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殷缙把脑部检查的结果告诉吴楚时,躺在病床上的吴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带着点悚然吓到磕巴对着他道:“真、真没问题?”
殷缙眼里带了点笑意,他点了点头,对着吴楚道:“没问题,大概率不会留下后遗症。”
“不骗你。”
“等过段时间我们再做一次检查……”
殷缙后面那些话吴楚压根就没有听进耳朵里,他带着颈托,愣愣地望着面前的殷缙。
转入普通病房就不用穿无菌服,眼前男人的身形好像瘦削了一点。
不过男人肩宽比例极其优越,依旧能够撑起身上黑色的大衣,大衣轮廓挺阔,像是从外面赶回来的一样,手骨上笼着淡淡的红,像是被外头的寒气吹出来的。
眉眼是一贯地冷清,举手投足间气质清贵,看上去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长得还怪好看的。
吴楚眼神有些飘忽想着。
睫毛也挺长的。
削着苹果的冷白手指也挺好看。
殷缙低头不动声色地削着苹果,他察觉到床上吴楚的目光后,若无其事地将削得只剩下苹果核的苹果丢进了垃圾捅。
床头上的果篮中摆满了昂贵水果,其中有着青皮柑子看上去格格不入。
但是殷缙记得,吴楚爱吃。
所以哪怕病床上的人吃不到,他也要买来摆着,让病床上的人舒心些。
刚将苹果丢进了垃圾捅,殷缙就听到了病床的吴楚小声沙哑道:“现在别人能来探望我了吗?”
殷缙握着水果刀的手指微微一顿,他垂着眼,抽着湿纸巾将水果刀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淡淡道:“原则上是可以。”
吴楚眼珠子动了动,他眼神有些飘忽,觉得不能再这样盯着自己好兄弟下去了。
怪瘆人的。
还觉得人家好看。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居然那么丧心病狂,跟沈秋泽还没说清楚,眼珠子就开始光明正大的跟别人勾勾搭搭。
在心里疯狂唾弃了自己一会后,吴楚喉咙动了动,他对着殷缙小声说:“你能不能拿我手机叫沈秋泽来看看我啊?”
他想着,不要做一个眼珠子勾三搭四的随便人。
就要从源头断绝。
“锵。”
吴楚愣然望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将水果刀插在了新的苹果上,眉眼平静道:“谁?”
“沈秋泽?”
没给吴楚回答的机会,殷缙将苹果连同水果刀一同丢在垃圾捅中,嗓音淡淡道:“行。”
“明天我就把他给你叫来。”
他要吴楚亲眼看着,自己到底喜欢上了一个什么垃圾玩意。
男人伸手拿了一个青皮柑子,一边盯着吴楚,一边剥了起来,然后面无表情将剥好的柑子瓣放进嘴里。
吴楚下意识唇动了动,还没看口,就听到男人不冷不热道:“觉得明天太晚了?”
“要不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叫他来?”
吴楚喉咙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小声道:“不是……”
“就想问你一下,不酸吗?”
面无表情咽下柑子瓣的男人眼皮子都不抬道:“酸吗?”
“我觉得甜得很。”
吴楚不敢吭声,只老老实实看着男人起身,背着他,被酸到手背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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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凌晨,杜家。
大厅是一片寂静,沙发上的杜家大哥面前的烟灰缸上摆满了烟头,他沉默地盯着那一堆烟头,没有说话。
他身旁一向疼爱的表妹眼眶有些红,小心翼翼道:“大哥,能不能给二哥去看一眼?”
“就看一眼……”
表妹声音低了下来,眼眶红红道:“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二哥那么难过。”
杜锦沉默地将手上的有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嗓音很沙哑道:“难过有什么用?”
“现在出去只会添乱。”
“我告诉他那叫吴楚的没死,都算是见他疯得厉害,哭得可怜才告诉他的。”
“现在放他出去,让他逮着人就发疯?”
表妹不出声了,只低着头,她想着杜航那天知道那个叫吴楚的人比赛出了事故后,在门内颤抖着嗓音去哀求她帮他查一查情况,那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模样。
杜航一向嚣张跋扈,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杜航有一天会颤抖着嗓音,死死抓住门框,在门的那头哀求着她去帮他查一查一个体育新闻。
杜锦深吸一口气,硬下心肠冷着语气道:“这事你就别参合了。”
说罢,杜锦起身,揉了揉沙发上的女孩的头,嗓音放缓道:“听话。”
沙发上的表妹低着头,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当时的杜锦以为杜航最多只会闹一阵子,等过了那阵子就正常了,压根就没有想到,从小锦衣玉食,没吃过苦的杜航会在跟当晚就硬生生掰了自己最心爱的模型撬开门逃了出去。
而门口的保镖被表妹支开了,留足给了杜航逃出去的时间。
杜锦更没有想到的是,杜航为了不那么快被抓回去,硬是谁都没有联系,手机也没拿,车库里的车也没有开,拿着一沓没多少的现金就逃了出去。
然后在黑漆漆的凌晨,顶着雪一个人从杜家盘山公路走到了山下,就着那沓现金,打着车一路弯弯绕绕地找到了殷家私人医院。
等杜航找了殷家私人医院时,整个杜家都以为杜航还在房间中彻夜打游戏,毕竟他游戏终端上账户始终显示在线游戏中。
狼狈赶到殷家私人医院的杜航被殷家私人保镖被发现时,那时候正是清晨。
吴楚因为整天躺在病床上,在护士做给他检查的时候醒了,而他面前的男人,一大早就不冷不热地坐在他面前慢条斯理地剥柑子。
剥得吴楚有些紧张。
想问。
但直觉告诉他,最好还是别问。
直到护士做完检查时,殷缙才慢慢擦拭干净手,冷不丁淡淡朝着病床上的吴楚道:“杜航。”
“认识吗?”
病床上带着颈托的吴楚老老实实道:“认识。”
殷缙将湿纸巾丢在垃圾捅中,盯着病床上的吴楚像是不冷不热道:“你们关系好像挺好的。”
这宁愿浑身狼狈,顶着一身雪水,硬是从杜家逃出来也要见一面的,这哪是圈子中的水火不容?
吴楚听到那句关系挺好后,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嫌弃到难以形容。
他跟杜航关系好?
怎么不说他跟吴翰在相亲相爱一家人微信群呢?
殷缙没有说话,而是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搭着腿,双手交叉在腹前,微微偏头朝着门外淡淡道:“让他进来。”
门外像是有了一阵子挣扎的动静,一个浑身狼狈,被融化的雪水淋得湿漉漉的男生被压了进来。
病床上的吴楚有些愣。
因为那浑身狼狈的男生抬头,眼眶红了起来,颤着唇望着躺在病床上浑身缠满仪器的他。
那男生的模样他很熟悉。
那是一向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杜家小少爷,杜航。
*
第61章
那是杜航。
但又不像是杜航。
被保镖压着的杜航红着眼眶,颤着唇,看上去像是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喉咙动了动,只死死盯着病床上的吴楚,眼眶中大滴大滴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唇只颤抖着,望着吴楚,说不出一句话。
病床上的男生带着颈托,额头上包扎着纱布,唇色苍白,锐利的五官瘦削不少,看上去就像是硬生生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那模样是杜航从来没见过的虚弱模样,苍白而瘦削,浑身缠满了仪器。
坐在椅子上的殷缙双手交叉在腹前,他面容上不带什么情绪,给殷家保镖了一个眼神,殷家保镖得到眼神对视了一眼后,将压着的人松开,
被松开的杜航带着点踉跄伏在吴楚病床上,只死死抓着被单,将头埋在了病床上的被单上,像是哭得浑身抖发颤。
没有死。
还活着。
一切都来得及,都还来得及。
那个从小折磨到大他那个噩梦终于在这个时候悄然消失,那个被送入屠宰场小土狗也好像在冥冥之中保佑着他一样。
吴楚还好好地在他面前。
一切都还来得及。
哭得肩膀都在发颤的杜航语序颠三倒四,喃喃哽咽道:“不要死……”
“求你了……”
“求求你了……”
他哭得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语气里的哀求和颤抖害怕被吴楚听得一清二楚。
吴楚有些愣,他眼珠子望着伏在病床上牵着他手哭的杜航,他没有缠绕上仪器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满是一片温热的湿润,全部都是杜航大滴大滴的眼泪晕在他手背上。
吴楚有些茫然想着,他是早上没睡醒吗?
为什么杜航这傻逼会伏在他床头哭得好像命根子没了一样厉害?
而杜航哭得越来越厉害,吴楚心里越来越发毛。
他悚然想着,这他妈杜航不是中邪了吧?
毕竟吴楚实在是想不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一向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杜航能够伏在他病床边跟哭丧一样,哭得浑身都发颤。
这傻逼可是整天对他放狠话,说不叫他哥,就别他妈想圈子里混下去了。
难道是这些年,针锋相对出了感情?
或者是觉得他死后,圈子中就没有人再继续跟着他作对了,一时间接受不了,所以就在冲动在失声痛哭?
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后,对生死有着大彻大悟的吴楚在有些愣。
他没有想到,在他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故后,第一个在他面前哭得撕心裂肺,那么真心实意难过,像是哭丧一样的人居然是杜航。
吴楚像是有些触动,他闷头吃力道:“哭、哭什么……”
杜航红着眼眶抬起头,满身的狼狈,大滴大滴的眼泪还在往下掉,他唇颤了一下,哽咽哀求喃喃道:“不要像阿黄一样走好不好?”
“求求你了……”
小时候是他没有能力,没能保护好他的土狗,等到长大了,又因为自己的狗脾气,嘴硬了那么多年,又差点失去了吴楚。
他不敢想象,如果吴楚这一次没有被救回来,他该怎么办?
明明是他先比沈秋泽遇到吴楚,明明他是能够好好地将吴楚保护起来的。
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吴楚躺在急救室被抢救,他都没有能力出去看一眼。
如果吴楚真的没有被救回来,这种崩溃对于杜航来说不亚于他再次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土狗被送进屠宰场。
杜航胡乱地抹了抹眼泪,湿漉漉的黑发让他看起来不像是圈子中那个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杜家小少爷,他哽咽哀求喃喃,语序不清道:“你好好的……”
“不要像阿黄一样好不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病床的吴楚怔怔然,看上去有些触动,他开口迟疑道:“什、什么黄的……”
哭得脑子发昏的杜航一抽地把喉咙中的哭腔强行咽了下去,只红着眼哽咽道:“他是一只小土狗。”
他盯着吴楚,眼眶又红了起来,抓着吴楚的手喃喃道:“跟你很像……”
躺在病床上的吴楚:“……”
刚想起身将那碍眼的男生拉开的殷缙:“……”
吴楚躺在病床上,闭上眼,对着殷缙平静道:“把、把他拉出去。”
他妈的。
他就知道就算狗改了吃屎,杜航那傻逼都不会改了性子。
哭了那么久,感情最后就为了说他像土狗。
殷缙也微妙地盯着那簌然警惕起来的杜航,看着他红着眼眶,激动哽咽道:“我不走……”
“我好不容易才来的……”
那男生哽哽咽咽说了好几句,愣是没一句说在点子上。
殷缙眼神有越来越微妙。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吴楚会那么迟钝。
身边都是这么些人,不迟钝才怪。
病床上的吴楚听着杜航情绪激动起来说自己不走,他忍了一下,没忍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病床杜航骂骂咧咧恼怒道:“滚……滚……”
“别逼我、我……”
像是情绪起伏过大,一句话吴楚磕磕巴巴半天没说完,一旁的殷缙抬眼顺势接了过去,他顶着张清贵的脸,嗓音冷淡优雅道:“别逼我抽你。”
吴楚眼珠子望着男人,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红着眼眶的杜航蓦然转头,他死死盯着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腹前,微微抬眼望着他的冷清男人。
他记得,他见过那个男人。
在吴楚刚被赶出吴家,他特地去那在破旧的出租屋找吴楚时,给他开门的人就是这个男人。
当时他喝酒,情绪直冲上头,见到这个男人,他冷笑着问他是不是跟在吴楚身边的第二个小情人。
毕竟男人那副长相和气质,跟沈秋泽确实是有几分相像。
殷缙察觉到了杜航的目光,他抬眼望过去,狭长的眸子中不带什么情绪,只淡淡地望着他。
半晌,殷缙微微弯唇,语气像是对吴楚说,但却是盯着杜航一字一句慢条斯理道:“沈秋泽快到了……”
果然,听到那个名字后,杜航将目光骤然转向了吴楚。
望着病床上的吴楚,杜航红着眼眶,手似乎都在发抖,他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着眼一字一句道:“为什么还要跟那个垃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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