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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网[刑侦]——有风兮

时间:2021-11-13 18:02:08  作者:有风兮
  林天成「啊」了一声,没明白什么意思。秦一乐一边记录,一边抬头做了个补充:“就是当时这块地到你手里的时候还负责拆迁吗?还是本来就是一块荒地?”
  “到我手里就是荒的,我们前期是一边平地一边浇地基,没干几天就停工了。”
  “干了几天?为什么停工?你律师刚刚说的那个另一起纠纷又是怎么回事?”
  “就干了三四天。说起停工我就来气!我这个公司刚开起来,团队人少,画了几版设计图合作方都不满意,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找了个外包,画了个设计图好不容易通过了,连忙就组织开工。
  结果正式一开工才发现设计图根本就是错的,面积都不一样。
  这本来就是设计公司的问题,可是我钱已经付了,单已经结了,人不肯认账,非要说是我自己没看清楚,要改得加钱,这我也不干啊,然后这狗日的设计公司就说要告我,一摊上官司这工地就没法开工了,现在我的合作方也跑来告我,说我没能及时完工,我简直里外不是人,再加上这个事,我上哪说理去?”
  “设计图这么明显的出入你自己就没看吗?”
  他更是又气又委屈:“我……我……我根本就不懂啊!建筑公司那是我妈让我开的,说好上手,简单,有钱赚,我其实连设计图都不会看!
  拿到手我就连忙让合作方过目了,那边说好我就立马开工,我哪知道会出这种问题啊!”
  秦一乐和应呈对视一眼,无语凝噎。就这种人,上辈子怕不是拯救了两个银河系才能有这种运气投生在富贵人家,普通人削尖了脑袋努力一辈子也够不到的终点,不过是他的起跑线而已。
  他无奈长叹一口气,就这种智商,不坑他坑谁,「人傻钱多好骗」六个字都刻脑门上了。
  “摊上官司以后工地就一直没开工?”
  林天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
  “那你买的那些建筑材料呢?就堆在工地上?找人看了吗?”
  “找了。一小老头。”
  “跟那小老头熟吗?”
  “不熟,随便找的。”
  “什么叫随便找的?”
  他挠头:“刚开工就吃官司我也没心思处理工地上的事,再说了法院已经给查封了,反正也就是意思意思,看大门而已,是个人都能干,那小老头当时好像是在建筑工地附近捡垃圾,还带了一条挺吓人的大狗,自己主动来问我要不要看工地的,我就直接找了他,其实我是看上那条大狗了。”
  “狗?你看看,是这条吗?”
  秦一乐立马递上了那条大黑的照片,林天成扫了一眼就点头:“对,是这条。不过……当时好像没有这么壮,我一眼就看出来是个藏獒串串,看着挺威风的,我还打算自己养一条纯种的来着。”
  “那这人的资料你有吗?”
  “没有,当时也没要求这么多。”他说完骇然一惊,突然蹭一下站了起来:“人不会是他杀的吧?”
  “这属于正在调查中的案件细节,在没有结案之前是不会对外公布的,但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这第一单生意就很大啊,这一单不出意外你能赚好几百万吧?你一个刚开门的新公司,是怎么谈下这么大一笔生意的呢?”
  林天成乖乖巧巧又坐了下来,嘿嘿一笑:“是马琼姐照顾我,这才把这单生意给我做。”
  “马琼姐?”
  他傻乎乎点了点头:“她是我一哥们的姐姐,我哥们死了以后,她继承了家业,挺照顾我们这帮她弟弟的朋友的,人可好了。”
  “人这么好,还会告你?”
  “这……这不是耽误太长时间了嘛。要知道这块地都一年没动工了,拖这么久才告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应呈再次感叹这小子实在是智商感人,只能疲惫地长叹一口气:“行了,我们没有问题了,你先回吧,近几天不要出省,我们随时还有可能找你调查。”
  林天成如蒙大赦,带上他妈和那一整个律师团队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应呈看着他们逃跑似的背影,补充了最后一句——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真是个人才。”
  秦一乐若有所思:“老大,胡森是这个杀人分尸团伙里的一员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你说他特意主动要求帮忙看工地,是不是因为看上这块地,可以用来埋尸?”
  应呈笑了笑,没说话,一转身拄着手杖自顾自走了。
  ——假如他主动要求看工地是为了方便埋尸。那么,他是怎么知道这块地以后具体会有多长的一段空白可以让他肆无忌惮地处理尸体的呢?除非……
  布下这么大一出仙人跳恶整林天成的马琼也参与其中,负责给这个团伙提供一块能尽情使用的埋尸地。
  甚至……
  这些人被杀的原因,或许也与她有着直接联系。
  正想着,谢霖就吊着他的麒麟臂飞奔而来:“我正找你呢。”
  “怎么了?”
  “死者身份出来了,你看看。”
  应呈一看,死者名叫陈观良,三十五岁,小学学历,看到户籍地址那一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岑县?这也太远了,到兰城坐高铁得一天一夜呢。”
  “我怀疑他应该不是失踪,而是出来务工的。因为岑县本身也是一个特困县,我已经联系那边的户籍帮我们核实情况了。
  还有,假设所有的死者都跟这个陈观良一样,是乡下出来务工的,那么家属没报失踪就很正常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开始核实失踪人口信息的时候一个都没查到的原因。”
  “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死者都是身强力壮的男性青壮年,毕竟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但问题是,这个团伙是怎么定位到这些第一次进城来务工人生地不熟的农民工的呢?”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你说……会不会是他们有意识地去各个车站蹲点,把这些人骗走?我们需不需要联系车站?”
  “不可能。又不是二十年前,这年头招工也不在车站蹲点,有这种人一般车站都撵出去了。”
  “那总不会是专门去偏远贫困地区拐骗这些人到兰城来吧?假如真的是这样,那这个团伙比我们想象当中还要大得多。”
  现在各个乡镇的扶贫工作都做得很好,哪怕不背井离乡也能在自家附近找到工作,远上有了更文雅的名字叫做「北漂」,当年的农民工已经成了一段遥远的历史,进城已经不是为了务工勉强温饱,而是真正为了致富创业了。
  应呈一皱眉:“可是,专门把人骗进城来杀掉又是为什么呢,说不通啊?总不会是闲的吧?”
  谢霖拍了他一把:“算了,先不纠结这个,光我们手头已有的线索就有的忙了,还得开个会汇总一下目前的信息,先等岑县那边的回复吧。现在这块地毕竟是马琼名下的,怎么样,要不要再把她叫来诈一诈?”
  话音刚落就有个小警察赶来通知:“老大!谢队!马琼来了!”
  应呈一张嘴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这人声控的?一提她她就到?”
  谢霖冷笑了一声:“硬茬啊。怎么说,还是会客室招待着?”
  “不上会客室,这次当她嫌疑人,走,直接审讯室。”
  小警察「唉」了一声转身就跑,应呈跟谢霖一起走进审讯室,就听他问:“林天成什么情况?”
  他一摆手,想起那智商可能不及身高一半的大少爷就哭笑不得:“就是一被仙人跳的妈宝二傻子,什么都不知道,被马琼卖了还上赶着帮马琼数钱,没见过这么缺心眼的。不过那个胡森是自己主动要求看工地的。对了,胡森的结果呢,出来了吗?”
  “别说了,尸检都轮不上。法医那边分了两批人,一批负责现场挖掘,保护尸体,一批同时进行尸检,殡仪馆根本塞不下,现在已经到了在现场搭棚就地尸检的地步了,在我们兰城历史上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曹叔尸体都快拼吐了,我也不敢催。现场还没结束,我刚从工地上回来,走的时候连鉴证都还没收工呢,都干了一天一夜了。”
  他也熬了一宿没睡,疲惫到了极点,使得整个人透出了一种沧桑感,捏着鼻梁呼出一口气,“至于这人的社会关系,我昨天就叫人去查了,今天早上刚出来。挺单纯的。跟孙纲一样,没老婆没孩子,父母也没了,学历不高,靠收废品为生,也没什么朋友来往。”
  “那跟孙纲有没有什么交集?”
  “完全没有。我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往上倒了一遍,根本没有任何交叉点,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他们俩是怎么混进同一个杀人团伙的,就连他家跟孙纲家也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对了,他家里那个现场你在跟,你自己有数。”
  应呈无奈点头,被他感染,也疲惫地叹出一口长气:“比那个地下室还恐怖,那好歹还东西少,胡森家不仅是住在垃圾场,他家本身就是一垃圾场,还是不分类的那种,鉴证得把所有的垃圾都仔细做一遍检查,我都替他们头疼。
  凌晨刚收的工,结果都还没出来,徐帆那边也是一样,陈观良的尸检结果都够等的了。”
  “友情提示,黄局已经把这案子上报了。省里给我们调了人手组成调查专案组,谁牵头黄局还在谈,搞不好会让上面的人来领导,我们打下手。
  真要这么安排,丢脸丢大了不说,下来的人不清楚「X」的底细,这案子只会越查越乱。”
  现在这案子牵涉几十条人命,具体人数都还没出来,放眼全国都没出过这么大的案子,只要能破案,那就是青史留名万古垂青,踩着这份光鲜履历,想上天都没问题。
  就算因为种种原因查不出来,也完全可以把锅推给他们市局前期证据收集没做好,抽身而去好歹不留一点骂名,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
  反观市局这边,现在市局里疑似有内鬼不说,更主要的是这「X」的存在也就他们几个人知道,再来个专案组组长指手画脚的,更限制了他们的行动,唯一的解决方案,只有让他们自己人来担任专案组组长,可……
  不仅是省局,现在连周边几个兄弟省市的能人好手都削尖了脑袋想参加专案组,再加上这案子出在兰城本地,市局往小了说是「辖区监管不力」,往大了说从上到下全得扒衣服,黄局能不能争取下来,实在难说。
  “放心,你当黄局这么多年领导白当的?再说了,你忘了我们私底下调查「X」的原因了吗?”
  ——不就是因为黄局和陈局说水太深不让他们往里陷,急着要结案吗?
  换言之,他们俩正巧就是最清楚「X」存在的人,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放任别人来干扰调查?
  正说话间,马琼就到了。
  她换了一件雪白的连衣短裙,露出分明的锁骨和修长的双腿来,头发披散,化着素雅的淡妆,抹了浅粉色的唇釉,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少女的娇弱感,与之前的雷厉风行判若两人。只见她一坐下,盈盈看了应呈和谢霖一眼,突然就哭了。
  这种哭不是一般的哭。她哭得恰到好处,细节效果拉满,充满了艺术的美感。
  只见她的眼泪蓄在眼眶里不落下来,这样就不会弄脏她的妆容,但泪珠却似乎一直在滚动,反射灯光时使得她双瞳闪光,莹莹发亮。
  她双眉紧蹙,却又不至于皱出皱纹,哭声控制在一种合适的范围里,既能让人听见抽噎的声音,却又不让人觉得嘈杂吵闹,发红的眼眶甚至点亮了她的眼妆,使得她看起来更美得像一尊精致的雕塑。
  应呈抬眼看着她的表演,用石膏封住的一只手还搁在桌上,表面不动如山,桌下的另一只手却早就紧紧攥成了拳——这一招先发制人玩得太漂亮了。
  这是有备而来啊。
  谢霖正打算发问,被应呈扯了一下,及时住嘴,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她也真能忍,就这么足足哭了一分多钟,那颗珍贵的珍珠才终于漂亮地从她脸上滚落下来,她似乎才发觉似的,抹掉泪痕,一边说「对不起失态了」,一边伸手从包里拿出了餐巾纸,手一抖,那包纸就这么恰恰好,掉在了对面的谢霖脚边。
  她抬起一双哭得通红的,小兔子似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示意他帮自己捡纸巾,谁料谢霖居然把桌子往旁边一挪,伸手比了个手势,满脸写着「您请」。
  马琼脸上表情一崩,只能自己弯腰去捡纸巾。应呈没忍住,给了他一肘子——损不损?
  谢霖但笑不语,却在马琼起身时立刻收起了笑脸,只听她用纸巾抹干了泪痕,依然能做到妆容不花,这才开口说:“我……我也是受害者,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本来那块地不能开工就一直在亏损,我已经起诉了建筑公司。
  但是……但是一直到现在都没个结果。材料都是建筑公司出的,所以看工地也是他们在负责,我一直就没管,早知道……
  早知道我就尽快处理了,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现在……现在……几十具尸体,我光是听一听都觉得我晚上都睡不好觉,我真的是无辜的!你们要相信我啊。”
  两个人坐在她对面点头如捣蒜,活像牵线木偶似的一串「嗯嗯嗯好好好」,然后非常敷衍地说:“好的,您的诉求我们这边收到了,请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马琼生生被这人工智能式的回话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坐立不安起来,连脸上的表情都难以维持,准备好的悲情牌和美人计也完全被打乱,只能脸色一改另起一计:“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相信我吗?”
  “我们当然相信。”
  “那为什么说话阴阳怪气?”
  这把刀明晃晃地亮了出来,应呈和谢霖也不能不接。当断就断,果然是硬茬里的硬茬。
  应呈顺手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趁机给谢霖使了个眼色,谢霖立刻明白了下一步安排,往后一靠显得十分随意且冷静,只不过吊在脖子上的那只胳膊有点可笑。
  只听他冷笑了一声,说:“这不是在等你哭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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