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秒成遂立刻转头,“什么时候醒的。”
“三天前,”双手放进口袋,江律故意把话题转到腺体上:“对了成先生,既然人醒了,那接下来我们得进行最后一步,手术前,你最好暂停工作留在w市。”
成遂难得有耐心,等人说完,迫不及待的问:“他人怎么样。”
江律:“状态不错,比想象中的好,白天还能醒上几个小时,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就是到了半夜,人特别容易惊醒,还有——”
话还没说完,成遂已经快速离开,江律看着消失的人影,不屑的努努嘴。
—
出了诊疗室,成遂等不及电梯,顺着楼梯道穿过灰色长廊,来到住院部。
跟诊疗室不同,住院部全是暖色基调,病人穿着统一的米白色病服,在一片浅色环境下,成遂深咖色身影格外显眼。
成遂没有在一楼多待,走到顶楼才放慢脚步。
整层楼很安静,人也不多,在拐进特护病房前,成遂突然停住脚。
他不确定,路时栎现在会不会愿意见他,毕竟,他们最后一次对话,是路时栎在他面前,决然割腺体的时候。
沉默的站在原地,成遂想了很久,最后理智率先败下了阵。
他只想知道路时栎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就只看一眼,只要确定人没事,他马上就走。
下定决心,成遂悄声无息的走进,意外的发现门外蹲了个小孩,趴在地上,在纸上歪歪扭扭写字。
写完踮起脚,贴着玻璃高高举起手。
接着小家伙笑呵呵的点头,跑回隔壁房间,拖了个小板凳,站在上面摆了个动物造型。
成遂看不到里面,只看见小孩隔着玻璃玩得不亦乐乎。
大概玩了十多分钟,小孩皱起眉,担忧的看着里面,敲了敲玻璃,连忙穿着拖鞋跑远,拉着护士过来。
护士看了眼窗户,连忙打开门。
以为路时栎突发状况,成遂连忙从角落出现,门边的小孩立即好奇的转头。
两人对视,小家伙先是迷惑,随后眼睛睁的老大。
这时,护士从里面出来,悄悄关上门,“小笛,说了多少次不准打扰哥哥睡觉,你怎么就是不听,乖,快回自己房间。”
强制把小孩抱进病房,见到门外站着的人,吓了一跳,“成先生,您怎么来了,真不巧,路先生刚睡下,估计得傍晚才会醒。”
成遂没说话,越过她看里面,护士连忙把小孩挡住,笑着说:“对不起成先生,小孩子不懂事,下次一定不会打扰路先生休息了。”
正当护士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门口这尊佛请走,小迪从床上跳了下来,指着成遂说:“你是小路哥哥的alpha对不对。”
笃定的口吻,吓得护士连忙捂住小孩的嘴道歉。
小笛拉下护士的手,高声说:“我知道你,哥哥来的那天,你也在,你为什么不进去看小路哥哥,身为alpha,照顾自己的omega不是应该的么,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哥哥每天都很难受。”
小家伙每说一句,护士心跳就跟着猛跳,还以为成遂要发火,谁知道alpha只是让她离开。
护士走后,成遂站在病房内环绕一周,看到床上的卡通画,拿在手里。
小笛脱掉鞋子爬上床,“这是小路哥哥给我画的,好不好看。”
成遂看着纸上的小恐龙,低声回:“好看。”
小笛得意道:“那当然,小路哥哥画的画可好看了,他还给我画过画像呢,他有没有给你画?”
给他画?
自然是没有的,不是路时栎不给他画,而是成遂根本就没耐心,可以说,以前的他甚至认为,路时栎画的这些都是些没用的。
不伦不类,没有半点艺术含量,端不上台面,还浪费时间。
而且路时栎应该也知道他不大看的上,几乎从不在他面前画。
小笛坐在床上开心了一阵,接着双手抱胸,对着成遂指责道:“不过,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来?小路哥哥每晚都会做噩梦,好多护士姐姐在他房里,有次我偷偷去看,哥哥身上插满了管子,不停地咳嗽,看起来好恐怖。”
成遂倏地捏紧薄纸。
怎么可能不想来,他恨不得每天陪着,可问题是,路时栎要是见到他,病情估计更加加重。
想到路时栎躺在床上咳嗽的模样,成遂后脑勺倏地发涨,连着后颈顺带着整个后背撕裂般疼痛。
弯着腰按在床沿上,成遂眼前被一圈黑雾笼罩,过了几秒,彻底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
小朋友最是敏感,察觉眼前这个叔叔不舒服,担忧的拽着成遂的手:“叔叔,你怎么了。”
成遂顺着声音找到小笛的方向,“小朋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在跟小路哥哥玩什么。”
“唔,就是在说话,小路哥哥不能出那个房间,我怕他每天无聊,所以趁护士姐姐不在跑过去跟他玩,叔叔,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陪哥哥。”
成遂愣了半秒,摇头道:“我就不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所以不能去?”
成遂没有吭声,摸着手上的戒指,轻轻点了点头。
“做错了事,只要你认真道歉,哥哥肯定会原谅你的。”
小孩的世界真的很天真,成遂笑得很苦,轻声说:“有些事,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无论再怎么道歉,永远都不可能获得谅解。”
所以,道歉是最无用的东西。
—
成遂在小笛房间待了很久,直到小朋友瞌睡,摸索着把人放在被子里,按下铃,等护士赶来,冷静让江律过来。
江律赶来的时候,成遂佝偻着腰待在护士站,囡豐太阳穴上青筋爆突,腺体留下的针孔涨得通红。
艰难的抬起头,成遂双目没有聚焦,眼白部分彻底成了红色。
抽取腺体素的后遗症,该来的还是来了。
江律急忙让助手把人送到急救室,成遂一把拦住他,在失去意识前,说:“打电话联系赵崎。”
赵崎带着袁雨柔连夜从A市飞来,成遂短暂的清醒,忍着剧痛把公司的事安排妥当,等其他人离开,让赵崎打开邮箱,调出最后一封邮件。
看到里面的内容,惊讶道:“成遂,你疯了!”
“我没疯。”成遂冷静道:“进手术室前,你一定要让路时栎签下这封文件,记住,只能让他看见最上面的,后面的不能让他知道。”
赵崎:“不行!我不能眼睁睁——”
“赵崎!”
成遂后背又猛地生疼,憋着最后一口气道:“我马上就要进手术室了,别跟我杠,我想了很久,本来想过段时间,可现在来不及了,听清楚,只能让他知道前面的。”
“可是——”
“没有可是!我已经想清楚了。”
生硬的打断,成遂抓着好友的袖口,一字一句道:“手术的事你一定要保密,记住,永远都不能让路时栎知道。”
“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什么都不要说。”
第82章 元宵节(免费章)
正月十五,疗养院还挂着过年留下来的挂饰。
护士夹起病例,拿着A4纸走到特护病房,见床上的omega醒着,笑着说:“路先生,今天这么早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路时栎缓慢的眨了下眼睛,虚弱的摇摇头。
把床调高,护士把病例挂在柜上,把画纸对着路时栎展开:“路先生,今天是元宵节,小笛知道你不能吃汤圆,特地给您画的。”
画纸上有两个小人,围着中间的大碗,里面躺了五六个白胖胖的汤圆,面上画着各种搞怪的表情。
右下角歪歪扭扭写着:元宵节快乐!希望小路哥哥每天都开开心心,小笛留。
路时栎吃力的伸出手,护士连忙把画纸往下放了点。
盯着图里的汤圆,路时栎眼里笑意加深,嘴角扯到伤口,倏地咳了几声。
护士急忙把画纸拿开。
过了几分钟,路时栎逐渐平缓,示意想要笔和纸,半躺在床上给小家伙回了幅画,画到一半累的拿不动笔,护士连忙把床调平。
看他还指着画,不赞同的摇头:“不行,路先生您现在不能画了,等会还要治疗,晚点再画好么,小笛也在化疗,等会你们可以说说话。”
路时栎面露失望,倒还是乖乖点头。
护士熟练的拿报纸念当天新闻,都是些很零碎的事,听的人昏昏欲睡,路时栎却听的很认真。
为了配合治疗,任何电子设备都不能进房间。路时栎每天清醒的时间很少,除了听护士口述新闻,就是等隔壁小家伙化疗结束,两人能隔着玻璃玩上段时间。
他们从来没说过一句话,当然,以他现在这个状态,就连张口都是困难的。
从路时栎清醒当天,熬过头两天,后面都是半昏半醒,每天除了这点空闲,剩下的都是在各种诊疗室里移动,一去就是大半天。
治疗过程很煎熬,但路时栎却难得的很轻松,非常积极的配合医生。
就连江医生都说过,第一见到这么省心的患者。
某次,江律笑着问他痛不痛?
路时栎笑了笑,说都不痛的,接着被送进下一个诊疗阶段,满头大汗的结束疗程。
到了后半夜,白天的疼醒似乎全都挤压到晚上,疼到清晨昏昏睡着,醒来又是重复的一天。
护士念完一半,门口传来敲门声。
赵崎率先进门,路时栎看到后头的两人,眼里溢出光彩。
周越牵着卢怡,见路时栎要起来,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大步走到病床边:“唉,你别动啊,看到我们有这么开心啊。”
路时栎一扫先前的灰暗,强打起精神,甚至很虚弱的说了句:“你,你们,怎,怎么,来了。”
他以为自己说的很大声,其实其他人只看到他很小的张了张嘴。
omega现在比之前还要瘦,原本脸上还有点肉,现在全没了,乌黑的小卷发也剃了,戴着帽子,半睁着眼看着大家。
露在外面的胳膊全是针孔,脖子上缠绕着绷带。
见到路时栎这个样子,卢怡眼睛瞬间湿润,倏地拽紧男友的胳膊,抖着嘴咬住下嘴唇,把哽咽吞进肚子里。
周越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受,眼框发红,深深吸了口气道:“时栎,我们来看你了,对不住啊,前些日子太忙了,弄到现在才来。”
路时栎摇了摇头,正想张嘴,周越急忙打断道:“对了,育儿所的孩子知道你生病了,都给你写了信,等你有点精神点了,抽空看看,还有段韫,你还记得那个小家伙么,今天非得跟着一起来,被他姑姑逮着一顿猛揍,要是你看到了,要笑死。”
周越最会调节气氛了,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得,看到路时栎这个模样,再也说不下去,勉强的拉开笑容:“还有件事,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
拉着卢怡靠近,扣着女友的肩膀,轻声道:“小怡怀孕了,我快要当爸爸了。”
听到这句,路时栎激动地张张嘴,无声道:小怡,要,要,当妈妈了......
卢怡勉强压下嗓子里的颤抖,轻轻抓住路时栎干瘦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是啊,我都要生宝宝了,你得快点好,我想,想让你第一个抱他......”
闻言,路时栎乏力的身躯,似乎瞬间有了力气。
激动的想起身,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倒在枕头上,只得伸出手,颤巍巍贴着omega的肚皮。
月份不足,现在还感受不到有动静,路时栎却仿佛能摸到。
里面有个小生命,很小很小的。
小怡要有宝宝了,会是个帅气的beta还是omega,又或者,有可能会是alpha么?
很小心的贴着准妈妈的肚子,路时栎想了很久,看了看卢怡,又看了眼周越,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略有些急促的想说话,刚说一个字,就没劲了,手也要抬不起来。
路时栎突然有点难过,难道,他现在就连说话都不行了,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小怡说,结果只能像个快要死的人一样,躺在这里。
卢怡快要憋不住了,从听到时栎出事的当天,就一直没睡好,这会看到人了,这才发现事情比她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低声道:“时栎,你得快点好啊,我的宝宝还等着叫你干爸爸。”
闻言,路时栎笑了,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笑的弯弯的,对着好友用力的点点头,吃力的做了个口型。
几人围着病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声音很轻,仿佛大一点,就会把人惊住。
赵崎从进来就没有说话过,看了眼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叫护士带着路时栎去治疗室。
卢怡是孕妇,不方便去,走到电梯就停了下来。
路时栎躺在床上,朝着电梯外的卢怡轻轻挥手,两人相视对笑,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卢怡转头趴在周越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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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路时栎也在电梯门关上后,脸上的微笑淡了许多。
他疲倦的阖上眼皮,呼吸比刚才还要弱了。
赵崎一直在注意他的反应,见状,在电梯门开的瞬间,把人推进诊疗室,江律早就在了。
几人把路时栎推到无影灯下,把管子插在后颈。
助手打开侧门,另一组护士把人推了进来,跟路时栎平列放在一起。
alpha眼睛被纱布包着,江律按着他的侧颈,在针管扎进后颈时,他偏头对着路时栎。
眼睛只能看到点光源,alpha似乎知道omega在他身边,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灯光的照射下,应该微微有些泛黄。
耳边是仪器启动的流声,他一直盯着路时栎,在剧痛袭来前,咬着下唇,扛过一阵阵裂痛。
撕裂感从腺体处往上下游走,连到大脑压迫神经,瞬间,大脑快要炸开,眼前又归为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江律说结束,仪器声也减弱,两人一个进内门,一个渡到对面房间。
厚重的阻隔门切断两人间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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