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站在那棵树下,双肩耷拉着,双手插进兜里,举着头,看向3楼的窗户。
现在已经很晚了,又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偶尔有人路过也是行色匆匆。
暖黄色的光亮透过窗帘,朦朦胧胧,在这深秋的夜里,也能人带来有丝丝暖意。
至少盛夏觉得那光芒虽微弱,也是能帮他稍稍驱散那发凉到指尖的寒意。
凌霄并没有坐在惯常的那个位子上。但是盛夏知道凌霄正在那扇窗户后的某个地方,或是看着书,或是在工作,他不怎么看电视。
盛夏嘴角咧开了一个苦涩的笑,一笑,眼泪就顺着滑落了下来。
外面太冷了,风吹的他眼睛都发疼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是冷的还是站的太久了的缘故,盛夏觉得自己都快失去知觉了,双腿有些麻木,支撑的身体都有些发晃,脑袋昏昏涨涨的,连视线也跟着变得模模糊糊了。
盛夏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举着一把伞,在向他走来。
都出现幻觉了。那个人好像凌霄啊。盛夏心里自嘲道,一时竟哼的笑出声来,“卖火柴的小女孩吗……”
然后他就像童话故事里那个小女孩一样,伸出手去够那一处温暖的火源。
“抓到你了。”盛夏笑得眼角弯弯,睫毛忽闪,上面还沾着晶莹的泪水。
笑着笑着,他仿佛童话故事里那个小女孩一样,不再和抬也抬不动的眼皮去抗争了,合上眼睛,身体一歪,意识也跟着不清了。
“盛夏?盛夏?”凌霄单手一把接住了盛夏。
盛夏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下沉,像是要坠入无间深渊一般。但是好像半路又被什么接住了。
耳边似是有人在喊他,可是他听不真切,那声音和凌霄的声音好像啊。他好想抓住那个声音啊。
他想睁开眼睛看一看这声音是谁,可是眼里焦灼滚热,烫得他睁也睁不开;
他想抬手摸一摸这个声音是谁,可是手也像被卸去力气了一般,抬也抬不动;
他想回应那个声音,可是嗓子嘶哑酸涩,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凌霄搂住了盛夏,盛夏的脸色苍白,上面还有细微的晶莹颗粒,不知是这细蒙蒙的雨水,还是泪滴。
嘴唇却与苍白的脸色相反,红的滴血。凌霄隔着衣服,都觉得他浑身滚烫,摸了一下额头,果然,烧的都烫手了。
凌霄扔掉了手里的雨伞,蹲下膝盖,一把把盛夏抱了起来,直奔楼上。
盛夏感觉有冰凉凉的东西贴着他的额头,还有湿润润的东西一下一下地触着他的嘴唇。
他微微睁开朦胧的双眼,灯光好刺眼啊。
暖黄色的灯光。和凌霄家一样。
盛夏又睡了过去。
中间盛夏一直迷迷糊糊的,他感觉有人在给他脱衣服,轻轻地拉开了拉链,还给他脱了裤子,温柔的帮他卷进了被子里。
身体像个火炉,体内却一阵阵发寒,他扭动身体,想踢开被子,他感觉到有一个人用力抓住了他,声音里充满了温柔又诱惑的安慰:“乖,别动,出汗就好了。”
然后盛夏就乖乖的任那个人抱着,一动不动。
后来,自己好像还被灌了药,那个药好难喝啊,他还被呛到了,可是有个人给他很温柔地拍了拍背,他靠在那个人的身上,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可是那个人的怀抱却很结实,他可以放心的依赖。
意识断断续续,都不真切。
经过一夜,盛夏的烧终于退了。
早上盛夏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盛夏摸了摸还有点疼的头,花了一点时间让意识归位。
盛夏发现自己睡在一间陌生的卧室里。床单被套枕头是成套的简洁灰色。
床头柜上有一个黑色的简约时钟,还有一个电子体温计,散落着退烧药和感冒药,和自己之前买给凌霄的是同一个牌子。窗帘不遮光,阳光洒了进来。
这到底是在哪?我怎么会在这?
盛夏只好下床。床边放着一双灰色的棉拖鞋。盛夏起身穿上了,刚好合脚。
站起来的那一刻,盛夏还是明显感觉到自己有点虚,眼前短暂的黑了一下。
等稳住了身体,盛夏又揉了揉眉心,然后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盛夏本来以为打开门后,会看见什么人,可是客厅里也没有人。
盛夏环顾四周,客厅的布置也如卧室一般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甚至连一张照片也没有,根本猜不出主人的身份和喜好。
就在盛夏有点疑惑的时候,突然传来门扣的咔哒声。吓得盛夏一惊。盛夏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
盛夏一怔。
凌霄?
然后盛夏像是被剥夺了呼吸一样,整个人僵硬的立在原地。
凌霄好像也没想到盛夏会突然出现一样,也没动,站在了原地,手上还端着什么东西,正冒着阵阵热气。
盛夏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在做梦,又或是自己还没退烧,烧糊涂了吗?
不对,昨天夜里好像有人在照顾自己,有人喂他吃药、脱衣服、盖被子,虽然夜里烧的意识模糊,可是那触觉、那怀抱到现在自己还能记得住,那……不是自己的幻觉和错觉?难道……难道,昨晚照顾自己的人是……是凌霄吗?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盛夏呼吸一窒,心跳都漏了一拍,他赶紧闭上了眼睛,使劲的摇了摇头。
如果是幻觉的话,请把它甩出脑子吧。
如果是真的,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凌霄肯定还站在那里。盛夏心里双手合十默默的祷告。
还在。还在。还在……
真的是凌霄。
那么昨晚……
盛夏不敢动了,他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手指摩挲着衣角,忐忑的看着凌霄,像是在等待一个宣判似的。
凌霄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走到了餐桌前,放在了桌上。又转身去了厨房。
凌霄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张餐桌。自己以前在楼下看到的那张餐桌就是这张吗?平时凌霄都是坐在这个位置的。
凌霄拿出一个碗和一个勺子,搅了搅冒着热气的小米粥,然后盛出一小碗,放在了桌边。
“坐下来先喝一点热粥。”
这是自重逢以来,盛夏第二次听到凌霄对自己说话。盛夏的嘴巴抿成一条线,点点头,乖乖的坐在了桌边,低着头,捧起碗,把勺子送到了嘴边。
“啊嘶。”盛夏赶紧舔了舔嘴唇,吐了吐舌头。
好烫啊……
凌霄坐在对面,看着盛夏的头顶心,不禁叹出一口气,提醒道:“先用勺子搅拌一下,刚出锅,有点烫。”
22、冷水澡
盛夏慢慢用勺子搅和着小米粥,一边偷偷抬起眼皮瞄凌霄,发现凌霄正盯着他看,立马又垂下眼睛,继续搅和着碗里的粥,勺子和碗底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盛夏细细的地嚼着粥,其实这粥也不用嚼,凌霄熬了挺长时间,不时搅拌防止结块,入口可吞。
但是盛夏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慢条斯理的一口粥要嚼好几下。
凌霄就这样耐着性子地坐在对面,一直等盛夏全部喝完。
盛夏喝完后,凌霄站起身来,收走了碗。
“我来洗吧。”盛夏脱口而出,说完又愣愣的站在原地。
“不用。”凌霄转身进了厨房。
凌霄进了厨房后,盛夏强撑的那根神经,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就崩坏了,整个人又瘪瘪的,垂头丧脑的坐在那。
他现在该怎么办,该说些什么呢。
他要谢谢凌霄昨晚的照顾吗?
那么现在自己也好了,是不是该走了?
凌霄是不是也要赶他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进到凌霄现在的家里。以前他总是站在那棵树下遥望这个房子,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凌霄的家里会是什么样子的,不过现在这个房间的布置好像又在意料之中。
凌霄走到卧室把药拿了出来,倒了杯温水放在桌上,“退烧了,消炎药还是要继续吃。”
盛夏拿起杯子,咕嘟咕嘟就把药呑了下去。末了才想起来说了声「谢谢」。
“我出去一趟。”
他这是在跟我说吗?
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要跟着走吗?
他没有叫我走啊。
盛夏满脑子里一堆问号,自己跟自己纠结的时候,凌霄就推门离开了家。
门关上的那一刻,盛夏才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然后又恍然发觉了什么似的,笑了,“他没有叫我走。”
他没有赶我走,也没有问我什么时候走,是不是代表我可以暂时留下来?
他是……
凌霄从小就有爱心,外面流浪猫流浪狗他碰上了,也会定时拿些食物去喂它们。
昨天晚上,如果随便换成什么阿猫阿狗,那种情况下,想必凌霄也不会不管的。
想到这里盛夏有点泄气。
对了,凌霄怎么知道我在那的呢?
不管了,管他什么原因,机缘巧合也好,命中注定也罢,反正他有机会进到凌霄家里了,还在凌霄的床上睡了一夜。
啊……想着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虽然他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进到凌霄家里。
现在反正他进都进来了,凌霄也没有亲口明示要他走,那就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不走了吧。
可是会不会是因为自己还生着病,凌霄太善良了,不忍心赶他走?
现在自己好像烧也退了。
不对,一般发烧都会反复个两三天的。
他还有机会。
傍晚凌霄回来的时候,盛夏果然又发起了高热,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
凌霄打开家门,并没有看见人影,心脏收缩,微微下沉了一下。
转而回头看向门口玄关,盛夏昨天穿的鞋子还放在那,位置还和他昨天摆放的位置一样。
盛夏还没走。
凌霄推开卧室房门,盛夏果然还躺在床上,呼吸短促,不均。
凌霄赶紧拿体温计给盛夏量了体温,怎么都快40度了,这样下去怕是要烧傻了。
凌霄拉起盛夏,要帮他穿衣服。盛夏死活不肯,整个人都往床上赖,嘴里还哼哼唧唧。
虽然凌霄比盛夏高了半个头,可是盛夏整个人都往后仰,凌霄愣是没拉住,还差点栽倒了盛夏身上,幸好双手及时撑在了盛夏脸的两侧。
盛夏烧的面部绯红,呼吸的热气都烫到凌霄脸上,凌霄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合时宜的剧烈的跳动了几下,忽的一下站起了身来。
“盛夏,你醒醒,我带你去医院。”
盛夏的鼻腔里发出拒绝的嗯嗯声,翻了个身侧了过去。
凌霄见拉不动他,只好将退烧药给他先喂下,额头贴上退烧贴。然后起身去客厅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家庭医生就到了。
医生问是怎么发烧的。
“之前可能心里压力比较大,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昨天夜里又在外面吹了冷风,淋了雨。”
“昨天烧多少度?”
“39℃。”凌霄又补充道,“凌晨四点退了烧。”
“照你的描述应该就是普通的上呼吸道感染,也用过药了,按道理应该不至于第二天烧的更高更猛啊。
不过现在我也不能给他做什么检查,明天还是去医院验个血常规。我先给他打一针退烧针吧。”
“好。”
医生给盛夏打针的时候,盛夏肌肉紧绷,这样不光会更疼,连送针都很困难。
医生叫他「放松」,他还是紧绷着身体。
凌霄按住了他的手,轻声道:“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身体放松弛。”
然后盛夏紧紧揪住被子的手就悬空搭在了被子上了。
凌霄送医生出门的时候,烧的都喘的凌霄居然笑了,“今天终于不用走了。冷水澡没白洗。”
第二天早晨,盛夏醒来之后,凌霄将熬好的牛肉粥送到了床边。盛夏心中暗自窃喜。
盛夏连着烧了两天,嘴里一点味道也没有。生病的人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可是光吃粥凌霄又担心盛夏抵抗力不足。
于是大清早就出门买了牛肉,又将牛肉切成很小很小的颗粒,方便入口。
之后小火慢慢炖,慢慢熬,前前后后为了一份粥,花了近两个小时。
凌霄搅拌了一会,又往自己手背上滴了一滴,温度刚刚好。然后把碗递给了盛夏。
盛夏用眼睛描绘着这一切,把它们全部刻在了脑海里。
盛夏接过碗勺,低头乖乖地吃起粥来。这次他吃的很快,牛肉粒也很香。不一会,盛夏就将一大碗粥喝光了。
喝完将碗递回给凌霄的时候,盛夏听见凌霄说:“你昨天洗澡了?”
完了,是不是被发现了?
盛夏心下惊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半天后,才说道:“嗯,前晚发烧出了太多汗,觉得不舒服。”
凌霄无奈叹气。
盛夏突又补充道:“对不起,我没有毛巾,就用了浴室里的。我回头再给你买条新的一模一样的赔给你。”
“不用。”
凌霄起身准备出去,推开门的时候,背对着盛夏,说道:“好好躺着,不要乱动。”然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盛夏一下子钻回被子里,把自己的头也蒙在里面,“太好了,他今天还是没赶我走。”
然后傻乎乎的在被子里咯咯笑了起来。
23、盛娉婷二度入院
蒙在被子里的盛夏听见开门关门的咔哒声。
凌霄又出门了?
盛夏悻悻的又钻回被子里。
躺了一会,盛夏摸了摸枕头下面,想看看不知道被自己扔在哪里的手机是否在会在自己惯常放的地方。
一摸,还真给自己摸着了。
盛夏从站到凌霄家门口那棵树下开始,就把手机关机了。这两天生着病,手机也就一直出于关机状态。
似乎只要把自己封锁起来,网络上那些流言蜚语就可以通通被他隔绝在自己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这样好似伤害就会被遗落在某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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