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的触感像凝固的冰冷空气,江浮月握住她的手:“刚刚你怎么和他说你都不记得了?”
花玲玲瞥一眼门外,收敛神情小声道:“我不和他说是因为,我怕他。”
陈俊杰忍不住插话:“你一开始不是也很害怕我们吗?”
“不、不一样,”花玲玲摇头,“我怕你们是因为不认识你们,我怕他是因为,是因为他给我的感觉和鬼影很像。”
江浮月微微一愣:“黑色的巨大鬼影?”
“对!就是那个!”说话间,花玲玲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月亮,突然激动起来“糟了,时间到了!”
看到她神色突变,江浮月忍不住皱眉:“什么时间?”
“鬼影出现的时间!”
她抬手想把江浮月往外推,但略一用力,半透明的手掌就穿过他的身躯,只留下一串鸡皮疙瘩。
“完了完了来不及了,你们快藏起来!千万不要被月亮照到!”说完,她飞快缩回琴盖里,动作快如闪电。
对视一眼,两人将信将疑躲到墙角破旧的桌椅堆下。
月光洒入屋内,奇异的震动荡漾光线。
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止,寂静的校园中连虫鸣都没有,只有月光寸寸侵袭黑暗的紧迫。
花玲玲背对月光偷偷打开顶盖,从缝隙里对江浮月挤眉弄眼,示意他现在的位置太危险。
看了眼脚边逼近的惨白月光,江浮月抱紧双膝又往里缩了缩,听到身旁陈俊杰剧烈的心跳声。
虽说角落的桌椅是堆在一块,缝隙可以容纳两三个人,但因为面对窗外月光,所以有一半的空间都被照亮,只有贴墙的一小部分供两个男人躲藏。
陈俊杰挪了挪屁股,和江浮月紧紧贴在一块,小声说道:“你相信她的话吗?”
江浮月看了花玲玲一眼,认真点头:“我相信。”
“什么人都相信很容易被骗的……”嘟哝了两句,陈俊杰调整位置,眯眼看向窗外。
此刻月光终于停止流动,教学楼外的花坛中有一团黑烟缓缓升起,浓郁到真实的血腥味从黑烟中散发出来,穿透每一缕空气将其紧紧束缚。
充满怨气的黑烟从贫瘠土壤中升起,触碰到的每一根杂草都像是被吸干生命力,成为怨气的养分。
它远比厉鬼恐怖,是恐怖本身,是洞察人心的存在。
它宛若来自地狱源源不断,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冲到四楼高度并继续上升,在教室窗外变换扭转。
陈俊杰凝眸观察片刻,对着江浮月耳语:“有花玲玲的怨气,和刚刚那个男人的气息一样。”
“为什么会有她的怨气?”
“可能是某种秘术?”陈俊杰了解得也不多,“厉鬼多靠怨气害人,如果怨气被剥离的话,她很可能还没害人就被路过的道士收拾了。”
谈话间,黑烟逐渐凝实,连月光都无法穿过,在教室内印出一个巨大的影子。
第15章 传说本尊
诡异修长的黑影沐浴在月光下,由原本的一长条缓缓分裂出绳索一样的四肢在空中飞舞,随后如种子发芽一般,凝结出和教室一般巨大的头颅。
那硕大的头颅像皮球一样圆润光滑,在过于纤细的脖子上摇摇晃晃,最后垂在肩膀上,于漆黑中睁开猩红双眼。
虽不是直视那双眼睛,但江浮月还是被吓得心脏骤停,呼吸都不自觉停止。
这眼睛就是当初在公车之夜上与他对视的那双。
不过幸好有花玲玲的提醒,他们提前躲藏好,对于这个比教学楼还要好大的怪物来说,他们两人不过是飞虫一样的存在,所以它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领地多了两个外来者。
它像往常一样,用那双邪恶的双眼巡视领地,发现这里和过去的十年一样没有任何变化。猩红的眼里划过一丝人性化的满意,漆黑的鬼影抬腿走动。
明明是那么庞大的东西,移动时竟然没有一点声响一丝震动,像一阵风吹过柳枝条,四肢乱七八糟地飞走。
黑影离开,月光重回教室内。
躲藏着的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不安,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
陈俊杰松出一口气正打算从桌底下钻出,就看到花玲玲不停朝他摇头,神色十分慌张,差点就要叫出声来。
然而太晚了,他的半个脚尖已经伸出黑暗。
就在他蓝色球鞋出现在月光下的瞬间,本该消失的黑影陡然出现在窗外,那张恐怖的,硕大的,和人类相似却又不同的五官紧紧贴在破碎的玻璃上,咧着尖如残月的可怖笑容,阴森地注视着他。
没有唇肉包裹的嘴巴露出森森白牙,明明是再健康不过的整齐牙齿,却因为和人类太过相似引起了恐怖谷效应,让桌下两个大活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江浮月反应最快,他见那双直径最少两米的硕大眼球直勾勾盯着球鞋,便快速脱下陈俊杰的鞋子丢到教室中央。
“咚咚咚……”
球鞋滚了几圈在地砖中间停下。端端正正立着好似摆在货架上展示。
鬼影:我觉得你在把我当傻子。
这一招对鬼影来说没用,它已经发现有人存在。
它狞笑着散发黑烟从玻璃缝隙涌入教室,宛若一只只柔软的触手向桌椅堆伸去。
江浮月眸色凝重,一把推开头顶的桌椅挡住黑烟,拉起陈俊杰向外跑去。
一个模特一个警察,全部经过长期锻炼,奔跑起来像两只健硕的豹子,“唰”的一声就冲下了楼。
本来寂静的校园中突然响起仓惶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咚咚”,如同怪物剧烈的心跳,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里几乎要把脆弱的废弃教学楼给震塌。
江浮月三步并作两步飞快下楼,然后单手抓住转角的栏杆奋力一跃,直接跳到下一层。结实的腿部线条连运动裤都无法遮掩,蕴藏肌肉中的强大力量在危机关头爆发出慑人光彩。
不过二十秒,两人已经跑到了一楼。
然而他们快,鬼影更快。
在踏上土地的一瞬间,鬼影黑烟已经将整片区域笼罩。
四周的景物已完全看不见,陈俊杰的身影也消失无踪,江浮月停下脚步,抬头看见绝望的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
诡笑的巨脸从天空坠落,一口吞噬阴郁青年。
…
6.11,00:00,摄影机准备就绪。
时钟跳到四个0的瞬间,高三(3)班所有幸存者的手机同时亮起,昵称为【人偶】的小号发来消息——
陆璐睡眠浅又没静音,手机响起的瞬间她就从睡梦中惊醒。揉了揉眼睛解锁屏幕,她在看清消息内容的一刹那被抽干血色,用力把手机扔了出去。
“啪!”
手机零件哗啦啦掉了一地,碎得稀巴烂,电池都已经飞出去一米远,但屏幕却依旧亮着惨白的光。上面的文字随碎裂的屏幕扭曲,好似形成了一张诡异的笑脸,嘲笑着陆璐的惊恐。
身旁的丈夫陷入死一般的沉睡,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唤醒。陆璐一巴掌扇在男人的脸上,感觉孤立无援。
顾不上光脚,她夺门而出。
她知道,报应轮到她了,她要逃,她一定要逃!
那件事不是她的错!她不该死!
美丽的女人身穿单薄睡衣奔跑在马路上,傲人的曲线被夜风勾勒,宛若一道绝美的风景,可惜这风景无人欣赏,冷寂在黑暗中被邪恶的双眼窥视。
赤衤果白嫩的脚在沥青路上磨出了血迹,形成一条斑驳的路线图。然而陆璐像是收不到疼痛一样,发了疯般向前冲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一定要逃。
身后明明空无一物,却又好似充满怪物。
怪物们无形无色,咆哮在夜色当中,名为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一小时,或许是一天,陆璐的体力飞速流逝。
她精疲力尽摔倒在一成不变的沥青路上,对着周围熟悉的景色大声哭嚎:“花玲玲!你有本事就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她声嘶力竭,声带都要被撕裂,充斥着绝望到极致的愤怒。
然而无人回应,路边的绿化树都没有抖动一丝。
她像个疯子一样瘫坐在地面谩骂,双脚鲜血淋漓,面容毫无血色。
只有黑暗,黑暗包围着她。
在绝望困境当中,陆璐竟然生出了困意。
她趴在冰冷的马路上,看着自己白皙柔嫩的双手,想到了当初,这双手曾出现在某人的脸上。
是花玲玲吗?
是那张美丽、单纯、稚嫩的脸吗?
为什么……好像……不是呢……
困意侵袭大脑,黑暗笼罩身躯。
陆璐死死抠住凹凸的地面,陷入死亡前最后的无梦睡眠。
第16章 剥皮去骨
寂静的夜里,整个城市陷入沉睡,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同一时间集体消失。
在四个小时以前,徐虎就应该睡觉的。
上了年纪的他体力远不如十年前好,还出现了阿兹海默症的早期症状,记忆障碍。前两天才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记得,反倒是十多年前的教书时光记忆犹新。
因为近几年的精神衰弱,他和老伴早就分床而睡。
隔了一堵薄墙仍能听到老太太的呼噜声,他心烦气躁坐在床上,盯着窗外开始神神叨叨。
“明天就要考试了,那帮小兔崽子要是再给我丢脸,就一个都别想好过。不过我都说了有奖励,他们应该能好好考吧。”
“算算每个人一个汉堡,买最便宜的五块钱汉堡,也才两百多,要是考赢了隔壁,我有五百多的奖金……”
老头子双目浑浊,明明才五十多却和八-九十岁的人一样意识不清。他好像回到十年前,对着一帮单纯好骗,稍加引导就能为虎作伥的学生们颐指气使。
突然,窗户上显现出一道人影。
那是个少年,长相美丽却不女气,眉宇间一股阴郁之色好似幽魂。他安静站在老头的身后,微微一笑。
“徐老师,好久不见。”
徐虎如梦初醒,慢悠悠转过头去惊讶道:“你是谁?”他丝毫没有觉得,深夜卧室里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奇怪的。
少年微笑,装作诧异道:“老师不记得我了?”
“你……”徐虎盯着男人眼角的泪痣思索片刻才想了起来:“你是江晨。”说完,他立刻换上一副厌恶的表情,转过头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去去去,快滚,别来烦我。”
“老师,我不是江晨。”
少年含笑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和刚才的不同。
徐虎再次转回去,却见另一个少年正对着自己眯眼微笑。
徐虎看到他后明显放松下来:“刘伟啊,找老师有事吗?不是老师说你,你算是班里比较靠前的学生了,别整天和那些垃圾人玩。”
“老师,不要对他有那么大偏见嘛。”刘伟的身形缓缓缩水,最后变成个美丽的少女,甜甜地笑着。
“花玲玲?”
接连看到三张不同的面孔,徐虎有些懵了,但他却莫名接收了这个信息,温柔地对少女招手:“哎哟是花玲玲啊,今天怎么来找老师了,是不是有哪道题不懂啊?”
花玲玲甜甜笑道:“没有哦,只是想老师了,老师有想我吗?”
“想啊当然想,你可是转来我们班的宝贝,我想死你了。”
“既然老师这么想我,来找我好不好?”
花玲玲就站在原地微笑,像一株散发诱人光彩的捕蝇草,吸引徐虎靠近。
“来了来了。”
随着徐虎的脚步逼近,浓重的黑影一点点从花玲玲的背后涌出。
就在徐虎触碰到校服的瞬间,花玲玲抬起手轻点他的额头。
“怎么了?”徐虎低头,却看到花玲玲僵硬的脸上笑容诡异,无数鲜血从她七窍涌出,如同强酸将她柔嫩的脸庞腐蚀到只剩骨头。
“啊啊啊——!”徐虎被吓得惊声尖叫,沉寂许久的记忆也终于苏醒。
花玲玲,花玲玲十年前就死了!
眼前的这个是鬼!厉鬼!
逃!赶紧逃!
年迈老头想要逃跑,额头的手指却如同钉子一样将他定在原地,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强酸血液顺着手指爬上自己的额头,再一点点侵蚀皮肤。
皮肤被腐蚀的痛苦如同烈火焚烧,让他差点昏厥过去。他大声尖叫企图唤醒隔壁的老伴,但隔墙的呼噜声依旧,完全没有被他的声音惊扰。
“玲玲,老师错了!放过老师吧!”
“玲玲快住手,你是好孩子,你不会害人的对不对?”
“老师求你了!”
花玲玲微笑开口,身后硕大的黑影与她一同出声,一女一男,一高亢一低沉——
“老师为什么要针对我?”
“我做错了什么?”
“因为家庭,你就可以完全否定一个人吗?”
“老师你知道吗?花玲玲的死都是因为你。”
说话说到最后,女声已经完全消失。
花玲玲的身影也被少年取代。
少年点着徐虎被腐蚀出骨头的额头,笑得怨恨而兴奋:“老师,你享受当老师的时光是吗?”
“不、不!我不享受!我再也不敢了!!”
“老师别怕。”少年安抚徐虎,像在安抚一只应激反应的动物。
血液被黑色怨气取代,化为尖凿,顺着头骨与皮肉的缝隙向体内钻去。滚烫腥臭的活人鲜血如雨流下,将老人的灰色睡衣染成纯黑,紧紧贴在他干瘪的身躯上。
黑气缓慢而果断地将皮肉剥离骨头,好似尖刀去骨,伴随“嗤嗤嗤”的声音与老人的嚎叫,完整地剥下整片头皮。
此刻,徐虎的整个头皮像帽子一样往后掀开,仅有后脑一片连着,坠在后颈。沾血的头顶颅骨暴露在月光下,好似从深渊地狱中浮起的球石,封印着不知名的恐怖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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