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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晏的万盛帝已经风烛残年,太子的造反对他打击很大,心脉不畅通让他时常身子疲软、头疼。
病入膏肓,太医院的院正明确地告诉他,他的时日仅有半年了,半年一过,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可救药。其实现在服的药对他病情已经没有多大效果了。
生死本就是无法抗争的事,万盛帝预感到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便赶紧将立皇储之事提上日程。他不信道了,也不信灵丹妙药了,那些道人还在给他进贡长生不老的丹药,但他一并拒之门外。
当皇帝太累了,妻离子散,想做的事情做不了,想护住的人护不住,他走到这里已经够了,不需要什么长生不老。
现在夏时雍漫长的人生里只剩下一件棘手的事情了——立皇储。太子自判反起,便被废黜,皇储之位已经空了四载。
万盛帝时常让身边的太监推着自己去御花园,看着繁花凋零、日落西山。他时常陷入沉思,不让任何人打扰。只是有时,一个人闷得烦了,他会问问身旁的太监:“老陈,你说剩下的这些个皇子之中,朕可以信赖谁?”
陈公公笑笑,道:“信王狠厉,宁王朴实,季王纯善,启王年轻。每个皇子都有自己的特点,都值得陛下信赖。”
没得到答案的万盛帝继续追问:“那哪个最值得朕信赖?”
陈公公推着轮椅漫步与花间小道,细声道:“皇子们各有千秋,老奴选不来,要陛下自己来选。”
“你呦,何必同朕弯弯绕绕,朕就是想看看你服侍朕这么久了,同朕有没有默契?”
陈公公嘴角的笑意更深:“既然陛下这么问了,老奴便实话实说了。皇子各有千秋,但老奴希望心有大善且勤勉之人成为君主。”
“你说的是季王吧。”
陈公公反问道:“难不成陛下最为钟意的不是季王殿下?”
“是她倒没错,只是这个孩子心善,旧时时常遭人欺侮,朕怕她当了皇帝之后依旧心慈手软,让一些人有了可乘之机。”
“陛下这几日数次召见首辅大人,不是都安排好了么?陛下选了最有能力的大臣来辅佐她,朝中有异心之人也被铲除了干净,陛下不必时时担忧。要多注意身子。”说罢,陈公公展开一件披风,披在万盛帝身上。
“朕担心的不是臣子,是手足相残。信王朕知道他的为人,外表踏实懂事,内心则阴暗狠毒。朕将皇位给老九,他不会甘心的。朕怕来日老九斗不过他。”
“这……”陈公公语塞,他也知道此时的自己不便发表什么。
而皇帝一握拳,突然间下定了决心:“这件事情要让老九自己来,总是为她铺路,日后若是又横生变数,她不懂得处置,朕的江山危矣。”
陈公公在宫中多年,早已看淡了是非对错。他以皇帝的思想为思想,以皇帝的抉择为抉择。
“季王不日便要回京,你替朕安排一下。”
“是。”
于是乎,季王回京之后便在皇帝的压迫之下喝下了“毒药”,没在京城多呆,便匆匆回了季州。
“皇帝没告诉你喝的是什么?”徐江菡问。
“没有,”季王摇摇头:“药是陈公公端来的,我是当着他的面喝完,然后那个碗就被收走了。只是擦嘴的时候,我吐出了一小口,粘到那衣袖上,不知道能不能查出一些线索?”
“许是可以的,那衣衫现在在何处?”
“我收好了,待会儿拿给你。不过你也不被太过担心,我是亲眼见着夏时雍写下传位的圣旨,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季王着急地同徐江菡坦白一切,也是不希望她每日每夜的翻找医书,殚精竭虑。
徐江菡是听明白了,心也放宽了些。皇帝此举无非就是为了锻炼季王,不愿她因顾及手足之情,断送了江山。
就算是季王没有完成任务,时日无多的他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季王死。他们还正愁着不知该用什么法子来对付信王,现在皇帝默许了你好,那就是阴的阳的都可以用,对她们来说并非是坏事。
“我担心的是信王对我们已经有了防备之心,不会轻易让我们靠近他的。而且有了太子和襄王这两个前车之鉴,他该消除的把柄应当也消除了。我们该如何对付他呢?”徐江菡道。
季王皱眉沉思,忽然灵光一现,抓着徐江菡的胳膊道:“我想到了一个法子!”
第133章 宁王
“王爷想到了什么法子?”徐江菡问。
“直接冲到信州同他一决高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阿菡,你说这样是不是快速而简洁?”季王说完,独自哈哈笑开了。
“胡闹!”徐江菡用手指弹了弹季王的脑壳,发觉季王回来之后,越来越爱同自己开这种玩笑了,与以前幼稚的心性别无二致。原本她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听到季王有法子刚要喜上眉梢,结果却被泼了一盆冷水下来。
季王抱住徐江菡的腰肢,嘻嘻笑着求饶:“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不急,我们慢慢筹划,现在过早行动反而会打草惊蛇。”
徐江菡想了想,道:“也是。”
二人从树屋上下来的时候,小夏治已经在王府中找娘亲找了好几圈了,见徐江菡朝她走来,迈着小短腿一把扑进她的怀里,在她怀中哀怨的哭诉道:“娘亲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
徐江菡淡淡笑道:“有些事情,和你爹在树屋上呆了一会儿。”
“树屋,那是什么东西?”树屋一直都是夏治的禁地,这片区域在季王回来之前一直都是封锁着的,所以他不知道。
季王从王妃怀里扯过夏治的手臂将他抱到了自己怀中,戳了戳他白里透红的小脸蛋,想了个法子拉近父子间的感情,道:“树屋上景致极美,可以看到清泉寺宝塔上的佛光。那是你爹的地盘,生人勿入。但我听你娘亲说,你这张小嘴挺甜的,你给你爹说两句好听的,我和你娘亲就允许你上去。”
夏治对这二人口中的树屋好奇极了,双眼都放射出激动的光芒,于是张口便道:“昨日夫子教了我一句诗,我觉得用在爹爹身上正好。”
季王接腔道:“说来听听。”
夏治抱着季王的手臂,不急不慢地念出这句诗:“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季王听罢,哈哈哈笑出声来。夏霖熙及李誉名也在场,都被他的言语逗得忍俊不禁。
季王心情分外愉悦,将小夏治的身子在自己身上一转,让他翻了个身落地,拍拍他的屁股,爽快道:“去找小橘姐姐,让她着带你去树屋。乖乖在上头看着景致,不要乱攀爬。若是被我发现了,可是要惩罚的。”
“好。”夏治甜甜地应了一声,满脸都是笑意,然后一蹦一跳地去找自己的小橘姐姐了。
“有点当爹的模样了。”夏霖熙抱着双臂在一旁看着,啧啧称赞。
季王摇摇头道:“你们都不知道,昨日我风尘仆仆的回来,这小孩和我就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拿了根棍子要同我决一死战。那样子别提有多嚣张了。”
夏霖熙也感叹道:“本以为季王府无我们二人容身之处,连平常走动都可以省下了。现在瞧你儿子活泼有趣,倒是有了登门拜访的念头。”
京城乱糟糟的,夏霖熙不愿意回去,便在季州城南处买了一个小宅院,同李誉名住在里头。动荡了数十载,停下来歇歇脚也不错。
“皇姐说笑。”
四人来到大厅里,仆人上了茶,四人坐下聊起了天。
“先说正事。”夏霖熙忽然正色道:“九弟,宁王要见你,托我送来了一封信。”
“宁王?”宁王的登门拜访倒是出乎季王的意料,她与这个人甚少交集,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了,他突然奔门拜访,难道是为了……
季王转头看了王妃一眼,默默接过信,将其打开。信的内容稀松平常,只是一些客气的问候,季王比较关心的是,宁王何时来见她?
季王笑了笑:“见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皇姐传个话,让六哥直接来府上就好。不对不对,还是我亲自去接他把。”
“他现在怕你怕的要死,而且不愿意声张,还是不要了。他明日会到季州,到时候我会领着他来见你。”
季王品着夏霖熙话中的意思,欲说些什么,又觉得要先见过人才能评判,于是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皇姐了。”
四人谈话之时,小橘匆匆来报,说小世子夏治在树屋上看到了清泉寺宝塔上的佛光,被勾起了求知的欲望,想要到清泉寺的宝塔上去一探究竟。
求知是好事,徐江菡允了,同时吩咐和顺备好车马,一同前去照看。
“和顺哥哥,你说清泉寺的宝塔有多高?”
夏治有出门,和顺都会在身侧照看,二人已经混得很熟了,他揽着夏治的肩膀,答道:“约莫二十丈吧。”
夏治张大了嘴:“那么高啊!”
和顺摸着他柔软的脑袋,笑道:“是啊,只是待会儿要爬很多台阶,你可要做好心里准备。”
夏治满心都是顶层的佛光,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探究竟,于是撸起了袖子,充满了斗志。
“但是……”和顺面露不悦,这个马车行进的速度实在是不如意,他伸出手拉开了窗帘,看向了窗外人头攒动之景,道出了自己的担忧:“今日是祭拜的节日,去寺庙的人很多。热闹是热闹,但小世子可不能乱跑。万一有人贩子出没,专挑贪玩的小孩子入手,那样小世子就见不到爹娘了。”
夏治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不乱跑,我就跟在你们身边,很乖的。”
“嗯,这就对了。”
到了清泉寺门口,和顺才发现来往的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多。寺院的广场,被来往的香客围堵得水泄不通。
夏治被和顺抱在怀里,睁着一双懵懂的双眼四处张望,忽然他的手指高高举起,指向了寺院右侧的小径,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和顺哥哥,那里有一条路,人很少,我们可以从那边进入宝塔!”
和顺看罢,笑道:“还是你眼尖。”寺院的中央摆着一个大香炉,香客们都削进了脑袋往中间挤,互相挤来挤去还发生了口角,不时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人往中间聚,旁边倒空出了位置,只要他们绕过广场中心的人群,到了后头,便不会这么拥挤了。
“你要抱紧我,不然连鞋子都会被他们挤没了。”
夏治闻言,赶紧将四肢都藏进和顺的怀里,头也埋得低低的。小橘及几个侍从,也紧紧地跟在和顺的后头,艰难地朝前挤去。
穿过拥挤的人群之后,众人都停下脚步来,整理着自己歪歪扭扭的衣衫。和顺这才安心地将夏治从自己怀中放了下来。
夏治在宝塔下抬头仰望,发现自己一眼望不到头之后,发出了“哇——”的感叹,接着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和顺的手往里头冲去。
二人进去之后,侍从也紧跟着跑了进去,仅留下了一两个在门口望风。小橘似是衣裳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眉头皱得很紧,脸色十分难看。她拿着帕子在原地擦拭着,迟迟没有动身。
也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上寺庙来烧香拜佛还揣着几个烂果子,小橘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挤到他兜里的烂果子了,汁液浸到了她的衣裳上,臭味一阵一阵的飘来,恶心无比。
小橘越擦越嫌恶,看到剩下的那些痕迹擦不掉之后也不做挣扎了,将手里的帕子一丢,赶忙加快脚步追上前头的步伐。
来来往往的人中,有两个人面露凶相,手揣在兜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他们故意绕开了季王府侍从的视线,凑近身子低声交谈道:“从那个女的身上下手,趁他们不备把那个小的拐走。”
“好。”
他们身形一闪,在悄无声息中钻入了宝塔。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爬上了一半的位置,和顺担心夏治体力不支,贴心地问道。
夏治在喘着粗气,双脚有些发软,不过还是坚持着往上爬。他还没看到佛光呢,要一鼓作气地爬上去:“不要,我们继续。”眉宇间倒是有几分季王的固执,和顺满意地笑笑。
和顺乃习武之人,爬几阶楼梯对他来说那是小菜一碟,但是落在后头的小橘就吃力很多了。她不断地追赶,但只能隔着上下的楼层听到那二人的声音,却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等等我呀!”小橘发觉自己越来越吃力了,朝上头大声地喊了一句。
很快上头便有了回音:“好,我们等你。”
小橘擦擦额角的汗,笑了笑,抓着楼梯的扶手继续向上,不知是太累还是怎的,她的脑袋有些晕眩,四周的东西都在晃动,迈动脚步时也万分吃力。
小橘硬撑着向上爬去,看见二人的身影时连忙唤道:“和顺,快过来扶我一下,我实在是太累了。”
一大一小坐在椅子上晃着双腿,闻言,齐齐将目光望了过去,和顺笑道:“瞧你,平常不好好锻炼身体,现在懊悔了吧。”
和顺朝着小橘走去,欲要搀扶,哪知小橘体力不支得那么快,他才迈出两步,小橘的身子便软了下来,有往后坠的趋势。
他赶忙两个跃步,飞奔过去拉住小橘的手,将她的身子稳住。长凳上的夏治也被这惊险的一幕吓到了,想跑过去问小菊姐姐这是怎么了。
可他刚跳下凳子,身子倏的腾空而起,被陌生的人抱在怀里,嘴巴也被牢牢捂住。
夏治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满脸奸笑的男子,脸色煞白,他很想喊和顺哥哥过来救他,但他的口鼻都被捂住了,他发不出声。
而且男子动作很迅速,抱住夏治之后便往宝塔另一侧的窗口跑去。那儿有接应他的人。
夏治终于反应了过来,腿脚开始拼命挣扎,身子也不断扭打扑腾。但他们之间的力量太过悬殊,根本无济于事。
男子顺着提前布好的绳索滑了下去,带着夏治落到了清泉寺后头的山包上,蹿进了密林里,消失了踪迹。
宝塔上的和顺扶着体力不支的小橘走了几步路,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坐在长凳上的小世子不见了!他分明转身之前还看到他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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