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誉名扫了一眼,见字词诚恳,并未胡编乱造,放心收下了。
凌华在下一张纸上写了两个方位,轻声道:“这是你们要的地址。”
李誉名亦将这张纸收好,时间紧迫,她无暇查证了,只能赌上这一把。
“我的事情都完成了,王爷该履行承诺了。”凌华悄悄转身,盯着季王,一双眸子写满了殷切。“可否借姑娘的佩剑一用?”凌华转头同李誉名借来了佩剑。
李誉名呼出了一口气,将腰间的佩剑解下,拔剑出鞘,放在季王手边。
季王两只眼睛盯着雪白的刀刃,迟迟未动。
凌华见状,笑道:“王爷心有大志,杀伐决断必须果决,不能总是这般柔情。”将雀局同徐江菡联系起来,凌华大致能猜得出季王这一帮人要做什么。原来觊觎那皇位的不止明面上的那帮人,有人在暗地里悄无声息地逼近,定会将一些人打得措手不及。
季王皱起了眉,伸手按在了刀柄上。
“咳咳——”想是大力丹失效了,凌华呼吸越发粗重,身上那股子的血腥味又重新散发了出来,彻底扰乱了季王的神思。
季王晃神期间,凌华偷偷捧起了季王的手,李誉名被这动作吓了一跳,正准备出手之时看见了凌华的下一个动作,她的动作又停住了。
凌华在季王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像个偷偷吃到糖果的小孩那般笑开了,一个没有杀伤力的举动。
于身没有杀伤力的动作,于心可不是如此,季王微微张大了嘴唇,神情有些木讷。
“王爷还不动手,是等着凌华将王爷吃掉么?要知道凌华已经垂涎王爷许久了。”
要杀一个对自己来说相对无辜的人,太难了,季王万万没想到,铁石心肠的第一步竟来得如此之快,而且如此直面。
她好想让王妃抱抱,然后告诉王妃,自己害怕。王妃定是不会逼迫自己的,可她自己要不要逼自己一把呢?
脑袋中纷繁芜杂的思绪还没理清楚,季王眉间一动,手里的刀已经扬了起来,在凌华的脖子上抹了一刀。
鲜血喷涌而出,洒在季王的干净的衣衫上,她神情冷漠地坐着,仿若定住了一般。
“凌华提前恭祝王爷……恭祝王爷……荣..登。宝..座.....”说完便气绝身亡。
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太快了,季王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此时脑袋发懵。她杀了人,她第一次亲手杀了人,以后像这样的事情会不会时常发生?
“老六,带几个人进来,把这里处理一下。”凌华脖颈处的血液还在流淌,李誉名瞥了一眼季王,觉得自己还是先将尸体搬离此处为妙。
老六一直守在门外,听见召唤之后便带人进来,众人合力默默地将凌华的尸体搬了出去。
“王爷,凌华勾结倭寇,在沿海地带烧杀抢虐,祸害了许多人,王爷不必为这样的人伤神,她本就该死。”李誉名还是不忍见这个不谙世事的小殿下黯然神伤,便好言相劝道。
季王拖了拖自己的衣摆,将手中染血的剑还给李誉名,仍是面无表情,嘴唇轻启道:“誉名,我可以回去了么?”
“好,我马上安排。”李誉名对着外头的守卫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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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王爷回来了!”柳涟入屋禀道。
徐江菡在祝王府内忙活了一日,此时得闲,正悠然自得地喝着茶水,闻此言,立马将茶盏放下,出门去迎接季王。
刚踏出没几步,季王便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徐江菡瞧着她那脸色,骤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徐江菡朝着柳涟使了一个眼色,柳涟接收到立马带着屋内的丫鬟离开。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她们二人,徐江菡朝着季王走近,摸了摸她的脸,问道:“王爷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季王看着徐江菡,嘴巴瘪了瘪,上前抱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季王小可怜……
第63章 拥抱
“王爷这是怎么了?”才抱上,徐江菡就发现自己怀中的季王在微微发着抖。纵使季王生性胆小,怕事了些,但她也从未见过她这般。
抱着王妃,闻着自己熟悉的香味,季王才感觉自己的神思飘回来一些,想起在雀局里头发生的那几幕,她的嘴越噘越高。
“到底怎么回事?”不明就里的徐江菡有些着急,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语调温柔一些,手掌抚在季王发上,轻轻移动,一下一下地安抚着。
“阿菡。”过了一会儿,季王叫了一声。
徐江菡连忙应:“王爷我在。”她接着等季王将事情的始末说出来。
季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气声传入徐江菡耳里分外明显,缓了一缓,她道:“阿菡,我杀人了。”
伴着徐江菡的惊诧,季王说出了这几个字。
“杀人?”徐江菡不解地挑高尾音,忽然觉得这事情不对劲:“王爷杀了谁?”
“凌华。”季王轻轻吐出了这个名字,眼睛闭着,尾音落下的时候将自己的脑袋在徐江菡的颈窝处缩了缩,像是一只寻求保护的小兽。
徐江菡贴了贴她的脸,脑中飞快思索着,若是凌华,这倒可以说得通,可按着季王的性子,若非雷霆打大怒,触及底线,断然是不会下狠手杀人,背后还发生了什么呢?
“凌华做了什么?惹着王爷了?”徐江菡试探着问道。
“并未。”季王手掌一撑,离开了王妃的怀抱,望着她的眼睛道。
“那……”
“是她自己让我杀她,作为她生命的终结,也作为交换的条件。”
徐江菡应当是懂了,脑袋中稍稍想象了一下,便能构想出那时的场景,也能猜得到季王那时心中的害怕。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没事,既是凌华自己提出的要求,王爷不必有这么重的心里负担。”徐江菡温声宽慰道。
顿了顿,她抚着季王的脸心疼地道:“早知如此,臣妾应当陪着王爷一起去的。”这样她害怕的时候就能及时给予她力量与温暖。
“道理我明白,但我心里还是很难受。我所颓丧的是,即使我知道为君之路必定沾满鲜血,心中亦是热血满腔,但真正要面对这些事情之时,我还是会害怕与退缩。阿菡,我不是一个言行一致的人。”
“王爷多虑了。”徐江菡笑了笑,哄道:“人生来就是有血有肉,怎么能一下子就变成铁石心肠呢?王爷经历得少,杀伐面前,害怕与退缩是正常之举。”
徐江菡顺着季王的衣衫看下去,果真在她的内衫处看到了点点血迹。季王的外衫与出行之时的不一样,想是已经换过了。
季王又不说话了,徐江菡摸摸她的脑袋,道:“不若王爷去泡个热水澡,身子舒爽了便能忘掉这些忧虑。”
季王点了点自己蔫蔫的小脑袋。
徐江菡正要去安排事情,紧闭的房门处依稀传来了祝王妃的声音:“柳涟姑娘,九弟回来了否?”
柳涟一边行礼一边道:“禀祝王妃,季王殿下已经回了,正与王妃在屋内说话呢。”
“是这样啊,我那里得了一好物,欲与其分享,不知她们何时才能说完话呢……”章婉青朝紧闭的房门处张望了一下。
柳涟马上道:“祝王妃稍后,奴婢进去问一声。”
“嗯。”章婉青轻轻应着。
外头动静大,里头的两人都听见了,徐江菡以为今日无事,早些让季王沐浴歇息,没料到在他人府邸,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
祝王妃要寻她们,她们自然是不能不见。
季王身上的衣衫还脏兮兮的,里衫还有血迹,不能在外人面前多待。徐江菡动作麻利地取来新衣裳先让季王换上。
柳涟进来的时候,季王已经穿上了外衫,徐江菡正替她系着腰间的束带。
柳涟走至她们身旁道:“王爷、王妃,祝王妃说得了一好物,想与王爷分享,不知王爷何时能好?”
“现在即可。”徐江菡替季王答了一句,“柳涟,祝王妃那边,你不用回话了,我们这就出去。你按着这个方子,去抓几味药来。买回来之后让厨房烧些热水,将这几味药泡在浴池里。”
徐江菡提起笔来,写了几味安神的草药,递给柳涟。
“是。”柳涟应道。
徐江菡与季王先她一步出了房间,同章婉青打了一个照面。
刚出房门,方才还魂不守舍的季王突然变了一个样子,带着笑同祝王妃打起招呼来:“王嫂,听说您得了一个宝贝,要送给我是吗?”
章婉青哈哈笑开了:“是打算送给你哩,不过要看看你喜不喜欢呐,若是不喜欢,王嫂就不送给你了。”
“宝物在何处?我们快去看看。”季王一脸兴奋。
季王这迫不及待的样子是装的,现下的她疲累无比,只想早些去休息,不过脸上与嘴上的分寸拿捏得好,外人倒是看不出来。
“走,跟我来。”章婉青带着她们来到了祝王的书房:“你们先坐,我让人去把东西取来。”
季王东张西望:“是什么东西啊,王嫂不若先告诉我?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你见着了就知道了,碧桃,去取来。”章婉青转身同她身旁的侍女道。
季王的目光顺着她的话移至了那名婢女身上,忽而发现这名侍女有些眼熟,多看了两眼才发现这人是早上伺候自己用膳的侍女,她是为首的那个。
原来她是王嫂身边的侍女。
“是。”碧桃应声离去,走路之时一直低着头,并未与季王的视线相交。
季王看了看便收回目光,也没多留意。
“九弟今日出门可是去了好玩的地方?”东西还未取来,几个人坐在一起只能是闲聊了。
“许久未出门了,便在京城中随意逛了逛。”季王中规中矩地答。
“九弟许久未来京,想是不熟悉,应当叫上你王兄,让他陪你去。”半开玩笑的,章婉青又加了一句:“京城中的那些好去处,他都常去。”
“听王嫂这语调怎么怪怪的呢,王兄可不是那样的人,您莫要误会他了。”季王笑道。
“有个伴自是好的,弟妹替我们瞧病,九弟一人出门,是我们招待不周。”
“不会不会。”季王摇着手道,“这是我自己临时起意,想出门转转,只是随意转转,哪能每一次都让王兄陪同。”
“那九弟这趟出门可尽兴?是否发生了什么趣事?”章婉青又问。
“随意逛逛而已,买了几坛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季王答。
徐江菡看着两人一来一往说着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第64章 追杀
“这碧桃取东西为何这么慢?”茶都喝了两盏,碧桃还未将东西取来,章婉青扫视了一眼屋内众人,有些不耐烦,合上茶盏,小声地抱怨了一声。
另一名侍女忙上前,低声道:“王妃,不若奴婢去看看?碧桃姐姐许是碰上了什么问题。”
“对,春玲,你去瞧瞧。”章婉青示意着。
“是。”被唤作是春玲的侍女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开,出房门后没多久,碧桃跟在她后头回来了,手上端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盘子,盘子里放着绢布,绢布上摆着一个扁平的东西。
相隔甚远,季王端坐着身子,还不能看到盘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碧桃从外头走来,一脸抱歉地笑:“木箱的锁锈了,好久才打开,故而耽搁了时间,各位主子见谅。”
“原来是这样。”章婉青笑完催促道:“快将东西拿给季王瞧瞧。”
碧桃踏着碎步将手里之物奉至季王眼前。
季王看清碧桃手上之物,眼睛亮了亮,惊喜得眉毛都向上挑了好几下,语调高扬:“这是吴老先生的著作?”
章婉青笑得眼睛弯起,点了点头,道:“没错,这是我因缘巧合下得到的,想着九弟会喜欢,便拿来赠与九弟。对了,我已找人验过了,是真迹。”
季王拿起书籍,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她指着书里的一幅幅插图道:“毋庸置疑,只有吴老先生的真迹才画得如此详细,别人是仿不来的。”
吴老先生本名吴添,乾青年间通州人,擅造物,擅造园,亦是“雀居”吴氏一派的开山鼻祖,季王对他又敬佩又仰慕。
吴老先生的遗作,季王也寻了很久,奈何遗失于民间,天地广阔,皆是无果。
季王拿起书籍,喜不自胜,站起后躬身朝章婉青行了个礼,道:“这本书籍臣弟搜寻已久,本无希望,不料在王嫂这儿。臣弟先谢过王嫂了!”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章婉青朝着季王摆了摆手,继续道:“要说感谢,也是我和你三哥感谢你与江菡,这次帮了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忙。若我与你三哥能有孩子,全都是你们的功劳。”
几人在书房内谈笑风生,说了一会儿的话,祝王妃还有事,便结束了话头,遣散了众人,季王与徐江菡也回到了自己房中。
房中有氤氲的热气飘来,还有阵阵安神的药香,柳涟已经按照季王妃的吩咐将热水浴弄好了。
徐江菡望着季王笑吟吟地道:“王爷现在心情好一些了?得了欢喜之物总算是找回了一些神采。”
季王点点头,如获至宝地将那本古籍收好。然后跑到徐江菡面前,张开双臂,一边站着一边傻乎乎地笑着。
徐江菡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她的脑袋,笑着上前替她宽衣解带。
季王配合她抬抬手,扭扭身子,很快将那衣衫脱下,继而三步跨入浴池里,让暖和的水没过脖颈。
徐江菡则替她将衣衫收好,旧衣衫上沾着晦气的血迹,她没打算要,收作一团,打算待会儿让柳涟将其烧掉。
这般想着,房门处便传来了柳涟的敲门声,她小声地往里头递着话:“王妃,这儿有您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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