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再也没能回去。
似是在很久之前就预见到了这一幕,言悦的笔记本花了五年的时间,直到他选择长眠的那一天才算完成。
彻底终止。
他让方守帮他找到最先进的长河远程光影,可以将他的身影映在他想藏的任何地方。
因此陆执打开后面的笔记页面,多年前还活着的言悦便温柔地出现在了陆执面前。
他们隔着多年光阴,遥遥相望,犹如从不曾阴阳相隔。
今年已满20岁的陆执,在失去言悦的第12 年,他竟然是第一天才彻底认识到自己的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又经历过什么事。
已经到了家门口的陆执,静静地站在似乎很久无人居住的别墅外。
言悦留给他的房子,此时里面是一片漆黑,池矜献说:“回家。”
他们便一起回了家。
陆执像是第一天才入住,对这里满是陌生。
别墅里很干净,能看出来有被经常打扫。
也许是方守偶尔回来。
这些目前都不重要了。陆执手里还紧紧捏着言悦的笔记,他垂眸直盯着,在略显刺目的灯光下,手无意识地将其重新打开。
在陵园里已然消失的言悦霎时重新出现。
青年脸色略微苍白,但直视面前时,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含着无数碎光,犹如他仍然在期待明天。
言悦轻轻抬手,似是要摸谁的脑袋,动作轻柔。
片刻后,他轻轻地说:“小执,我是个很懦弱的人,我只愿你平安长大。”
“——我真的很爱你。”
被吹了一路的眼睛在这时又一下子变得通红起来,陆执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一次眼也不敢眨。
“哥,”这时,池矜献突然将下巴靠在陆执身上,故作轻松地说,“言爸爸好好看呀,也好温柔,你特别像爸爸。”
陆执微怔:“爸爸?”
“对呀,”池矜献不动声色地再次合上笔记,说,“你爸爸不是我爸爸吗?怎么啦?陆执,你是想对我始乱终弃嘛?”
陆执急忙下意识摇头。不知过了多久,他垂下眼睫脑袋,极其依赖地离池矜献更近,将额头抵在人的肩窝里,低声道:“小池……爸不是不要我,他只是没办法。”
“是啊哥,”池矜献用侧脸蹭了下陆执,声音也很轻,“爸爸他很爱你,我也是。”
他们旖旎地依靠在一起,犹如往后要相依为命。
可其他人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来的那一刻,池矜献没把手机拿出来心里便知道是谁。
原斯白他们知道他和陆执今天回来,但直到现在都没接到消息,自然是担心了。
一看来人,还真是原斯白。
但接电话的竟然是池绥。
“小安,你和陆执是不是已经回来了?”池绥的声音古井无波地传过来。
池矜献还和陆执靠在一起,接电话不方便,便指腹一点开了免提。
“爸,我和哥下机有一会儿了,忘了跟你和小爸说了。”
池绥“嗯”了声,道:“不说也已经传开了。”
闻言池矜献有些不解,茫然出声:“啊?”
“陆自声被带走了,”池绥道,“最慢三天后也会开庭。”
“啊?”池矜献震惊。
池绥没理会,只先道:“陆执呢?”
“啊,在我旁边。”池矜献忙看向陆执,眼神里还懵着。
陆执清了清嗓子,低声轻喊道:“池叔叔。”
“谁是你叔叔,”池绥声音里含着不喜,“别瞎喊。”
两个小孩儿被怼得无言又慌张,池矜献想,大池和小爸明明就很同意啊,为什么不让喊。
陆执更是无所适从,接下来要该怎么艰难讨好老丈人的路都想好了。
他已经没有了言悦,绝不可能再没有池矜献。
可还不等他们心思各异,池绥便正色下来,吩咐事情一般地说道:“陆执,虽然还没有正式见面介绍,但从我同意把池矜献这位祖宗交到你手上那天开始,我就已经承认你了。”
“最近几天,也许你会经历漫长的心理对抗交战,但关于言悦先生,如果你需要任何支持帮助、证据提供,随时开口说。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什么都不好进行,可我会尽最大可能去帮你。”
池绥道:“和池小安一样,我是你爸。”
“记住了么?”
第66章 我又加更啦!
头顶上的灯光太亮了, 刺得人眼睛生疼,直至模糊不清。
陆执堪称迷茫地看着面前的池矜献,瞳孔上好像突然被水染湿了, 怎么眨都眨不掉那抹雾。
池矜献抬手碰他眼尾,用指腹点了点,将对方眼角洇出的那一丁点湿润尽收其中,把陆执的所有真实,温暖珍惜地握住藏在手心。
迎着灯光, 他的双眼极其明亮。
足足过了好半晌,陆执才嘴巴轻动,哑声却坚定地说:“谢谢爸。”
等他说完, 池矜献才笑着开口,对着手机说道:“爸,你好帅啊,我好爱你。”
“你可上一边凉快吧。”池绥笑骂, “就你这没良心的知道见什么事儿说什么话。”
池矜献被怼得直装傻笑,也不反驳。
“别谢我,”池绥道, “要谢就谢你小爸, 他让我过来跟你说这些的。”
话落, 原斯白在一旁即刻嘟哝着反驳出声:“明明也是你自己主动打的电话。”
嘟哝完他似乎是把手机夺了过来,温声道:“小执, 我一直教安安如果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解决不了的,一定要找父母,哪怕那件事父母也解决不了,但我们会陪在你们身边。”
说着,原斯白的声音放得更轻了, 不让自己的语气有一丝一毫的强硬,只余心安:“现在我也这样教你,知道了吗?”
“……嗯,”陆执尾音带着颤,呼吸不稳地沉重了两次,才能重新开口说话,“知道了,小爸。”
“好。”原斯白笑了声,说道,“那现在需要我和大池爸爸一起去接你们回家吗?”
陆执低头牵住池矜献的手,池矜献嘴角带着笑。他们几乎异口同声一般地说:“需要。”
……
言悦的长河远程光影经过十几年的存放,没有坏,但大多都需要重新修复开启——里面有艾多颜诱导他自.杀的证据,也有陆自声对他做下的一系列罪行的证据。
这是个极其繁琐的过程,陆执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将言悦的所有东西交给了池绥,让他去处理。
两天后,言传旬明确放话,帝国与联盟还能不能继续和平共处,全看联盟的自身态度。
只要联盟能做到让他满意,他便考虑回去。
——他要陆自声死。
在相互僵持随时可崩的关系中,联盟最高法庭紧急开庭,对此事进行判决。
陆自声再怎么说都是联盟上将,此时又身在联盟,无论如何他的优势都是存在的。
军政高层绝不会一上来就放弃他。
而陆自声在法庭上被数人看押,坐在被告的位置,两天过去的羁押生活并没有让他出现一丝一毫的慌乱。毕竟知道言悦是谁的初始震惊已经过去。
他甚至在开庭后、面对言传旬一方的指正,还说:“有什么证据?”
“物证、人证,在哪里?人证是方守吗?言将军,这些东西可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言传旬并不恼,闻言还冷笑了一声,他看着此时法庭里、前来的各位联盟高层,看着法官,看着陆自声,明目张胆地威胁一般:“那就让他们保你。”
“让联盟治你的罪,你觉得我会满意?”
陆自声脸色冷了下来,面无表情。
恰在这时,法官说了安静,并让人带来了一位人证。
听到人证二字的时候,陆自声似乎还很疑惑,眉头不解地蹙了起来。直到他侧首去看前往人证席上的人是谁,整个人才忽而怔愣住了。
陆执身形挺拔,并不显得单薄,相反,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站在人证席上时,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睛里却多了些和平日里死气沉沉时完全不一样的光彩。
这场开庭关系着双方军政高层,是极其保密的,但应该到场的人一位也没有缺席。
陆执身后的群众席角落,坐着池绥与原斯白。
而靠近陆执的群众席上,坐着池矜献。
方守也在。
“……陆执?”陆自声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法官道:“安静。”
陆自声却继续开口,语气激动:“你见过我和你爸爸发生过一句争吵么?你这个人证是要证什么?”
“现场编故事么?!”
法官敲下法捶,制止:“陆上将,请安静。”
陆执从始至终都没有往他那里看一眼。
接下来,待得到陆自声一方辩护律师的询问以后,陆执才开口道:“具体的人证不是我,是当事人。”
台上的言传旬呼吸微屏,错眼不眨,陆自声更是茫然震惊,问:“谁?”
“他于12年前入土为安,如今无法前来现场,”陆执抬眸直视陆自声方的辩护律师,而后直视法官,道,“我需要长河远程光影辅助。”
在面前的如数空地中,在被告原告以及观众的包围正中,一道修长的年轻男性身影出现在这里。
那时应该是寒冷的冬天,也是黑夜,言悦穿着一件极其保暖的羽绒服,厚重的衣服仍然裹不住他颀长的身形,脖子上围着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围巾,遮住了小半个下巴。
他站在周围是一片白的院子里,脚下的雪花因为轻轻的动作而发出了点“嘎吱”声。
言悦离长河远程光影有些距离,他直视着前方,就像正在和如今正看着他的人对视,眼里存着点光,嘴角甚至带着些温柔漂亮的笑意。
“陆自声,又见面了。”他说。
陆自声一动也不敢动,可渐渐地,他的眼睛竟然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不多时嘴巴都开始轻颤,他极其轻声地喊:“颜颜……”
—
在和陆自声结婚之前,明确来说是在怀上陆执之前,言悦是打算放弃陆自声的。
他跟陆自声提了分手。
言悦在23岁的时候遇到这位联盟上将,没有被亏待过一天,谈恋爱的两年里陆自声更是每周都会从联盟飞向帝国,从不曾让他感受过异地这件现实。
所以第一次谈恋爱的他,以为这就是命中注定。
言悦在25岁那一年提分手,并不是因为陆自声对他不好,而是经过长达一年多的天人交战,他决定选择言传旬和陈寻柔。
爱情无上,他爱陆自声,可他更爱爸爸妈妈。
但不知道言悦还有父母的陆自声极其不理解——言悦没对他说过自己的家庭,问了也每次都支吾过去。陆自声并不是一个会调查人、细心过问某些事的人,他的狂妄与自我是决定悲剧存在的绝大部分。
因此在听到分手的时候,他的脸色很难看,说:“颜颜,我每周千里迢迢地飞过来,不是为了听你跟我提分开。”
“别告诉我你是在我不在的时候遇见了其他人?”
“没有,我没有,”言悦眼眶红红的,忙于解释,“上将先生,我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跟你走。”
“原因。”
言悦便不吭声了,垂着脑袋看脚尖。
在眼睛变得更红之前,他只执拗地说:“上将先生,我很爱你,但我更爱现在的一切。”
“不和你在一起我肯定会有遗憾,但跟你走我会后悔。”
陆自声凉着面色:“更爱现在的一切?那不就是有了其他人的意思?”
“我没有!”言悦抬头,由于快速的动作,眼泪就这样涌出眼眶。
“我是……我有我的难处,你别这样猜我。”
他哭得可怜又委屈,陆自声只看了一眼便再也沉不下声,忙抬手去擦他眼睛。
“好,没有,我信你。”他捧着言悦的脸,说,“颜颜,你知道我多在乎你的,我的基地在联盟,我和你隔得很远,但无论多忙我每周都会过来找你。”
言悦哭着点头。
“我比你大了16 岁,和你并不是同龄人,所以我很想早点儿和你结婚,让你成为我的合法丈夫,”陆自声道,声调里含上了些不满,“但你总是拒绝我。你20出头的年纪,就懂一直吊着人吗?”
言悦疯狂摇头,眼泪落进陆自声的手心,变成了湿漉漉的一片。
“和我结婚,好吗?”陆自声怜惜地吻掉他的眼泪,“我保证,我对你只会比现在更好。”
可言悦还是摇头,似是铁了心要放弃他——虽然他哭得好像比谁都厉害。
陆自声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没有强迫言悦,只说分手前也应该来场离别的做.爱。
只是过程中,他俯在言悦的耳边旖旎又凶狠地说:“颜颜,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言悦吓坏了,瞬间从失神中回神,哭着说“不要”。
他说:“上将先生,上将先生!我不跟你分手了,我会努力跟你在一起的,会说服……但你别……你做措施,做措施!我爱你,我想和你一起拥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可不是现在……我们没有结婚,没有结婚不能生孩子的……呜呜呜我不要。”
89/96 首页 上一页 87 88 89 90 91 9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