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兹说:“把重力球分我一些吧。”那是一种训练魔具,是液体状的,可以穿在人的身上,就像一件可以组装的外衣。
这时的布兹还很胆怯,他的脸上有明显的雀斑,还有日晒后的麦色皮肤。
他会因为艾布纳分给他的一些温柔而对他付出大部分的关心。
“我不需要,布兹,实际上这没什么大不了。”
“所以是那次吗?”卡佩医生问道。神学院的艾布纳少爷看着脚下踩的羊毛地毯,答道:“因为太想证明自己,超过了可以负载的重量。”
感觉眼中的世界暗了下,醒来就是白色的被单和床单。安德烈说:“别再当魔法骑士了。”
“只是……晕倒吧?”艾布纳说的自己也不确定。安德烈说:“已经很严重了,别去读了。”
“我没有问题!”
“是啊,你的训练量一直比别人要小,这次你要加强,当然受伤了。”
“如果是布兹在这里,他就会理解我一点。”艾布纳无心地说。安德烈说:“你很喜欢他吗?”
布兹接住了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的艾布纳,将他的重力球接触,魔力释放,可是重力球的魔力只能转移到同样的魔具身上,布兹承担了一倍的重量,没有叫老师,而是自己带艾布纳去了医务室。
他跟安德烈在这里发生了一段对话。
“小艾不需要被带出去。”
“布兹,这是我的弟弟,你没有管他的权利。你对待他像对待一件物品一样。”
“安德烈,我明白他想当魔法骑士,你明白吗?”
布兹唯独在安德烈这样的人面前不怯懦,安德烈的嘴脸让他厌恶至极。他挺直了腰板,看着安德烈。
“你再不离开,我就叫我家的仆人过来,把你打成残废。”
“我可无所谓……”
“如果我让艾布纳误会你是「坏人」呢?”安德烈说,“我总有办法毁了你。”
谁也想不到光明磊落的安德烈会说这样的话——他自然不会那么干,那样太过卑劣,但他为了威慑布兹,不得不这么说。
艾布纳从羊毛地毯上走过,停在窗边,他的肩膀又窄又细,柔和的好像女人的曲面。
他对卡佩医生说:“安德烈替我从你这儿买了禁药,它们算是暂时减轻了我肺部的负担。”
“你后来怎么样了呢?”
“还是回去了。”
在魔法战斗中,艾布纳受了伤,他很突然地对安德烈说:“我想退学。”
卡佩医生问:“当时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身体撑不下去了,就想着离开。”艾布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熟练地从柜子里找出了最好的一瓶,然后站在窗边,一个人饮着红酒。
艾布纳没有跟布兹说退学的理由,只在落败了之后,跟着安德烈去校长室,经历原来校长扫在他身上的目光。
办理完退学手续后,又看见了布兹,他因为参加下一场战斗而耽搁了下。
“小艾,你跟安德烈一起去校长室干什么?”
“退学。”
“你在开玩笑吗?严肃一点,我不想跟你开玩笑。”
“这就是真的。”
“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啊,艾布纳,你为什么不为它负责?”布兹吼道。
“我当不了魔法骑士,我在为我的人生负责,我没有资格当魔法骑士!”艾布纳跟着吼道。
一时寂静,安德烈意外于平日温顺的弟弟会生气,但他仅仅生气那么一下,又浮上笑意,说:“以后再联系吧。”
卡佩医生问:“你讨厌布兹吗?”
艾布纳小口饮酒,说:“我不会讨厌任何人,但我非常在意我的哥哥。”
“你在退学之后,有过一次重病,整整一年?”
“没错。”
“真相到底是什么,听说你是在迷失地被你的弟弟奈登发现的,他救了你。”
“哥哥跟我说,一起走吧,走到没有人去的地方,我仅仅想试一下,就是那样,仅此而已。”
43、第 43 章
城中破乱的小巷里,胡乱堆着木头,木匠每天都辛勤地工作,某天喝醉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多收了别人钱,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酒瓶,心想:没准我怎么工作都是一样的。于是他喜欢喝酒,变成了酒鬼,醉醺醺地娶了女人,女人在生下最后一个孩子后死去了。
布兹就在木头里长大,他的衣服上永远都会沾上木屑,手上因为干活而受伤,指尖摩擦铁具而发黑。
木匠永远不会打布兹,布兹还得负责干活,至于其他的孩子,他不高兴了就会用木条去抽。
布兹会在他看得到的地方保护他的弟妹。随着年纪的增大,对父亲的恨意也加深了,看到父亲用木条再去抽妹妹的时候,他出声阻止,那天父亲的心情很不好,连他一起打,他就拿着木棍猛击父亲的头。
一下没了声。
父亲只是晕了过去。
他的记性开始变得不好起来。
布兹打了他后,很平静,他能够反抗他父亲,他就反抗了。
而弟妹对他充满恐惧,看到他把父亲打倒了,一句话都不敢和他说。
在他们看来,布兹就是新的暴力。
布兹有一次捆扎好木材,被一个优雅的贵族叫去,她惊讶于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在木匠店里干活,而她的仆人告诉她:“在贫民窟里,这是很常见的事。”
布兹这才知道,原来他生活的地方叫贫民窟,而「贵族」不需要卖力地干活,就能得到优越的物质生活。
贵族女人说:“巴罗在招生。”
布兹问道:“巴罗是什么?”
女人轻笑了下,而仆人叹气。
最后女人还是回答了他:“那是一所骑士学校,每年都在招收骑士生。”
“他们的房子有哪里坏了吗?需要多少木材?还是说我去修呢。”
布兹已经有了大人的模样,他只关心自己店里的生意,抛开那些难懂的名词。
之后,布兹才知道巴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所学校由王室提供资金,贵族家族支持。
他有听父亲在早些年说过「骑士」什么的。他的父亲再清醒之后又变回了「疯子」。让他去做检测,等魔法检测单出来,没准他能进去。
如果是贫困生,学费就是完全免费,不需要担心。
“你的母亲有魔法天赋,肯定没问题的。”
“你娶她就是为了魔法天赋吗?”布兹问。
男人失语了一瞬,又凶道:“去做就是了,用得到你这么多问吗?”
他就这样进了巴罗,不用去干苦力活,在木匠店里挑选木材,去森林里采集木材。
但是从他踏进学校的那一瞬,看看那么大的建筑,看看那么大的学校,大家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软布细料,他就感到了不同。
他是和这里的人完全不同的。
到了这所学校里,太多不认识的人,太多不知道的词,就连文字也要自己学着阅读,他几乎没有姓名,因为这里的人最开始都以姓氏互称,他没有姓氏。他永远坐在最前面,永远被人在奇怪的地方关注。
他患上了口吃,也有驼背的习惯,可是已经签好了手续,他是没法退掉的。
他只能每天最早到教室,才能不看见全班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道目光。
直到有一天,他的座位上睡了一个人,他穿着洁白的衬衣,阳光和他的金发融为一体,被睡乱的发丝垂落下来。
布兹走过去尽量轻声,但还是吵醒了他,他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像贵妇会用的折扇,海蓝色的风景映在眼底。
“这是我的座位。”
“你看错了,这是你同桌的座位。早上好,布兹。”男孩打了个哈欠后懒懒地说,带着微微的笑意。
44、第 44 章
——第六章——
布兹没有看错座位,那是艾布纳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布兹感到惊奇,他的口吃消失,但只消失了那么一次。
他们一起上课,布兹感到自己由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他的同伴。
艾布纳每次午睡或者小憩都会握着布兹的手,他感到那只手比自己要柔软一些,没有茧也没有伤疤。他很想在那双眼闭上的时候轻轻地亲吻他。
布兹的世界只有两个人,但是学校里有很多人,他每次只能止步。
他们借着树叶的阴影得以乘凉,在树下休息,艾布纳说:“要是有河水就好了,就可以用毛巾洗脸。”
“都是河水了,为什么要用毛巾洗呢?”
“是这样吗?不应该有毛巾吗?”艾布纳很疑惑。
布兹笑了:“我们家后面就有一条河,大家会在河边洗衣洗头,像这样的夏天,他们会在里面游泳。”
“真有趣啊。”艾布纳说。
“那你是去哪里呢?”
“山谷,小溪,森林。但是我没有去过你们那边,叫贫民窟是吗?”
“我不知道我们那儿叫什么。但不该被这么称呼,你知道为什么吗?这就像……我称呼你们那边为贵族堡。”布兹心想,也没有那样的称呼。
“我知道了,布兹家,就是布兹的家,是吧?”艾布纳笑道,“我也想去游泳。”
日子定在一个下午,艾布纳带着布兹逃课,两人离开学校,从被修剪的花坪跑到了杂草丛生的小路。
“这样的地方可真有意思。”艾布纳笑道。
渐渐地,他们走进破败的小巷,有一个女人神态木然,穿着随便,几个男人瘫在路边。
艾布纳皱眉,不解地问布兹:“他们怎么了,好像很没精神。”
布兹的口吃又上来了,他的心跳加速,开始出汗,他没法跟艾布纳解释哪个人是娼妓,哪个人又是乞丐,这个王国不需要这两项职业,而他们就像混子一样度过终日。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他们不知道其他赚钱的办法,去当学徒找不到好的师傅,更有可能被派去干杂活,做些根本不重要的工作,好几年都学不到东西,只学会了讨好老爷。
他没法跟艾布纳解释他的家,他的周边邻居,他也没好好了解过哪个人是干什么的,这些东西在贵族的眼里不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他们这里就是贫民窟,就需要这样的标签,轻松的概括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布兹。
到了河那边,就连风都让布兹有些嫌热,那些河里的男孩女孩着游泳,只是为了凉快,可在布兹看来却成了下流的东西,没法给艾布纳看,也没法跟艾布纳解释。艾布纳果然愣住了。
布兹甚至都有点想蜷缩回原来的自己,他的口吃越来越厉害,只发一个字而无法全发出来。艾布纳却说:“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
艾布纳顺着解开一个一个扣子,说:“你好像很紧张,我以为你是不会游泳。”
“我当然会了,不过你不会觉得……”
“我不会哦。”艾布纳说,“我的心肺不是很好。”他只是解开几颗扣子,坐在河边,把脚浸在河水里。
“以前有老师教过我和哥哥。但我总是会呛到水,有一次好像快要死了,哥哥很紧张哦。”
艾布纳说起这些事云淡风轻,“后来自己也偷偷尝试过游泳,但每次都有一种溺死的感觉,后来就不游了。”
“这样啊。”布兹说。
艾布纳退学后,去读了神学院,而布兹还在骑士训练场。他在一个全黑的屋子里。
现任青灰团长班诺坐在石椅上,隔着黑暗问他:“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的那位朋友喜欢世界,喜欢外面的世界。”布兹坐下来说,“我就是想把外面的世界带给他看看。”
这年艾布纳在作家会所。
墙上挂着全是布兹捕获的魔物标本,旁边有密密麻麻的批注。
班诺还是在老地方问他:“阔别已久,友人怎么样?”
布兹说:“他变得……很华丽,他很像贵族。”
班诺笑了:“他本来就是贵族。”
45、第 45 章
从魔法森林回来的布兹在作家会所前犹豫不决,不敢进去,他的紧张恍若在巴罗忍受同学的目光。
他有跟艾布纳联系过。他绕着作家会所走,想到了巴罗的精美建筑,这里的装饰跟那里没有什么不同,因为是贵族的领地。
“先生,能不能请你让开一下,我们是警备队的,前来作家协会收缴税金。”
班诺问:“当时是阿奇吗?”
“是阿奇柏格,他和奈登在一起。”布兹没有带上尊称。
“那是你们见的第几面呢?”
“不知道,只是感觉很强烈……”布兹在尽力回想,“他曾经跟我说过,家族是一个笼子,而苏苏里城是一座更大的牢笼,他的枝条可以顺着缝隙往外伸,主干却出不去了。”
布兹走入作家协会,先看到的是明艳的花朵,嫩绿的草叶,转而,五个女人围拥着一个金发青年。布兹想到了过去。
“过去他就是一个人睡在我的座位上,阳光明媚,环境却很安静。”
班诺说:“很不错啊。”
“看到他跟那些女人谈话,我感觉他并不开心。”
“为什么呢,明明是他自愿的,谁都知道艾布纳少爷是全苏苏里最风流的剧作家。”
“他认为他要那样,实际上不是的,我想把他解救出来。”布兹握紧了拳头,说,“不管是哪个笼子,我永远都会在外面打破它,手流血了还有头和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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