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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和老三留下在这……”
“二哥……”
聪慧如宁羽，他只是听到郑修然有些吞吞吐吐地说出两国开战这件事他就已经了解几分郑修然的心思。
“我今天画了一幅画……”
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宁羽突然打断了郑修然的话，他站起身来离开了饭桌，过了一会回来后，将他用炭笔画的一副画递给了郑修然。
老二低头，他看着那张白色的宣纸上，用炭笔看似随意地勾勒了一座院子，上面浅浅地画了几个人影，有一人在砍柴，有一人在捣杵，还有两个人正在一根细绳上晾衣服。
院落外的背景是起起伏伏的山丘和数只展翼的飞鸟。
黑白色的画面，浅淡合适的阴影，宁静致远的画面让人仅是看一眼就能勾起美好的回忆。
“这是……”
看着这幅画，郑修然的眼圈有些红，那些日子明明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却什么都消失不见。
“和你们分开之后我总是会做同一个梦，梦见我们仍然生活在一起，并没有分开过。”
“我发现，我总是会思念那些短暂的日子。”
“如今我们好不容易才再次重逢……”
“二哥，不管现在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一起去，好吗。”
宁羽清澈的眼神和郑修然的眼神不期而遇，他们两人深深凝视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时间，桌上安静下来，就连一直大口嚼着饭菜的郑修杰都注意到了他面前两人的心照不宣。
他呆呆地看着宁羽，可是宁羽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他可怜兮兮地拉住了宁羽的袖角，
“宁……宁……”
如今的郑修杰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只能简单唤着宁羽的姓。
回过神来的宁羽转过头看向郑修杰，微笑着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然后拉住了他的手，转过头来，语气坚定地对郑修然说：
“我和三哥不会留在这，二哥，不论前方如何凶险，我们都同你一起。”
至于谢大夫一行人，郑修然也征求了他们的意见。谢大夫于宁羽和郑修杰有恩，如果他不愿意前去冒险，郑修然下定决心一定会护他一程。
谢大夫听说他们需要立刻启程前往柚洲城，虽然有点惊讶于如此迅速，但还是立刻吩咐弟子们收拾了东西。
他来到北方，不就是为了救死扶伤，现在去前线待命，他当然义不容辞。
郑修然心中感动，同时也赶紧命人准备马匹，安排好城中的事物后，他带了三百官兵，护送谢大夫他们一行人上路。
宁羽一边照顾着郑修杰，一边跟着后面。
当他们浩浩荡荡的一支长长的队伍还没有到达柚洲城的时候，他们已经注意到，不仅是他们，几乎整个边境的各个城池都在赶往柚洲。
北部的平越和大裕接壤的陆地部分主要是以柚洲为主的大城，其余的就是像安平城一样看起来距离很近，但中间隔了很宽的一条河流，以及两边绵延不绝的高耸山脉，将边境的城池包裹其中，以自然屏障保护着大裕国。
从地形上来说，只要平越国的兵马突破了柚洲这座城，之后就能像蚂蚁冲出蚁穴一样陆陆续续向整个大裕国蔓延。
所以，柚洲是最不能丢的一座城。
郑修然拿出自己的官贴和令牌给了城门口的士兵看，士兵带着大队人马去了旁边，领着郑修然和医护队进了城。
之后又有一名士兵要带郑修然去见城主，其余的人都要被带去另一个地方。
郑修然当然想让宁羽跟着他一起，但宁羽说他还要带着郑修杰，见城主比较重要，让郑修然先去，他们等下在城门口再见。
于是宁羽和谢大夫他们跟着原先的那名士兵一直走到城中的一片非常大的空地处，那里已经搭满了帐篷。
和安平城相似的地方是，整个柚洲城内到处都是官兵，城中并没有居民，看样子是全部都已经撤走了。
谢大夫他们被一个拿着花名册的官兵一一点了名，就连宁羽和郑修杰都有名字，他们和其他地方来的医护者被混合安排在一个住处，一个大的帐篷里几乎有二十个人住。
不过没有一个人抱怨，似乎他们都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等安置好了每个人的床位和个人东西，接着就有士兵进来叫上所有人，说是将军要训话，让他们赶紧出去空地旁边。
两百多名医护者陆陆续续地走到空地旁边站着，郑修杰跟着宁羽亦步亦趋，脸上满是懵懂的神色。
宁羽倒是有些好奇地边走边听着有些医者的聊天，听说这一次柚洲来了好几位手握重兵的将军，目前所有柚洲的兵马至少有十多万，都分置在附近的城池和村落里，且朝廷还在不停派增援过来。
“那我们这次的胜算不是很大吗？听说啊，平越国不过十万人。”
“说是这样说，但平越国的那些骑兵各个凶狠，我们的步兵再多，也抵不过那些人的心狠手辣。”
“唉……希望我们经手的患者能少一点吧。”
宁羽脸色沉重地带着郑修杰跟随人群来到空地旁边，如同上次在燕城一样，他们站在下面，仰望着高高的城楼上的一抹身影。
郑修杰捏着宁羽的袖子紧了几分，眼前的景象太过熟悉，他的脑海中闪过血腥的一幕，老三的头有些疼，他捂住了脑袋。
宁羽关心地帮郑修杰揉了揉太阳穴，随即便听见有人让他们安静，然后城楼上一个穿着盔甲的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他的声音苍厚有力，对着楼下的这群医者们就是一顿慷慨激昂的演说。
宁羽整个人都挂念着郑修杰的脑袋，没怎么听那个将军的训话，反而是郑修杰抬起头看向正大声说话的将军方向，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嘴里不断重复着，
“宁……宁……”
“大……大……”
郑修杰的手指也高高地举起，指向了城楼，有些大声地喊叫，惹来周围人的注意。
宁羽有些尴尬地赶紧制止了郑修杰，但郑修杰一直想要指着城楼，这样的行为很引人注目。
此时宁羽也不得不看向那座高高的城楼，只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制止郑修杰的动作也僵硬住了。
那抹熟悉的身影，在宁羽的梦里百转千回，他不会认错。
除夕夜的烟花下，一模一样的身影。
正站在那位正在情绪激昂地讲话将军身边，一身乌黑的铁甲，一副侍卫的模样，站姿挺拔如松。
那是，郑修远。
55、第五十五章
宁羽呆滞的动作让不停挥动着手臂的郑修杰停了下来。
他们这边的小骚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但还是引起了城墙上的人的注意。
那位声音苍厚有力的老将军看了过来，不过很快就又转移了视线。
距离太远，宁羽其实并不能看清城楼上郑修远的容貌，但是那抹高大的身影他和郑修杰是不可能认错的。
宁羽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凉凉的，他茫然地用手抚上了脸，轻轻低头，几滴泪水滑落在手心里。
突然，有人轻轻抱住了他的头，将他按在了怀里，环住了他的肩膀，轻拍着他的背，嘴里断断续续地说，
“宁……宁……不哭……不哭……”
郑修杰不想要宁羽哭，即使痴傻了，他也不想见到宁羽伤心。
宁羽靠在郑修杰的肩窝，他的眼神却仍然望向了城楼上熟悉的，许久未见的身影。
他认得出来，即使并没有见面。
清澈的眼眸里藏满了思念和酸涩的感情。
城楼上，一身铠甲的郑修远仿佛感应到什么，他朝着宁羽他们这个方向望了过来，却只看见郑修杰正低着头的背影，和完全被老三护在怀里，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宁羽。
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没看见。
吴将军的训话并没有持续很久，大约半个时辰后，所有的医者开始陆陆续续地回到自己的帐篷。
帐篷外的士兵给他们没人都分发了一枚令牌，告诉他们只要不出城，可随意走动。
宁羽便拉着郑修杰朝着刚才的城门口走去，嘱托同行的商陆要是有事先记下，他们很快就回来。
让宁羽失望的是，刚才城楼上的人影早就消失不见，他礼貌地询问了周边的士兵，他们却都摇头，不知道宁羽形容的人是谁。
直到郑修然来城门口找宁羽他们。
柚洲城城主和郑修然议事后，给他安排的住处距离宁羽他们的帐篷并不远，是在一间客栈里。
老二带着宁羽他们到了客栈，发现客栈已经有很多人了，看他们的服饰，都是官员。
郑修然没在意这些，他们收拾了一下房间后，老二知道宁羽和郑修杰住帐篷后，想让他们俩晚上住在着，挤一挤就好了。
但宁羽只想让郑修杰在这里住，环境会好一些。
老三撅着嘴摇头，他要和宁羽在一起。
没办法，宁羽和郑修然商量好后，决定他们俩还是回帐篷住。
同时，宁羽将刚才自己和老三见到「形似」郑修远的事告诉了老二。
“如此，要是大哥在这里，我一定多多留意。”
“嗯。”
两日很快便过去，柚洲的大军也差不多已经集结完毕，宁羽每天都能听见那些震耳欲聋的号子声。
就在柚洲城外，共计二十万的大军整装待发。
城内的医护者提前准备了大量的伤药和绷带，每个人的脸上都很紧张。
十多万人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出发了，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骑兵们，接下来是队伍绵延不绝的步兵们。
长长的队伍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出了城门，留在城里的人们都无比紧张。
除了几位将军，其余的城内官员都没有被允许上战场，他们聚在客栈里焦急等待着城外的消息。
郑修然原本想去找宁羽和老三，但是临走出客栈时被守在门口的士兵叫住，将他留下来，说是在今日的战役结束前，不可以随意外出。
无奈，老二只能留在客栈一楼，心中担忧地坐在一张桌子前喝着茶。
很快，探子来报，大裕国和平越国双方人马已经开战了，平越国的人甚至并没有派出和谈的人，当大裕国的士兵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那一刻，他们就直接冲了上来，丝毫没有给对方准备的机会。
这场战役从这天的上午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黎明，战况十分胶着。
平越国的骑兵个个来势汹汹，他们几乎每个人都骑着战马，凶狠地和大裕国的步兵厮杀，占尽了上风。
大裕国的这边的兵力人数看起来是很多，但是骑兵的人数远远比不上平越国，那些步兵即使再过勇敢，对上骑兵也非常吃亏。
好在人数多也有人数多的好处，到后半场的时候，大裕国的士兵几乎是几个人围着一个平越国的骑兵进行缠斗，只要能让平越蛮人掉下马，他们便能趁机制止。
一天一夜的对抗后，两方带头的将军这才都下令撤退。
双方交战的边境处到处都躺着尸体和断手断脚的人和马匹，场景的惨烈让人仅仅是看一眼便心境胆颤。
等到兵马都撤退后，双方都派出了一小队人马出来收拾战场，看还有没有活口。
此时，原本还斗个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出现了诡异和谐的一幕，穿着不同盔甲的士兵们只是低头寻找着自己阵营的同伴，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无数的尸体，有些连眼睛都没有闭上，那些出来寻找活口的士兵看见后，一个个地都将那些死不瞑目的士兵们的眼皮抹了下来。
战场上的白色担架来来回回，还有不少的士兵都残存了一口气，被救了下来，送到了城内的医护点。
城内的医护者们每个人都忙到脚后跟打后脑勺，虽然早就已经有想过这场战役会十分惨烈，但当亲眼所见的时候，所有人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那些浑身血污，身上的伤口都深可见骨的士兵们不断被送进帐篷内，地上的泥土被士兵身上的血浸地深红。
宁羽身上穿着的白色麻布服已经被染上了许多血迹，他的额头满是汗水，发丝都粘在了脸上，整个人不停地在帐篷内奔走，忙碌个不停。
郑修杰被宁羽哄去熬药，他乖乖地听话，宁羽嘱托商陆带着郑修杰一点，然后自己跟着谢大夫他们在帐篷里处理伤者。
一路走来，宁羽虽然已经有了为士兵处理伤口的经验，但是这次第一时间接触到那些完全就是血人一样的士兵们，他强忍住心中的害怕和颤抖的双手，跟着谢大夫身边为那些人缝合手脚。
谢大夫的手却一直又稳又快，他的长胡子尖都被染上了血色，但他浑然不觉，专注而认真地为每一位送进他们这个帐篷的士兵诊断，然后迅速做出指示。
从黎明到黄昏，宁羽他们几乎没有喝一口水吃一口饭，一直忙着处理士兵们的伤势，帐篷外排着队等待着的队伍终于一点点地缩短。
连续三天，城内的医疗点一直灯火通明，两百多名医护者整整处理了总计三万多名受伤的士兵。
累的不行的宁羽在最困的时候也仅仅是坐在帐篷边休息了一个时辰，吃了点东西，然后继续跟着谢大夫不眠不休。
另一边，这三天里，郑修然因为战事，被困住在客栈，等到好不容易可以出客栈后，他立刻去找宁羽他们。
只是伤员实在太多，他根本来不及和宁羽说几句话，就眼睁睁看着宁羽又去帮手新进来的士兵，为他们止血缝伤。
之后他就被城主和几位将军派来的人叫去，说是要对这一次的战事进行总结。
此次的拼战，大裕国和平越国其实都没有怎么占到好处，但是要是细细研究对比起来，还是大裕国吃了亏。
他们出战的人数是平越的两倍，但这边死伤的士兵也是平越的两倍。
整个军队的骑兵人数远远比不上平越，这方面也吃了亏，许多士兵都是被马匹践踏受伤或是致死。
如今还要防范平越的人进行反扑，两方虽折损了快近一半的人数，但平越国的人奸诈狡猾，保不齐会像半年前一样进行偷袭。
柚洲城主和三位将军对这次的战事进行了总结，其中吴将军年纪最大，经历过的战役也最多，他知道这次两方没有分出胜负，平越国肯定还会有其他动作，于是他雷厉风行地给参加会议的每个官员都安排了任务，主要是巡逻和监督附近城池的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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