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王拿着指尖指了指自己,微微睁大了瞳孔:“誉名的麻烦,我能帮上什么忙呢?”在她的印象之中,李誉名擅谋又擅武,个人能力出众。她解决不了的事情,自己真的能帮得上忙?
“凌华为保命留了一手,将与太子来往的书信藏了起来。现下我们便是要找出这些书信来,作为物证。”徐江菡倒了一杯茶水,缓缓道。
季王蹙眉:“若我是太子,得知凌华藏了物证,定会杀她,何来保命之说?”
徐江菡解释道:“那是因为太子还不知道,不过这是京城,是太子的地盘,我们的动作也比较大。消息传入他的耳中不需要多少时间。”
“那我们得加快速度了,若太子介入,这个把柄能不能保住真不好说。我得赶紧出门了!”季王提了提前襟,心急火燎地准备出门。
王妃按住她的肩头,嘱咐道:“凌华看似娇弱,实则有勇有谋,不容小觑,王爷出门在外要小心些。”
“会的。誉名在的时候我就紧紧跟着她,誉名不在的时候我亦会同凌华保持距离,王妃不必担心。”季王乖乖应下,随即便出门了。
李誉名没在祝王府现过身,素日里的接触也以书信的方式往来。没人知道她真实的身份,也没人知道雀局背后所依靠的人是谁。
季王此番前去,也是偷偷的。她同祝王府的管事打了个幌子,说是外出赏景,实则将马车周围的人全部换车了自己的人。
季王在车厢内坐定,靠在软垫上歇了歇,马车缓缓朝着京城城郊的方向驶去,未到目的地之前,她不需要担心什么,具体的情况,等她和李誉名碰面了,她会告诉她的。
低调的马车刚驶出祝王府门前的空地,一头戴斗笠,笠上黑纱掩面的人从祝王府后墙角处探出头来,见马车启动,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此人身长不过五尺,是个女子。
第61章 地下城
“王爷,季王出门了...”襄王府书房内,襄王夏容厚心腹鲍全弓着腰笑得贼兮兮的。
襄王一身素衣,身子靠在宽大的椅背上,近日来没什么胃口,他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不少。闭门思过,满身的烦躁与郁结无处发泄,听闻这个消息以后,襄王眼睛倏然发亮,好似尝到了报复的快感。此时此刻,他急需一些畅快的事情来疏解自己的情绪。
“她身旁带了多少人?”襄王捏了捏手指上的骨节,阴狠狠的目光虚虚落在远处的门框上。
“几个侍卫而已,从季州带来的那些老弱病残……”鲍全嫌弃地瞥了瞥,又道:“王爷知道的,襄王总喜欢去僻静的地方...”鲍全的话说到一半,襄王就会意了。
“让他们动手,切记千万不要手下留情!本王可要让我那个好弟弟尝尝得罪我的后果!”襄王的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面容也狰狞得可怕。
“是!小的知道怎么做了。”鲍全阴险的笑了笑,合掌行礼离开。
事虽未成,但只要想到季王那狼狈虚弱的模样,襄王这心里没由来就生出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他想起自己好几日没见到王妃,好几日未同女人温存过了,便找来下人吩咐道:“去,把王妃叫来,本王要见她,立刻马上。”
“禀王爷,王妃出门去了……”下人如实答道。
“出门了?”襄王尾音挑得很高,“她出去了怎不和本王说一声?”
“王妃说……”下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说什么?”襄王的声音中含着几分愠怒。
“王爷被皇上降旨关禁闭,好些日子不能出门,不能来打扰您,王妃就自己出门玩去了……”
“这女人!”襄王啐了一口,脸色很是不好,这种山雨欲来的气氛将下人吓得一脸惨白。
“跟本王说说,她都去哪些地方玩?”襄王笑着问道,但不用抬眼便知道他此时必是怒极反笑。
下人沉默不敢言语。
襄王再次逼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下人“扑通”一声跪下,伏首道:“王妃去青楼了。”
“啪——”的一声巨响,襄王将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
下人浑身抖若筛糠,他知道襄王府内,新一轮的“狂风暴雨”要开始了。
**
季王的马车从祝王府出来之后,约莫行了两炷香的功夫离开了京城的闹市,进入了一条僻静的巷子,最终停在一间不大的宅院前。
宅院是私家卖酒的,隐隐地有酒香味从门缝里飘出,季王下了马车,敲了敲门,很快有人迎着她进入了宅院。
碧桃戴着斗笠,在马车后头跟了一路,熟料马车没走多久便停了下来,她躲在暗处,瞧着季王从车厢里出来,进入了这所卖酒的私宅。
她不敢打草惊蛇,远远地看着这一切,静静等着季王出来。天上飘下了一丝雨点,冷风裹挟着凉意打在碧桃握剑的手背上。宅院的大门关上没多久又重新打开,仆役替“季王”撑着伞,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季王”的手上多了坛酒。
来这买酒?
还来不及细想,“季王”以及坐上了马车,一行人又往城门的方向驶去。瞧着架势,去往城郊无意,碧桃又急急跟了上去。
宅院内,两个人缓步并肩走着,一人开口道:“王爷被人跟踪了。”她的眼睛习惯性地眯起,右手把玩着腰间的一枚玉佩。这正是消失多日的李誉名。
“被跟踪了?”季王手负在身后,匀速朝前走去,闻言,步伐一滞。她不是没有防备,只不过这一批人明显是在她的防备之外出现的。
“两拨人都藏得比较深,王爷没发现也实属正常。有一拨人是高手,隐藏地很好,也很警惕,就算我现在出手,也不一定能抓得住。”李誉名喘了一口气道:“另一股势力是半路跟上来的,人数众多,想来也是难缠。还好我们留了一手半路更换路线,不然王爷这趟出来就要麻烦了。”
“竟然有两拨人!”季王惊讶地睁大的双眼,“能查出来他们是谁吗?”
“那就要看待会儿他们会对您做什么了……”李誉名勾着嘴角笑了一下。
京城果然不容小觑,潜在的危险要比自己想象得更多。季王神色暗了暗,几个呼吸后又调整如常。
“那先不管他们,你快同我说说凌华那厢的情况。”与李誉名一同走向宅院的后门,她们坐上了一辆等候多时的马车。
“请王爷相助,主要是想从凌华口中探出几分物证的下落。所谓狡兔三窟,凌华将与太子接头的书信藏在了几处,我原先从她嘴里套出来一处,取了一封,后面几处她便不肯告诉我了。”
“那我来能做什么呢?”季王疑惑地问道。
“她想见你,说你来同她见上一面,她便告诉我那些东西的下落。”李誉名看季王的神情由有丝丝地复杂。
季王的神色也很别扭:“不会有诈?”想起王妃的话,她不免有些担忧。
“八成是有诈的,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好委屈一下王爷了,安危问题,誉名会负责,还请王爷放心。”李誉名抱了抱拳。
安全可以得到保障,牺牲一下色相也并非不可,季王道:“本王定当全力以赴。”
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季王被李誉名带到了雀局在京城里的秘密集会处,位于城西地下城的一角。地下城泥泞、潮湿、狭小,逼仄的空间里生活着许许多多穷苦的人,鱼龙混杂的环境里也暗藏着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季王戴上了蒙面的斗笠,跟在李誉名的后头,不时低头躲过横亘在身前的障碍物,入目皆是身着破衣烂衫的人。她始终嘴角紧抿,不发一语。
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她们才来到雀局的领地。季王喘上了一口气,出声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东西:“这是雀局在京城的据点,王妃是否经常来此处?”
“早些年常来,还在此处生活过一段时间,殿下封了领地去季州之后,王妃便移去了松兰山,也是许久未来了。”李誉名从季王的神色中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开口道:“谋划大事非朝夕之事,王妃很辛苦,王爷莫要因一时的仁慈毁了王妃多年的心血。”
李誉名平素便是这直来直往的性子,一言就击在了季王的心上。季王的视线未与李誉名相交,自顾自地往前走,负在身后的手暗暗攥成了拳头。
王妃的辛苦,没人比她更心疼。皇位之争,也不会有人比她更想赢。
“老六,开门。”走进了雀局的领地,李誉名带着季王来到了一间上锁的监牢前。空气中十分浓烈的血腥味让季王有些不适。
打开门之后,里面的光景更是让季王为之一振。
第62章 杀人
凌华满身布满伤痕,新鲜与老旧的血迹混杂在一起,体无完肤,虚弱的目光从季王踏入监牢起就一直停驻在她身上。
季王被眼前之景惊得一怔,双眸不自觉瞥了李誉名一眼,似是在谴责她为何下这么重的手,丝毫不懂怜香惜玉。这不是她们的人证么?
李誉名无惧这目光,双手一摊,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她与凌华新仇旧怨一大堆,她还算尚有良知,一直守着底线,这些都不是最严厉的惩罚手段,放在锦衣卫的诏狱里,这个女人的身与心,早都毁绝了。
季王继续朝前走,李誉名既然没叫她停下来,便预示现在都是安全的距离。
“王爷,可以了。”离锁着凌华的镣铐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李誉名喊了停。
季王负手站在凌华身前,同她面对面。
“王……王爷……”头颅仿佛有千斤重,凌华吃力地抬起头来,尽量让自己的视线面前同身前之人平齐。抬起头来之后又见角度不太对,扭了扭脖子,许是因为伤口的缘故,她的姿势生硬地仿佛这个脑袋不属于这具身体。
季王尽力平复下心中那些翻腾的不适,回道:“我在这,你要我替你做什么?”
“杀……”凌华的手抬了抬,在季王来不及惊诧之前将剩下的话说完:“帮我杀了……我……”
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帮我杀了我……这是凌华最后的哀求。
李誉名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不过很快就了然地平息了。死对于人来说,比生简单,从来不是难事。
对于凌华来说,李誉名会取她性命,太子会取她性命,她自己也可以取她性命。可她宁愿让自己的这条命死在季王手里,这是她生命中最后一次能让死亡开花的机会。
“我……”季王不解地皱起了眉,求助的目光望向了李誉名,似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与她预想的不同。
李誉名倾身上前,在季王耳旁解释了几句,她方恍然大悟,理解了此时凌华想要自己动手杀她的心思。
凌华这个人证是保不住的,送到宫里,层层关卡,她根本活不下来,她们能做的就是取她口证,再找出物证,给太子扣上一项罪名。
“我答应杀你,你能否将藏书信的地方先告诉我?”季王往前走了两步,应下了凌华的请求。
“可以,王爷的话,我信的……”凌华想笑,费力地扯起了唇角,奈何她的脸上布着几道伤痕,一动便牵动伤口,给不了季王一个完整的笑容。
李誉名倒是惊讶于季王可以答应得如此之快,因为在她看来,季王平安顺遂的十几年里,应当是连一只虫子都没杀过……
李誉名看向季王的脸,企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退缩遮掩的痕迹,从而判断这话的真伪。奈何看了半晌,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季王真诚得让人不想信服也得信服。
“老六,取大力丸来。”以凌华此刻的状态,说话都费劲,别说提笔写字了。李誉名要想让她亲笔写出口供,就必须在她气数不多辅之以丹药。
丹药是王妃制的,她们这些刀刃上过活的人,有时需靠着这些灵丹妙药续命。在凌华这里,续命是不可能了,大力丸只能让她暂时减少一些痛苦。
李誉名从自己兜里取出钥匙,解开了凌华颈上、腕上的锁链,但双脚未解,留有一些限制。她不敢全然信任凌华。
“去搬张桌子,再取笔墨纸砚来。”李誉名转身对老六吩咐道。
“好。”老六动作很快,不需要多久就将所需的东西备好了。
长长的桌子摆在了凌华面前,李誉名取来一个草蒲让她席地而坐,进而将大力丹送入了她的嘴中。
季王就站在旁侧看着,面无表情,别人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长长的睫毛投射在眼睑下,留下了一片阴影。
“王爷可否替凌华磨一磨墨?”吃下了大力丸,凌华的气力恢复了些许,抬头望向季王,说话之时的腔调听起来也不那么令人难受了。
季王抬头,同凌华眼神交汇,双眸之中带着一丝的犹豫。凌华扬了扬唇角,笑得一脸坦荡:“王爷放心,穷途末路了,凌华不会对您做什么的。”
季王歪了歪脑袋,大步朝着凌华走近,心里防备骤减。她想,若是王妃在此,见着自己这样,定然是要生气的。
季王在凌华身旁跪坐了下来,二人之间隔着两个身位,她拿起桌上的墨条,轻轻缓缓地磨起墨来。
凌华侧目,一动不动地盯着季王,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在这种环境中,真正备受考验的是李誉名,她又得保证季王安全,又得让事情顺利地进行,一颗心紧紧提着,视线不敢离开凌华半分。
“好了。”磨墨不需要多久时间,季王见墨已磨好,正欲起身。凌华却叫住了她:“王爷不急着走,就在凌华身旁坐一会儿吧。一份口供而已,耽搁不了王爷多少时间的。”
季王早知凌华不会只提一个要求的,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思虑一番,答应了。
李誉名的眼睛眯了眯,握紧了腰上的佩剑。
动了笔的凌华没有故意拖延时间,一下笔就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直至最后一个字落笔完成,她都没有再提出要求。
“口供在此,收好。”凌华将盖了手印的宣纸朝李誉名处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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