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内海选赛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每个人都必须先提交一张报名申请表,学校审核之后觉得你可以独立完成实验且专业知识达标后才会允许参加比赛。
安庭是在有些想不通,拥有这样一个标准的团队,怎么会放任自己去搞抄袭这种被抓出来就会一辈子挂在耻辱柱上的事。
更离谱的是,那些人还成功了,现在自己居然被打成了抄袭者。
“刚刚倪老说,他们有决定性证据。”
秦丞言站在低两级的地方抬眸看他,眼睛在昏暗中好似有光。
不知怎么的,安庭只要看见那双眼睛,立刻就能稳下心来。像有人在炸毛的动物身上轻轻揉了一把,毛刺顺着皮肤慢慢贴了回去。
“证据?什么证据?”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秋日里的晚霞总是好看的,火红的余晖铺了满天,稀薄的云被透成了金色。
倪兴邦拧开办公室的门,被对面窗户直射过来的光刺的眯了眯眼。这几天都是阴雨天,难得看见晚霞,老教授不免驻足。
谁料才没看多久,眼前忽地被两道阴影挡住。
倪兴邦惊的后退两步才看清来人。
“干什么?”他喊,“嫌我活得太长了?!”
“对不起老师,”安庭诚恳道歉,“我们只是想来看看您说的那份决定性证据是什么?”
“不是说要自己查么?”倪兴邦冷哼一声,到底还是把人领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人,桌上的东西很杂乱。
倪兴邦打开电脑说,“你们的靶向治疗是左右的研究内容,但另一个组不是。靶向治疗只是他们研究里的一个分类,占比只有三分之一左右。所以叫你们之前我们先叫了那一组过来。”
倪兴邦在电脑里输入密码,打开一个文档,里面有七份课题报告。
“前两份是你们写的,后面五份是他们组的。他们组五个人,你俩可以看看。”
接着倪兴邦又走到另一张桌子前打开抽屉,拿出五个大小不一的笔记本递过来。
“这就是让张副校长做出判断的关键证据。”
安庭连忙接过来翻看,笔记本上的东西很潦草,项随手记录下来的一样,可他只看了几眼就彻底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
上面这些东西......居然是他在整理实验报告时随意在纸上写出来的手稿!
做实验时得出的数据其实非常杂乱,要想把它们变成一份研究报告,如同从珍珠堆里把珍珠一个个挑出来串成珍珠项链。
安庭在做这些的时候,习惯随手记录推导,把重点部分提出来然后再往报告里写。类似于解数学题时那张潦草的演算纸。
这就是一份报告出生前的雏形,也是一个刻入骨髓的习惯。安庭从来没丢过他的演算本,就连现在也好好躺在背后的书包里。
不对!他忽然想到,写完报告的最后一个晚上,他趴在桌上睡着了。事后跟秦丞言聊起来,知道那时学长也去了一趟厕所,前后不过三四分钟。
“他们五个人每个人都有,”倪兴邦点了点桌面,“这是最有力的证据,你可以看看。”
安庭拿起其他几本看了看,发现果然是这样。唯一的区别,是这些人聪明的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添加了不少,看上去更加丰富真实了。
突然,他的动作一停,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秦丞言第一次见到安庭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当即走过来问,“怎么了?”
安庭慢慢把本子放在桌上,长睫低垂,整个人裹在霞光交错的阴影里,无声地笑了笑。
“是傅然。”
“他考研是我辅导的,他的字我永远都忘不了。”
倪兴邦对他直接把名字念出来了觉得很意外,“你认识?”
安庭放下本说,“认识,有仇。”
他打开书包,把自己的那本手稿递给了倪老,“老师,这才是我的原版,我没想到这些人会连这个都抄。但抄来的东西终究是抄来的,您只要仔细看看,总会发现端倪。”
倪兴邦将信将疑地接过,“那你俩现在要去干什么?”
安庭看了一眼屏幕里的研究报告,笑了笑说,“傅然不是想踩着我往上爬么?那就让他看看自己的腿能不能撑得住!”
第28章 渣男下线
傅然这么头铁, 其实秦丞言也没想到。当初明明在酒吧已经警告过,又来?还是一模一样的抄袭。
“傅然的种子三号组在我们那栋六楼的实验室,一共五个人。”安庭翻看着分配表, “他们的组长叫杨明轩,是化学系的专业课第一。”
两人对视一眼,感觉有点奇怪。这么优秀的人也会搞抄袭?
“总之,无论怎样,我们得先拿到证据。”
实验大楼有监控, 2号实验室里也有,找到负责人并不费劲。但是——
“情况就是这样,大楼里死角太多, 没什么可用的信息,你们实验室里的之前就被一个学生不小心弄坏了,还没来得及去修呢。”
走出监控室时,安庭脚步顿了一下回头问, “方便问下是谁不小心弄坏了摄像头吗?”
保安挠了挠头,“一个男的,好像姓邱。”
安庭垂下眼, “谢谢, 我知道了。”
坏事的传播速度永远比想象中更快, 两人走在学校里,能听见四下密密麻麻的讨论声。
“是不是他?说海选赛抄袭别人的那个?”
“好像就是, 之前我还听说他是靠着家里的背景保的研呢!”
“啊不是吧,走后门也太恶心了吧?不怕有人查么?”
“怕什么,人家爸爸可是院士,地位高着呢!估计学校捧都捧不来。”
“怪不得之前他那条搞gay的热贴在首页飘那么久,还没被请去谈话, 啧啧,家里硬真不一样。”
悠悠众口,刀子一样划过皮肤。
秦丞言拧着眉停下,刚要开口说话,手腕忽然被轻轻一拉。转身,看见那小孩儿平静的眉眼。
“没用的哥,学校不会让这种传言流出来,只可能是傅然干的。他既然想搞死我,就不可能因为一两句话收手。”
安庭松开手,掌心瞬间被凉薄的秋风灌满。他下意识瞄了一眼学长的皮肤,静了两秒才继续说,“现在我们只能找到证据,反将一军。”
“可是摄像头坏了。”
秦丞言抬眸看向四周,把有意无意扫过来的眼神一一逼退才低声说,“证据,最有力的才行。”
“是啊,除了监控录像以外,别的似乎都不能让傅然感到真切的后悔呢。”
安庭喃喃自语,从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几秒后,听筒里传来一道女声——
“喂?”
安庭看向远方,晚霞消散,黑夜压顶,一把碎星在天幕中排排坐,像不灭的烛火,点点滴滴,执着地在人间亮起一片银光。
“喂,学姐,”他的声音散在风里,缓慢而清晰地说,“我知道你在实验室的米兰花盆里放了一枚摄像头,我想借用一下,可以吗?”
握着电话的余尾鸳一愣,然后她听见男生的尾音带着笑,“现在方便吗?可以聊一下吗,学姐?”
余尾鸳没急着答应,她避开人群,走到空无一人的角落问,“你怎么知道?”
米兰花开,那张照片不知道被打开反复看过多少遍。小小的摄像头在土的掩埋下只露出一角,安庭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他没告诉任何人,就连秦丞言的目光也略带了些意外。
余尾鸳顿了一下又问,“你怎么确定是我?”
安庭叹了口气,“学姐,你们组只有你有钥匙。”
余尾鸳不说话了,听筒里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安庭也不催,许久之后,他才听见那边人说,“抱歉,我帮不了你,学校禁止放置偷拍设备,如果这件事被大主任知道了,我会被记过的。而且就算你去跟老师说,我也不会承认的。”
学校早些年出过一起很恶劣的女**事件,在那之后私自安放拍摄设备在学校里是明令禁止的,无论原因理由,发现一次,记大过,通报批评。
余尾鸳不想惹祸上身,那东西是远程控制开关,只要她不承认,学校就不会惩罚她。
话音刚落,余尾鸳就准备挂断电话,安庭连忙叫了一声,“学姐,如果没有惩罚呢?”
“.......什么?”
安庭抬眼看了看秦丞言,对方站在树荫下,影子和余荫融在一起,漆黑的眼底只映照出自己的倒影。
安庭渐渐稳下心,缓缓开口跟电话里的人说,“如果没有惩罚呢?学姐,如果那枚摄像头只是你为了拍摄实验过程而放在窗台上忘了关呢?”
余尾鸳一下子静了下来。
“学姐,”男生的音质清亮温和,听上去如同山川消融,“邱建修进实验室没多久就不小心弄坏了摄像头,你应该知道他跟傅然的关系,所以才担心傅然会悄悄给你的实验搞破坏,瞒着所有人安了一个小的监控,对吗?”
许久之后,她才长叹一声。
安庭说的没错,自从分手那天,她冲动发了那条热贴开始,傅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或许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只是之前伪装的太好罢了。
热贴发酵的太快,带来的影响也是空前的,傅然整个人都像被点燃的炮仗堆。从那之后,余尾鸳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来自他的各种威胁信息。污秽刺耳的谩骂更是不计其数,拉黑一个又来一个,不知疲倦不分时间。
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每晚回宿舍,傅然都会在那里堵她。
余尾鸳一开始把这件事上报学校,可是傅然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学校只是草草了事。
她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保护自己,直到iGEM校内海选赛开赛。
为这个比赛余尾鸳准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不想为了傅然这种人放弃,所以硬着头皮也要参加。反正只要在学校里,傅然还是忌惮的。
可那天,邱建修不小心弄坏了摄像头。绷紧的心弦彻底断了,余尾鸳买了好几个微型摄像头,放在实验室,背包里,宿舍楼下。
她攥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听筒那边的声音里带着柔和的蛊惑,“学姐,傅然拿着我的实验成果陷害我抄袭。两天后,我的名字会出现在校内各大广播里。每个人都会在背后讽刺嘲笑我,用那些我从没做过的事情。”
“所以你可不可以帮帮我?让我去把麻烦解决掉,好吗?”
电话里是长久的沉默。
安庭也不催,沉静地等待着答案。
不知道过去多久,周围的人都换了一批又一批,他才听见那边传来很轻的一声。
“好。”
安庭唇角向上弯起,“谢谢学姐,我不会让你记过的。”
挂断电话前,他听见余尾鸳小声地说了一句,“祝你好运。”
学姐动作很快,两个小时后,安庭的邮箱里就收到了一份节选的视频文件。时间有点晚,两个人随便找了个没人的长椅上,一起坐下看。
只是坐下时,两人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一起。这时安庭才敏锐地发现学长罕见的有点心不在焉,他偏头问,“哥,怎么了?”
秦丞言静了两秒才说,“没事,先看视频。”
“好。”安庭没多想,按下播放。
画面比想象中还要清晰,屏幕中的白炽灯亮得晃眼,他本人正趴在实验室里的桌子上安然入睡。电脑就在手边,身旁还散着摊开的笔记本。
秦丞言在他身后收拾东西,待一切整理好后走过来查看了一下安庭真的睡着了后才转身走出实验室。
这应该就是去卫生间的时候,安庭屏住呼吸继续往下看。
果然,秦丞言离开没过几秒,屋里瞬间闪进来一个人,正是傅然。
傅然嫌弃地看了一眼趴着的人,快步走到电脑前,将usb插/了进去,熟练地操作一番时余光不小心瞄到一旁摊开的笔记本上。那里记载了安庭所有的想法和推导过程,杂乱但吸引人。
傅然没什么犹豫地拿出手机,对着笔记本的页面录了一条视频。他的确聪明,拍照费时间,视频只要保证拍到就好。
做完这一切才用了一分钟左右,能看见傅然嚣张地一笑。临离开时,还朝趴着的人“啐”了一口。
安庭:“.......”
他受不了了,“咔擦”一下按了暂停,后面大概还有一小段,估计就是傅然出去,秦丞言回来。没必要看,毕竟最重要的已经看完了。
安庭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犯恶心上了,压根儿没注意到身边人的表情出现一瞬间变化。
他匆匆把电脑收好,忍着想吐的感觉跟秦丞言道别,“哥,我先回去洗澡。”
秦丞言两条长腿随意岔开着,脸藏在夜色里看不清表情,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回到宿舍,安庭冲到浴室仔仔细细洗了个澡,那种恶心感才微微减轻了些。推开浴室门,喻平还没回来。他爬上床,把自己塞进被子里。
空调开着恒温档,冰凉的空气慢慢回暖。安庭放松地缩在一角,重新打开电脑。
他其实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当时也并不确定那枚摄像头就真的是余尾鸳的。只是一系列猜测加推论,结果学姐直接承认了。
不过好在结果是自己想要的,监控录像要比任何东西都来的更为直观。
大事解决,整个人也跟着松懈下来。等待开机的时候,思绪莫名回半小时前。长椅上,学长的状态感觉不太对劲。
安庭拿起手机发了个信息过去问一下,等待回复时重新点开视频播放,他要再确认一遍,没有任何问题才会带到海选赛的总结大会上。
刻意略断令人作呕的片段,直接跳到后面没看过的。
画面上,傅然晃着usb大摇大摆离开实验室,没过多久秦丞言也回来了。冷白的灯光下,学长慢慢走到趴着的人身边。
17/30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