也不喝了吗？”天阳诱惑着殷九：“我们的小院可是好不容易才变得那么漂亮的，你忍心看它荒芜？”
殷九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不能恢复，你已经入了轮回，如果外面恢复了，你就会死。”
天阳呼吸一滞，心里微微发痛。
其实对他来说，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遗忘。
他在这里死亡，不会彻底消失，只是会像殷家的其他人一样，和那些大都城里的人一样，以为自己还活着，失去死亡的记忆，毫无所觉的活在一个日复一日的死循环当中。
也许看起来很美好，他可以毫无所觉的和殷九永生永世相伴。
但当一切都化为死域的时候，他会和其他灵魂一样，变成没有任何理智的孤魂野鬼，在死域中飘荡哀嚎，无知无觉又漫无目的。
这是他最害怕的，而殷九比他更害怕见到这一幕。
那种感觉，大概和爱人真的死了，也没什么差别吧。
***
沉默维持了许久，一切都陷入了僵局，两个人的努力不是没有白费，殷九可以完全自控了，但是他自己这边，依然要面对一个死局。
天阳叹息一声，撩起袍子坐在地上，拿起那本书开始端详。
“成也它败也它，也只能看看它有没有什么办法了。”
殷九垂眸看着那本书：“只有一个办法……”
“别说了。”天阳打断殷九，他知道那个办法是什么，这本书他看过一大半，的确是有个办法，那就是让邪灵重新归为虚无。
“咱俩谁都得活着，不然怎么过日子。”天阳翻着手中的书：“你别有那些乱七八糟危险的想法，我也不一意孤行，不然下场你也看见了，我们两个不顾对方意见各做各的事，结果就是白忙一场，回到原点，所以如果真的想解决问题，那你也坐过来我们一起研究研究，争取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殷九对这话很是赞同，他看见天阳失忆后自己给自己挖坑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后来自己失忆了，也是自己拆自己的台，没比天阳好到哪儿去。
殷九默默的坐到天阳身边，不动声色的用身子支撑着天阳。
天阳背靠着殷九肩膀，偷偷弯了弯唇，他从没见过他家九九这么可爱的人，明明还在闹脾气，肩膀却依然给他靠。
将书挪过去，天阳指着其中几句话：“你看这几行字，严格来说我现在这个状态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介于鬼与魔之间，只要完成其中一个转变就行。”
殷九：“这本书我看过了，你要想成魔，需要血亲献祭。”
天阳：“……我血亲不是全都死了就剩我了吗？”
殷家人都死绝了，就剩他一个了。
四目相对，默默无言。
天阳挪开目光，继续看书。
突然，天阳一怔，他的血亲是死绝了，可是现代科技是神奇的，老王兴许有办法！
天阳掏出手机，一边给老王发信息一边和殷九解释：“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你别误会，他可能有办法帮我搞一个‘血亲’出来。”
【老王，能给我做出来一个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仿生人出来吗？】
这回殷九没有乱吃飞醋，看着天阳发的信息，他思索两秒，道：“应该可以，如果仿生人能做到和真人肉体最大限度的相同，我再将殷家人的灵魂灌输进去一个，献祭后应该能行！”
老王那边很快发来信息。
【……过于仿生是违背人道的。】 ⑨54318008
天阳：【我用来献祭的，你和我谈人道？】
老王：【……好吧，你要有多仿真？】
天阳将要求发了过去，老王隔着手机屏幕在哀嚎。
【你还是把我献祭掉算了！你是对仿真有什么误解！仿真它不是真的，它只是像真的！你要的这么齐全，已经不是仿真了！那就是真的！你让我去哪儿找一个这么符合你要求的尸体！？】
“尸体……”殷九思索两秒，猛地起身：“殷家人的尸体！”
说完，殷九化为一阵黑雾原地消散。
天阳愣了愣，低头敲手机：【应该是不用了，九九他想出办法了。】
第四十八章
老王：【九九？叫的这么亲热，你接受他了？】
天阳坐在原地，闲着也是闲着，敲着手机和老王闲聊。
【我恢复记忆了，你那边关于殷九的研究可以停下了，他现在应该是不会再失控了，现在的关键是我要怎么活。】
老王：【你？你又怎么了？你老攻要杀你？】
天阳：【我身体受不住死域侵袭，当初和你断了联系也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了，不过现在有个办法，能不能成功就得试一试了，万一我又消失，你记得把九九那片皮肤碎片还回去。】
老王：【什么！？你好狠的心！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天阳：【滚蛋吧！九九要是因为这个乱吃飞醋，我非让他去找你当面谈！】
老王：【……大可不必如此，一个称呼而已，没必要出动那么大的杀器，我以后不叫了还不行？不过那就是一个皮肤碎片而已，你留给我做研究又能怎么样。】
天阳：【我怕你掌控不住，万一你真研究成功，创造出另一个邪灵出来，或者那片皮肤碎片独立，我怕重演当初殷府惨剧。】
老王：【……好吧好吧，如果你消失，我就把你老攻的皮肤碎片还回去。】
***
和老王聊了许久，天阳从一开始的坐，变成卧，又变成躺……
最后他开始怀念起他和殷九的那张金丝楠木的豪华软床。
就在他准备往身底下铺点什么的时候，殷九抱着一堆骨头回来了。
往地下一扔，骨头噼里啪啦的乱蹦，天阳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腿骨就那么摔成了两截。
殷九：“这是你爹的骨头，全都在这里了。”
天阳：……
没说什么，天阳捡起骨头开始拼，因为之前的祭坛里有丫鬟的白骨，殷九扔的粗暴，有些骨头混在一起了。
拼到最后，他爹少了两块脊骨。
天阳一摊手：“你看……”
殷九从那堆骨头里面翻了翻，捡出他爹的脊骨拼了上去。
接着，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片刻，天阳抬眼看殷九，问道：“这就完了？肉呢？血呢？”
殷九：“我在想。”
天阳：“……你能给我搬进来一个舒服点的床或者小塌吗？我有点累，睡会儿再说吧。”
殷九有些疑惑：“你现在的身体应该是感觉不到累，你已经不算是严格的肉身了。”
“我心累。”天阳揉了揉殷九的头发：“好九九，我当人当习惯了，想睡觉，去给我搞张床。”
一张床对殷九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甚至都没有离开，直接在指尖缭绕着黑雾，化出一张床。
天阳一看，这不就是他们卧室的那张床么！
眼睛一亮，他扑上去拽着被子就往身上盖，盖到一半觉得不对劲，这不是新换的床单被罩，这上面有殷九身上的冷香味。
心思微微一转他便明白了，他家九九这是还在意之前被嫌弃的事。
他故意将被子捂在鼻子上深吸一口气，缩进被子里对殷九灿烂的笑：“我家九九身上的味道就是好闻。”
殷九满意了，眸中看似淡然，实际上天阳知道，对方这要是有条尾巴，一定在暗搓搓的高兴的摇晃着。
哄好了殷九，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殷九看着熟睡的天阳，上前帮对方盖严了被子，转身捡起地上的那本书，背靠着床席地而坐，开始细细研究。
***
天阳没觉得自己睡太久，甚至他怀疑自己只是睡了几秒，只觉得自己刚沉入梦中，便立刻又醒了。
风有些凉，身上盖着的被子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等等！风？？
天阳瞬间睁开双眼，入目的竟是璀璨的星空，向四周看去，巨大的树冠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不远处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起！！”
随着这声苍老的号令，洋洋洒洒一把朱砂从天而降，噼里啪啦的打在天阳身上。
天阳瞬间护住脸庞，扶着身边不知是床帐还是什么的东西起来了。
回头一看，祭坛老道死鸡，一把沾染了鸡血的桃木剑直直的指着他。
再低头看去，自己身下的，赫然是一口深色木棺。
操！怎么又换场景了！？
这是换哪儿去了？？？
要知道一觉睡醒会换地方，他打死都不会睡觉的！！
殷九这是又搞了什么幺蛾子！？
因为天阳的姿态太像是一个被从沉睡中吵醒的人，所以老道脸上也有些疑惑，他燃起符火，用桃木剑将符火甩向天阳，沉声喝道：“听令！起！！”
天阳一低头，躲过符火，扶着棺材手脚麻利的纵身一跳，落在地面。
因为身量感觉和视角都有变化，他疑惑的低头打量着自己……手上有枪茧！？
这双手、这手臂、这身材、这腰这腿……
这不是他穿越之前的那具身体吗！？？？
还来不及高兴，就见面前的老道停下动作，低声嘀咕：“怎么这么灵活？”
天阳抬头看向那个老道。
四目相对，老道看着那双充满了活人气的双眼，大叫了一声不好，转身就跑。
天阳也反应过来了，这人在用他的身体搞什么邪术呢！
现在他穿越回来，这人的计划失败了，见势不好要溜了。
别跑！
天阳想要大喊，张开了嘴却是哑的，喉咙干涩的要命，像是很久没喝过水了一样，他甚至听到自己张开上下颚时发出的嘎吱声。
老道一跑，帐篷里面钻出来几个人，天阳一看，其中一个赫然是他之前追捕的任务对象。
殷九说的没错，这些人是故意在用邪术害他！
那些人手中有枪，天阳暗暗叫糟，想要跑已经晚了。
枪响的那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真的死去还是会回去见殷九。
第四十九章
【三更——第一更】
噗的一声，天阳低头一看，子弹在他胸前炸开，本就破烂的衣服被炸飞了一块，露出的胸膛完好无损，连皮都没伤到。
这时，就听老道大喊：“快跑！尸身已经炼成！我们没办法伤害他！先跑再说！！”
天阳反应过来，迅速追过去，老道跑得快，帐篷里的那几个人仗着自己有枪，跑慢了几步，让天阳一个过肩摔给撂倒在原地。
不出一分钟，帐篷里钻出来的人全都被撂倒在地。
天阳看着自己的手，感受了一下身体里隐藏的力量，震惊到无法言语。
他虽然身手不错，想要撂倒这些人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刚才，这些人在他手中就如同没有重量的布娃娃一样，他轻轻松松便可以扯住一个随意摔打。
回过神来，天阳踩住一个想要逃跑的人，声音沙哑干涩的问：“湿、sh、手……细、细……”
妈的！舌头不好使！
用力卷了两下舌头，天阳放眼看去，在帐篷边上看到了还没开封的桶装水。
他上前打开桶装水，往嘴里灌了几口。
总算是有种打开了气道的感觉。
等等，气道？
天阳这才发现，之前他好像是一直都没有呼吸，灌了水下去后他这具身体才像是活了过来一样，连心脏的跳动都有些沉重。
“咳……”他清了清喉咙，回头一把拽住又想逃跑的人：“手机！把你手机给我！”
“给给给……”那人紧忙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天阳，哭丧着脸：“放过我吧，我、我不好吃，我就是个临时工、放过我吧！”
天阳指了指几个人：“一个都别想走，谁敢跑别怪我掰断他的腿！”
说完，他拨打了老王的号码。
电话一通，他立刻问道：“距离我上次联系你过了多久？”
老王迟疑道：“十一秒，你的声音……”
天阳：“我穿越回来了，一言难尽，定位这个手机号，快点来接我，我不知道这是哪儿，时间久了我怕九九那边……”
“糟了……你老攻那边可能已经发狂了。”老王喃喃一声。
“怎么了！？”天阳急声问道。
老王：“我在隔离室，我们的孩子、不！是你老攻的皮肤碎片，在膨胀……”
天阳：“离他远点！快从隔离室出来，你现在很危险！”
老王似乎奔跑起来，大喊道：“我知道！它已经开始冲击隔离室了！怎么办！你快点回来啊！！”
天阳：“先别管它！快定位，来接我！见面再说！”
老王：“原地等我！！”
挂断通话，天阳找到他的任务对象，踢了一脚，他只是轻轻用力，却听到了对方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饶命！饶了我！”那人捂着胳膊趴在地上眼神惊恐，看起来不止一处骨折。
“那老道怎么回事？”天阳问了一句，而后声音森冷的威胁道：“说清楚了，我饶你一命，不说清楚，我保证你会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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