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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骑竹马呼啸来(近代现代)——PDG

时间:2021-11-12 10:15:46  作者:PDG
  三岁小孩间的矛盾也如伤口般容易愈合,蓝山摔伤当晚,妞妞大壮上门来,泪眼汪汪地道歉,蓝山见两小孩哭得一抽一抽,立刻表示了原谅,还从糖罐子里摸了点糖,安慰两位吓坏的小朋友。
  然而蓝山做这些外交工作时,柏舟一却背对房门,生气地排列数字球,拒绝和他们对话。
  他天生疤痕体质,伤好得慢,还会留痕。
  蓝山喊两声,没得到回应,由着他去了。
  送走妞妞大壮后,蓝山转头去找生闷气的柏舟一。
  他没有讲那些要慷慨、大度的道理。
  因为三岁的柏舟一很可爱,所以蓝山单方面认定他有任性不原谅的权力。
  “不要生气啦。”蓝山戳戳柏舟一被糖果怼凸的脸颊肉,“陪你玩数字球。”
  柏舟一含糊地哼了一声,算是恃宠而骄地答应了。
  夏季的风吹两天就过去了,末尾还卷来几片落叶。
  秋天比想象中来得快。
  在久违的童年待了几月,蓝山也已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他能毫不违和地和小区里的孩童们打成一片,活跃得仿佛自己就是这个年龄段的小孩,也逐渐学会不去想过往的遗憾。
  前世记忆像一场冗长的电影,放了就过了,人出了影院,还得往前走。
  只是某位和蓝山并列为主演的柏舟一,常以影像的形式入梦来。
  蓝山在梦中与他骑车共游,又或争吵谩骂,每一次被气醒的清晨,蓝山都会蹬蹬跑到邻居家,揉着幼年的柏舟一念咒般喃喃自语,内容大致为“这么可爱的娃不能养残”、“柏舟一果然还是听话的可爱”、“为什么要长大呜呜”……之类的魔怔言论。
  所幸幼年柏舟一心思沉稳,胆大冷静,这才没把胡乱言语的蓝山当精神病轰出去。
  3、4岁的小孩,几天一个成长期,夏天过去,小蓝山和小柏舟一终于收获了“小区自由活动权”,将活动领域由一百平的家,拓展到整个花园。
  蓝山站在凉亭里,围巾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鬼知道10月出头的天气为什么要系围巾,但蓝山知道如果自己不戴,他妈能把他耳朵唠叨得掉下来。
  四岁的小孩,没有穿衣自主权。
  蓝山看着广场上一水的“臃肿”孩童,又看看身边揪毛衣毛的柏舟一,心中舒坦不少。
  独倒霉不如众倒霉,大家没自主权,那就等于大家都有自主权。
  “咖啡崽——”远远的,大壮对这边喊,蓝山的外号在柏舟一无意提及中泄露,已然传遍整个小区,“老鼠偷油来不来,我们差个抓人的!”
  “不来——”蓝山回喊道,“我要回家吃饭了。”
  他转回头,想提醒柏舟一注意时间,却最后没开口。
  柏舟一坐在石凳上,手臂抬高,堪堪能够到桌面,他眼前的石桌,坛子压着块塑料围棋布,风一吹,就哗啦啦地响。
  柏舟一持黑棋,在风声里安静地落子。
  棋盘上,黑棋战况惨烈,白棋成围剿之势,将所剩无几的地盘占领。
  柏舟一的对手是个老人,看年龄是能叫爷爷的程度,他看一眼棋盘,捋下稀疏的胡须,说:“不用下了,我赢了。”
  柏舟一没说话,只把手中的棋子放回坛中。
  “回去吃饭了。”蓝山这才提醒,“六点了。”
  柏舟一点点头,他不喜和同龄小孩玩,那里的游戏不吸引他,他习惯坐在凉亭里,摆弄数字球,或就单纯看人来往。今日凉亭来了个老头,坐下就开始摆棋盘,见柏舟一看着他,便笑问要不要来一局。
  柏舟一不会围棋,他甚至都不知道规则,但坐着也是坐着,他点了点头。
  然后被那以大欺小的老东西杀了个片甲不留。
  那老头完胜一局,丝毫没有恃强凌弱的惭愧,只笑眯眯问,小友要不要再来一盘。
  柏舟一又答应了。
  毫无疑问地又被碾压。
  但比上盘勉强能看了些。
  柏舟一跳下石凳,正要与蓝山一并离开,就听那老头问:“小友学过围棋?”
  “没有。”柏舟一止住脚步答。
  “那你怎么懂套路。”老头子不信,第二盘柏舟一的下法,虽然很生涩,但显然有专业的思路。
  “什么叫‘套路’?”柏舟一看他,说,“我学着你下的。”
  老头一怔,这才意识道第二局的柏舟一的走法,模棱两可地在复制第一局相似局面中自己的落子方式。
  这小孩才几岁,就学会举一反三了。
  老头抬眼,细细打量柏舟一。
  柏舟一垂眼揪着衣领上的毛,雪白小脸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但并非因为两次惨败,而是着急回家吃饭。
  很是不骄不躁,处之泰然。
  看着就他妈是个人才。
  老头捋捋胡子,下定决心,笑着问:“我觉得你我有几分缘分,小友是否愿意与我当个长期棋友,每日傍晚以棋会面?”
  他说话文绉绉的,柏舟一听不完全懂,但他还是摇头,郑重说:“不行,傍晚我要和蓝山看动画片,不陪他他会生气。”
  “我不会生气!”在一旁偷听的蓝山不满,“你不要瞎说!”
  “你会。”柏舟一笃定。
  不等老头再说什么,柏舟一拉起蓝山,快步离开了。
  “不要和陌生人讲话,不安全。”他教训蓝山。
  “你不是讲了。”蓝山感到荒谬,“你和他面对面坐了一个小时!”
  “我们没有讲话。”柏舟一很严谨,“我们只是在……下棋。”
  “……”蓝山无语道,“好吧。”
  确实也没有听过哪个人贩子是通过下围棋把小孩拐走的,如果真有,那不能叫人贩子。
  那该叫伯乐,专钓柏舟一这样的奇葩千里马。
  蓝山和柏舟一虽然一同回去,但吃晚饭还是得各回各家,虽然双方家长都很欢迎对方来蹭饭,但他们也总不能像连体婴一样成天赖在一起。
  蓝山坐在宝宝凳上,他家椅子矮,坐上去根本冒不了头,他努力扒着饭,发誓一定要长过柏舟一。
  但在那之前,他先要长到能坐普通椅子的程度。
  蓝山正给自己填着鸭,就听蓝军生唾沫横飞,传销似地激动说:“所以得买港股,现在买,年后卖,发财!”
  蓝山啪一下把碗放下了。
  他记得,他三四岁时,正值股票市场虚假繁荣,随时准备大跳水的时段。
  蓝军生要真把钱扔股市里,自家那点小存款就算不打水漂,也肯定赚不到钱。
  真要发财……
  路子也不是没有。
  蓝山一拍桌子,站起来:“想发财吗?”
  他气势汹汹、气宇轩昂,如同天降财神爷,圣光庇护。
  蓝山大声说:“买房!买房绝对能发财!”
  下一秒就挨了一暴栗。
  “坐好小兔崽子!摔了才开心不是?!”郑媛没好气地说,“才几岁就发财发财的,掉钱眼里了吧……吃你的饭!”
  “我吃饱了!”蓝山捂着脑袋,委屈地吧唧嘴,但还坚持说,“真的要买房!江边的房,那房十年后能涨到二十万!!真的,祖宗托梦给我的!”
  “去去去,什么祖宗不祖宗的,社会主义国家,务实一点!”蓝军生把他拎出去,“去去,吃饱了就找舟一玩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真的真的。”被推出门前一秒,蓝山还在挣扎,“你信我,这是咱家发财的机会!哎呦!”
  他屁股着地,摔得龇牙咧嘴,疼不出话了。
  “拉倒吧哈哈,你爹我搞房地产的能不懂?”蓝军生看着四仰八叉的蓝山哈哈大笑,“再说,要真江边那村子都卖到二十万了,其他房子得有多贵,钱都不值钱了还发什么财,玩去吧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门关上了。
  “你懂个屁!”蓝山揉着屁股,怨念地怒道,“我说的是一平方二十万!迂腐的旧时代人,脑袋不灵光,活该发不了财。”
  他骂完了,又觉得可惜。
  发财的机会啊,多好的一个发财的机会啊。
  蓝山愁眉苦脸,意识到自己刚刚跟成为富二代的机会擦肩而过。
  钞票似流水般逝去,蓝山心疼得脸都绿了。
  他不甘心,他还要尝试。
  用一些曲线救国的手段。
  “柏舟一——开门——”几秒后,蓝山站在柏舟一家门口,努力地锤着门,大声说,“你让你爹妈赶紧去买房,咱家能不能飞黄腾达,就看这一次了!”
  蓝山的声音响彻走道,擂门的力度无比动人。
  他对柏舟一家的称谓无比亲昵,无意识已经上升到“一家人”的程度。
  他妈的。
  蓝山踮起脚,鼓足劲猛按门铃。
  他是有梦想的!
  就算是童养媳,他也要当富贵人家的大少奶奶!
 
 
第六章 是哪个男狐狸精
  蓝山最终遗憾错失了成为大少奶奶的机会。
  21世纪初期,金融市场兴起,不管什么职业,但凡手里有点闲钱的人,都会一股脑地将资本投入到股市中。
  分房制度还未取消,没人信自己每天脚踩着的那几块破水泥以后能卖到几万甚至几十万的价格。
  即便蓝山说服了柏舟一,柏舟一的爸妈也只把两小孩的劝说当笑话听。
  最终蓝山只能放弃,他垂头丧气地捏捏柏舟一的脸:“兄弟你没当富二代的命。”
  又拍拍自己的胸口:“连带着我也失去了鸡犬升天的资格。”
  他一句话里参杂太多高级词汇,柏舟一听不懂,但是被捏疼了,渐渐皱起眉。
  蓝山还在痛惜那梦里的一平方20万,就被生气的柏舟一一巴掌摁在了脑袋上。
  发财的指望没了,日子还在一天天过,蓝山每日定时带柏舟一下去溜,试图改变他“闭关锁国”的社交模式,但柏舟一总对其他小孩爱搭不理,蓝山催着才敷衍地抬眼哼唧几声,蓝山不在则完全当个局外人。
  蓝山拿他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路小跑向凉亭,远远避开孩子堆。
  或许天才总是孤独的。
  蓝山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再说,柏舟一嘛,不听话正常的,听话就不叫柏舟一了。
  不过柏舟一也并不孤独,老头每天都会出现在凉亭中,笑眯眯地摆开棋盘。
  柏舟一在他对面坐下,很自觉地掀开棋坛盖子。
  他们很少说话,蓝山围观过几次,猜测老头是个高手,但他从不教柏舟一,也不留手,似乎很享受单屠全局的爽感。
  虽然柏舟一惨败也是无表情,看起来很难给人带来欺负小孩的快乐。
  当然老头并不是那种喜欢欺负新手的人,至少不全是,在柏舟一从输得一败涂地成长为输得勉强能看时,他捋捋胡子,少有地开口:“我拜访了你父母。”
  柏舟一说:“我知道。”
  老头去他家的时候,柏舟一也在家,但他看老头没带棋盘,地点又不是凉亭,蓝山还在一旁看电视,便是悄声无息,房门一关,当他不存在。
  “你在啊。”老头不满,“小孩子,来人都不打招呼,没礼貌。”
  柏舟一不回答,只说:“我快到点回家吃饭了。”
  意思是有屁快放。
  老头哼一声,不和他计较,说:“年后有个围棋赛,我看你有天赋,特意给你推了个名额,参加吗?”
  他叽里咕噜一大串,柏舟一只能理解“要不要参赛”,这个内容。
  虽然他对比赛的概念也就是蓝山领着一群小孩到处乱跑。
  蓝山管那个叫比赛,他总是冠军。
  “我可以参加。”柏舟一垂着眼睛,没人教过他,但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记棋局,这能让他在下盘棋里输得没那么惨。但这次他不太专心,记着记着眼神就从棋盘上飘开,落向凉亭外的小路。
  蓝山一蹦一跳地踩着石板路靠近,他还没习惯自己骤然缩短的身高,老是容易被过宽的石板间距绊到。他今天也被绊了几次,刚开始只站稳继续走,后面就开始骂骂咧咧,老远就飘来“笨蛋石板”、“没脑子的设计师”、“憨八龟”之类的叫骂。
  柏舟一默默把这些词记下来,虽然他不骂人,但他需要知道蓝山说一些听不懂的话时是不是在骂自己。  ”回神。”老头变魔术一样掏出一把折扇,“哗”地在柏舟一面前展开,高深地扇两下,“下棋最重要的是专心。”
  “已经下完了。”柏舟一转回眼,却还忍不住隔三岔五往蓝山那瞄。
  老头扇着扇子,斜眼看着蹦跳过来的蓝山,又看望着他蹦过来的柏舟一,觉得这两小孩真有趣。
  俩奇怪小孩挨一起,少年老成的那个变得符合年龄了,天真无邪的则更奇怪,甭管他行为如何幼稚,骨子里总透出股照顾人的长者感。
  “有意思。”老头扇着扇子,笑着摇头。
  老头虽然看起来神棍,但做事效率一点都不低,他第一回 去柏舟一家,就是想说服柏舟一父母同意儿子参赛,但潘诗奉行自由散养的原则,让他直接去问柏舟一意见。
  现在柏舟一同意了,老头又一次登门,经过一番协商,不仅把报名的事谈妥了,还给柏舟一报了个围棋兴趣班。
  可怜的小柏舟一,三岁未过半,幼儿园都才上几天,就一脚迈进了少年宫的大门。
  对此,蓝山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小区里的小孩听闻,也都直抽冷气,觉得柏舟一“英年早学”的经历实在是太惨了。
  柏舟一本人倒无比淡定,无所谓玩乐时间的减少,他的趣味天生和别人不一样,甚至认为在围棋班上课比待凉亭发呆还舒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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