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出名吗?”沈厌听完,问身边的青年。
林殊星收拾药酒,唇边飘着悠然的笑意,“未尝不可?你瞧瞧你大师兄,有没有万古流芳的命?”
沈厌蹲到林殊星面前,黑眸迎上去,说的还挺认真,“我看,有的。”
林殊星用手指将他推开,说:“收拾东西去,我们择日便下山了。”
“就我和你?”
“对。”
“好。”
林殊星反应过来,勾着笑道:“你且安心,师兄一个人也能保护好你。”
“呃……”沈厌没什么表情地去收拾东西,他的衣物用品都是林殊星幼时留下来的,多为青、白色为主,林殊星一开始还总担心这些颜色太过淡雅素净,小孩子会嫌弃不够活动跳脱,但沈厌显然是个特殊的小孩儿,冷而静的气息搭配这些素色短衫,外罩同色的长袍,一眼瞧上去倒也并无不妥,反衬出少年的气质卓绝来。
午时过后,居小鸦和扶青山来找沈厌玩儿。
两个小家伙对沈厌指指点点,说你要跟大师兄下山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们呀,我们练功玩耍都带着你,你却连这种大事都不愿意跟我们分享,你这样还是我们小三角的一员吗?
沈厌嘴里咀嚼着米饭,问:“要不要吃饭?”
空着肚皮的居小鸦、扶青山:“好啊。”
于是沈厌添了碗筷,三人围桌而坐。
今日菜品不错,有鲜鸡汤、炒竹笋,还有一个素炒鸡蛋,主食是粒粒晶莹饱满的白米饭,虽听着有些清汤寡水,其实不然,小半碗饭菜下肚,饱腹感油然而生。
小光头放下碗筷,问沈厌,“大师兄怎么没跟你一起吃饭?”
被问的人还未发言,居小鸦便抢道:“我早上看到大师兄和许师兄在炼丹房那儿,他们好像在聊下山的事!”
扶青山咦了一声,摸着脑壳道:“下山?大师兄也要带许师兄下山?”
“不清楚……”居小鸦咽下嘴里的饭,扭头看沈厌,“阿厌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沈厌慢条斯理地夹了一节炒笋,放进嘴里,“不知道。”
居小鸦闻言,有些怪异地盯着他看,少年拆了绷带,脸上交错着几道肉色疤痕,左脸下颌骨密密麻麻一路蔓延到白色的衣领里,和他的左腿一样,沈厌整副身体的左半部分受伤最为严重,乍一看上去,像是刚从猛虎堆里死里逃生过似的,稚嫩的威胁与毛刺遍布他全身各处,只有在对着林殊星时,那些刺才会收进去,朝他自己扎着。
或许是少女的情绪天生敏感,此时的居小鸦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沈厌问:“还吃吗?”
少女沉默着摇摇头,说饱了,光头少年粗中有细,他察觉到气氛有点微妙,僵着一张脸回想方才对话的细节,却怎么也理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罢了。
“所以大师兄这次下山,是要带你和许师兄一起?”
扶青山试图打破这奇怪的氛围,殊不知,他这句话让居小鸦的眼神几乎蹦出能化为实质的刀来,少女心中抓狂:傻光头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无语,你是来捣乱的吗!?
沈厌放下手里的竹筷,看向扶青山,少年的眼眸漂亮的如同纯黑的玻璃珠子,疏离冷淡,任何情绪都内敛克制尽收着,他仿佛知道自己是什么命定的厄星,所以从不轻易将自己的「刃」从「鞘」中抽出,黑眸下积攒的情绪如墨般浓稠,是种乖张的癫与狂。
扶青山在这样的眼神下一动不动,直到居小鸦拍他的光头,扶青山才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桌后站起来,走到一边。
居小鸦:“你做什么,我打痛你了?”少女回身拉他,“你刚才走神了知不知道,我不叫你,你还想——”
“我吃饱了……我去练功。”扶青山打断居小鸦的话,冲忙破门而出。
“什么人啊……”少女嘟囔着,看向沈厌,却发现对方也站了起来,“唉你也不吃啦?阿厌,你干什么去?!”
沈厌出门后朝北门而去,一路上遇到零星几位师兄师姐,见这小师弟大病初愈便出来走动,大家都颇为关心。
有人问沈厌去何处,又说大师兄怎么没有管你,竟放任你一人出来了?
沈厌本来脚步未停,听对方提到林殊星,他才回眸作了个揖,说多谢师兄关心,大师兄待我很好的。
那师兄见沈厌如此做派,也不觉得稀奇,反倒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说:“你是去找大师兄的吧?我方才见他与许师兄进了药房,或许你可以去那边瞧瞧。”
果真与那姓许的在一起?沈厌不动声色挑了挑眉,乖乖道谢后,疾步而去。
北门,药房内。
许辰将林殊星所要的几幅药方誊于纸上,放下毛笔,待笔迹风干后折好递与对方,林殊星手里拿着一小株霍仙草赏闻,不甚在意地去接,不小心碰到许辰的手。
林殊星惊了一下,他抬头拿过药方,轻描淡写与对方拉开间距,“多些师弟,有了这些方子,我对此行要做的事也多了几成把握。”
许辰晒然一笑,并不介意,走到青年身边道:“师兄修为日增月进,不过一个三界大会,凭师兄破空后期的修为,摘得首冠应该并非难事。”
“你倒对我有信心……”白衣青年笑得清浅,唇边的笑意与眼底的情绪一般轻盈,似乎风一吹便会飘走,“只是你也说的应该,不是吗?师父叮嘱我务必完成此事,我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让他失望。”
许辰盯着青年的唇,视线接而落在那颤动的睫毛上,“不若……我同师兄一道去,如何?”
“你——”
“既然师兄这样不放心,大可带我与你一起上路,沈厌毕竟年幼,这一路上多个人照顾他也是好的,师兄认为呢?”
三界大会并非邀请制,但这不代表什么人都可以参加。
独渊岛四面环水,且地理位置偏僻,寻常日更是无法发现这座岛屿,成功登上这座岛便是参与者能否参加三界大会的唯一通行证,这也是检验参与者实力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林殊星想到这茬,正要开口,却听门外传来声音,“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紧接着,漆红的木门被推开,眉眼稚嫩冷酷的少年提靴而入。
75、悟兰因7
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不灭星(快穿);
悟兰因7:短刀;
沈厌跟在林殊星身后,亦步亦趋。
少年身周的黑气几乎凝为实质,他眸底漆黑,连原本就深黑的眸子都要兜不住那团暗。
“你也要带他下山。”
“不是说只有我跟你吗……”沈厌捏着手掌上前,双手张开拦在白衣青年身前,直勾勾看着他,“你说过只带我一个的。”
林殊星被阻去路,只好在原地站定,按着眉心说:“我何时说过要带你许师兄下山了?”
沈厌挪挪嘴,低下头道:“大家都这么说……”
林殊星似笑非笑,把少年软乎乎的手指包进手中,牵着他往前走,“你信大家,还是信大师兄呢。”
这是个不需要犹豫的问题,沈厌浑身的气势收敛了些,那些粘稠的黑色丝状物从他身体四周散去,少年的眼眸恢复清澈干净,恍若从未展现过那种阴郁模样似的,林殊星见状,眯着双眸,若有所思。
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林殊星并未等到立夏,便带着沈厌下山了。
沈厌全然不觉得突兀,他甚至是兴奋极了,少年抓着他大师兄长长的衣摆,与对方一同走入玄月箫内,萧身化为载体将二人送入云端之中,层层叠叠的白云在身后掩映,将整座七枯山脉越甩越远,谁都追不上来。
林殊星倚在萧内看他,有这么一瞬间,他觉得哪怕他现在是载着少年奔向死亡,少年也是甘之如饴、不会有任何怨言的,就这么信任我?
林殊星拧了拧眉,自己这具身体的心脏到底是在为谁而跳?无情尊吗,还是眼前这人?
玄月萧越过山巅与云朵,透亮的玉质任由天光穿过,云在脚下,林殊星打算在千里外的明月洲落脚,三界大会的赴会者极多,明月洲身处中心位置,是个极方便收集情报的地界。
沈厌听他说这些事,有一搭没一搭应着,仿佛一点都不感兴趣,少年趴在青年的膝头,两根手指拽着对方白色的衣角,将那处的布料揉捏到失去形状。
“是如此,我们便能一路直达独渊岛了。”
“嗯。”
“我说了这么一大段,你就没有好奇的?”
林殊星叹气,轻抚沈厌的额头,“有时候,真觉得你少年老成,可你明明还是个会因为占有欲发作而跟我闹脾气的孩子。”
青年的发随动作落到沈厌的鼻尖上,他嗅到熟悉的冷香,“师兄身上是什么香。”
“药……”林殊星说罢,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意识海中抽出一把短刀递给沈厌,“差点忘了,这刀给你防身用。明月洲水深,纵然有师兄保护你,你也要掌握最基础的自保手段。”
沈厌的视线落在这把刀上,没什么表情,心思和他脸上的疤痕一样模糊,让人无法辨识。
“你可会使?”青年手持短刀,问。
沈厌坐起来,背脊挺直,“会……”他寻求肯定,“是不是和镰刀一样。”
林殊星摇摇头,“如果你要用它,肯定是在危急关头。那时候,就先忘记收稻子的事情,这样——”
青年持刀的手往前一推,刀鞘尖戳到少年的左胸口,“或者这样——”
手腕翻转间,刀鞘已抵住沈厌的脖子,“都可以,最重要的是,要让你自己不受伤害,知道吗?”
沈厌嗯一声点头,他接过那把裹着兽皮剑鞘的短刀,左右手互甩两下,反手持刃看向林殊星,“死了怎么办?”
“什么……”林殊星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不受伤就可以吗?”
“嗯……是这样。”
听到青年肯定的回答,沈厌翘起一边嘴角,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宝物,稍显青涩的俊脸被柔化,连那几抹疤痕都显得不那么怖人了。
林殊星瞧着,不知怎么突然将少年和记忆深处的某人划上等号,奇怪,他纳闷,明明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师兄在想谁?”沈厌的声音靠过来。
林殊星怔愣过来,整理衣摆的手指颤了一下,他回避那抹视线,十五岁的沈厌只到林殊星的肩膀高,瘦弱单薄,但他的视线却能给予人极强的精神压力,那仿佛一种「天赋」。
沈厌不依不饶,反手将短刀插进腰带,绕过去看他,“师兄看着我的脸在想谁。”
这不是个疑问句,沈厌笃定的神色泰然自若,像是不介意似的,不仅如此,还带着几分允许与纵容,林殊星无奈,伸手捏少年的脸,沈厌因为这个动作僵直了身体,像个木头站在远处,不说话,也不动了。
“我只是想起有个人,他曾像我教你这样……教我使过刀。”
“无情尊吗。”
“不,不是我师父。”
“许辰?”沈厌撩了眼,心想许辰比他大师兄还要年长几岁,对方曾与林殊星亲密无间、形影不离,这样的人让林殊星日思夜想,连与自己说话时都要走神想他,也不无可能。
林殊星彻底失言,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想解释,唇边浮起柔软的笑意,青年修长白皙的食指点一下少年的眉间,晃晃脑袋,不说话了。
脸臭的沈厌被这一戳彻底软化,清冷的风挂着细雨飘进来,天色变得暗沉,气质温润的青年一身白袍立于萧边,疾风吹得衣袍簌簌作响,黑发与月白色的布料裹挟在一起卷到风中,似要羽化般如梦似幻。
沈厌凛着眉眼走过去,强风让他步伐摇晃,却无法阻挡他走向林殊星的脚步,靠近了,少年猛地抓住那抹月白,鼻尖的冷香让他沸腾的血冷静下来,雨水拍打到面颊上,沈厌伸手抹了一把,听见青年说:“到了。”
玄月萧下,云朵已化为丝丝雨意降落,篝火辉煌的海湾沿线,明晃晃的灯笼与灯盏绵延不绝,由东至西,由南向北,灯火璀璨得如同乱世中的明珠,整座洲府被水波晃动的十刹罗海簇拥着半个身体,是海港,也是陆地,是危险的巢穴,也是三界的瑰宝,这块地界,便是明月洲。
明月洲,到了。
洲府城门口,守卫们按部就班执勤守岗,入城的队伍排了三列,一列人类,一列妖魔,一列鬼怪。
三界讲究入乡随俗,妖魔鬼怪来到人界参加三界大会,自然要恪守人界的规矩,反之亦然,这是天道的意志,无人能出其左右。
林殊星拉着沈厌站到最左边的队列,他们旁边站着四只脚落地的蟾蜍,疙瘩遍布的绿色背脊上搭着一顶明黄轿撵,门帘挂在一角,里面坐着个人模人样的蟾蜍人。
“人类,你瞧什么?”
林殊星指尖转着玉箫,施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并不多么温和,反而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意。
沈厌吊着一双黑瞳,顶着蟾蜍人的眼神撞过去,像是在说就看你了,怎么的?
那蟾蜍人似乎从未如此被人用视线「羞辱」过,浑身疙瘩涌动,轿撵下的「轿夫」不堪其重,沉甸甸的肚腩都要贴地,队伍前进几步,林殊星牵着沈厌跟着走,还没动教,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爷这就跟你来练练!”
阴恻恻的声线让沈厌猛地回头,身周黑气四溢间,竟惊得那约有一丈高的蟾蜍立起身体,前后四肢颤颤,身上的疙瘩都变得暗沉,瞳仁放大,反常至极。
“你这畜生又犯的什么病!还不碾过去——”
“大人,那是玄月萧。”
一句贴在耳边的解释让蟾蜍人双眼眯起,“玄月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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