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你这句抱歉对我半分意义都没有。”埃伦看着他,“我是个成年人了,也不是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今天才来找你的。而且说实在的,我也没多喜欢你。在你们和好前,我就听元燿说了很多你的事情。他对你到底有多痴情,愿意为你付出多少,我说出来都觉得肉麻。可你呢?在我看来,你一直是个谨小慎微、瞻前顾后,甚至有点自私自利的人。”
裴云默然听着,苦笑了下:“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要说这些吗?”
“我要说的还远不止这些。”埃伦冷冷地道,“当年你父亲出事,元燿宁愿抛下自己在首都星的一切都要带你走,可你呢?你协同他的父亲,把他坑了个底掉。我后来是听说了,那是元燿的父亲逼你,你才不得不拒绝他。可你扪心自问,你如果真想跟他走,别人逼你又怎么样?元世勋是拿枪顶着你的头了吗!你对元燿的那点爱,及不上他的万分之一!”
裴云心头剧痛。这是他一辈子的悔恨,现在埃伦的斥责让他无地自容,更加无话可说。
“还有现在,你们前两天吵架的内容我都完完整整听元燿说了。我不觉得你给元燿用镇定型补剂有什么错,我只是奇怪,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难道还觉得我们能从这场战争中全身而退?你难道还想借着斯图尔特的东风,顺便给你父亲报了仇?裴云,如果你真这么想,那我和真不如带着妹妹明天就回首都星去!”
裴云脸色煞白,猛地抬起了头看着埃伦:“那你觉得呢?难道斯图尔特把枪炮对准第三星系的时候,你也要跟着他去残杀无辜?”
“少圣母了!”埃伦痛斥,“不对,其实你也不是圣母,你这个人有多精于算计、冷血自私,从你对元燿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了。你在乎的从不是什么残杀无辜,如果是,你就会去找斯图尔特问清楚他的作战计划。你没问,说明你根本不在乎。你在乎的只是未来你能不能全身而退,回首都星过你那一成不变的安稳日子!”
裴云怒气交加,抬手一拳挥向埃伦,却被他侧头躲过,轻松擒住手腕。
“看来你也有点脾气。”埃伦嗤笑,“但就别自取其辱了。”
裴云浑身气得发抖,眼睛渐渐猩红:“你说我并不在乎第三星系的人……被你说对了,我是不在乎。陈浣如害死我爸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身边的队员是否无辜?关居是否无辜?事到如今,我恨不得把陈浣如和他的党羽统统碾碎了,给我爸陪葬!但有一点你错了……我在乎元燿!对,他那种冲动自焚一样的爱算是爱,我的爱就不算爱了?!我想让他以后能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我想让他的名字永远刻在星际皇家学院的荣誉墙上!而不是像我爸一样,一世英名,却落到个被所有人唾骂的结局。这有错吗!啊?这有错吗?!”
埃伦反唇相讥:“错得简直离谱。你以为自己是在爱他,可你到底问过他没有,从六年前他要带你走的那天到现在,他到底要的是什么?这些日子他郁郁寡欢,又到底是因为什么!”
————
训练场上,元燿独自坐在一边,微微喘息着在绑护手。他刚和一个人交过手,浑身都被汗湿透了,额发粘在了脏污的脸上。因为太热把直接把短袖卷成了背心,露出了结实却不夸张的胳膊肌肉,从里到外都透着股粗糙又带劲的野性。
场地里面的几个女性队员从来都不和他说话,但也经常偷偷拿眼睛瞄他,看他那修长健硕、漂亮得挑不出一点错的身材。
“哎。”刚才和他交手的人过来了,有些别扭地说了句,“刚才练得不错啊。”
元燿没说话,抬手和他碰了碰拳。
男人么,对于不服自己的人按下直接暴揍就完事儿了。这是元燿在这训练场上实行的一贯方针。
忽然从门口传来一阵嘈杂,两人一抬头,竟见是裴云裹挟着一股冷气大步走了过来。
“云哥?”元燿腾地站起来,愕然。
“哎你谁啊!”有人过来要拦裴云,“是这训练场里的吗!”
谁知一向能动口就不动手的裴云竟然一把搡开了他:“滚!”
“别拦他!”元燿冲过去护住裴云,“云哥,你怎么——”
裴云反手一拳就捣在了他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埃伦:会长,我想和你说两句话。
裴云:好的。
两分钟后。
埃伦:(疯狂输出)
裴云:(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
裴云:我想让他永远刻在荣誉墙上!
元燿:才谈几年!你就想把我挂墙上!
第112章 我心中的月亮
男人么,对于不服自己的人按下直接暴揍就完事儿了。
老婆除外。
元燿被裴云一拳干翻在地,愕然了一秒,裴云一刻不停揪起他的衣领照着另外一边又给他来了个双喜临门。
元燿那张英俊的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这、这还是刚才和他们交手的人吗?你那秋风扫落似的回旋踢呢?你那一下子能把人揍出脑震荡的重拳呢?你那些让人直接窒息的十字固、直腿踝固、肩锁和吊腰呢?
刚才你那下飞踢矫健得似雄鹰扑兔,踹得个一百八十斤的大汗飞出去两米远,怎么现在自己窝在地上跟个被欺负的小兔崽子似的?
要不要这么双标啊!
元燿咳了两声,啐出口血沫,抓住裴云的手腕哑声问:“你……”
“滚起来。”裴云扯着他衣领直接拽了起来,大步就要走。高大的少年被他拽得只能弯着腰踉跄前行,好像根本无力挣脱那细长的五根手指头一般。
好一个大型家暴现场。
拉索远远看着,嘿了声就要过去:“这是怎么闹的这……”
突然一梭子子弹打在了他前面,激起一串尘土,若拉索脚再往前伸半寸现在脚面就成筛子了。
拉索被吓得一窜,破口大骂:“疯了你?!”
尤娜莉吹了吹枪烟,步态生姿地走了过来:“家务事。你过去干什么?”
拉索不可思议:“你不是最讨厌臭男人了吗?现在有两个臭男人在你的地盘上撒野,你不管?”
尤娜莉性感的厚唇一挑,望着远去的两道身影缓缓笑了,似在咂摸着什么蜜糖:“长得丑的对我来说是臭男人,长得俊美的……那只是男人而已。我一个女人,怎么会讨厌男人呢?”
拉索:“……”太过有道理,无法反驳。
——
裴云一路扯着元燿大步流星,跟提溜着小狗的后颈皮一样,引来过路行人的种种侧目私语。元燿倒是不怕丢脸,只是他这么弯着腰踉跄着,实在扯得后腰的一处伤隐隐作痛。
他没忍住小小地挣扎了下:“云哥,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裴云被他一挣就松了手,驻足回头冷冷地看着他。元燿揉着腰站起身,皱眉回以不解的目光。两人又恢复了平日的身高差,一个垂眼一个仰头,就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对视着。
裴云忽然哂了下。他调整了下姿态,好整以暇地抱起肩,收起了方才迸发出的怒火冲动。他的眼瞳偏棕,在明亮的灯光下流熠着光影粼粼的神采,虽然好看,虽然优雅,但却让人无法通过表面的波光看透水面下的情绪。
元燿心中瞬间一沉。
他们针锋相对的那些年里,裴云曾无数次这样看他。让他又恨又恼,恨不得把他直接按下去,按在自己身体的阴影里,把所有蛊惑人的波光的驱散,看透他心底的真实。
这时裴云开口了:“这些天,我好好琢磨了下咱们吵架的事情。”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扼紧了元燿的胸膛。他手脚发冷,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低声说:“有什么话回去再……”
“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儿,在这说就行了。”
裴云竟然还对他笑了笑,温和中还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那公事公办的态度,像是裁判官在通知选手落选了。
“我辗转反侧了很久。虽然难过,但也不得不承认……你说的都对。”
这一棍子,彻底把元燿打下了无底的深渊。
他失神地看着裴云,双眼都有些失焦,空荡的大脑里远远回荡着嗡嗡的声音。方才打斗的热汗已经干了,可皮肤又重新泛出了一层冷汗,冷热交替、粘腻阴凉。
不真切的目光中,裴云还在冲他微笑着。
“我先自我检讨一下,我的确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也很不喜欢自己做决定,缺乏决断。你呢,又让人很难拒绝。我想了很久,其实内心深处对我爸死亡的真相是没那么执着的,他想让我好好活着,我就应该不辜负他的期望。如果不是你逼我,我也不会跟你走上这条冒险的路。”
“你我之间呢,也差不多。其实我对你,可能更像是弟弟一样的感情吧。因为你逼了我一下,我又没有其他心仪的人,加上那时候日夜彷徨缺乏安全感,也就顺势答应了。”
“可说到底,这些都是错的。”
嘴里泛上了浓浓的铁锈味。
元燿反映了良久,才意识到是自己紧咬的牙关,已经出血。
裴云看着他,看着他肌肉的每一份抖动、颤抖,眼珠不错,似并不因自己说出的这番绝情话语而有任何愧疚。
“但现在我们纠正错误还为时未晚。”
“你呢,还年轻,也别再跟着我虚耗时间了。咱们俩分开冷静一下,你以后可能还会遇上更喜欢的人呢。如果你还执意为我爸报仇,那就去吧,猼訑我也留给你。如果你真的报仇成功,我永远感激你,我会在我爸的坟前多念叨下你的名字。”
他悠然地、从容不迫地,把死刑立即执行的命令说了一遍。然后便带着淡淡的笑看着元燿,似想看他还有没有多余的话要说。
而元燿只是僵立在原地,目光怔愣地看着他。
街上的人都察觉到他俩情况不对,悄无声息地散去了。私语和议论声远去,只剩下沉默,蚕食着仅存不多的短暂平静。
元燿终于开口了。
他双眼瞬间便爬上了无数血丝,声带更是像被刀拉过。
“裴云。”他一字一句说,“你疯了。我不管是谁让你这么说的,现在就把这些话收回去。”
“刚才的每个字,都是我自己要说的。”
裴云很平静,像没看到元燿骇人的表情:“经过前两天你的一顿当头棒喝,我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这个胆小如鼠的人,不适合过刀尖嗜血的日子。不用担心我,加西亚很快也会离开地下城,我跟他一起走,他的探索队或许才是更适合我的归宿。”
“加西亚?”
元燿心底的火山在一点点皲裂,怒吼咆哮的岩浆如赤魔般爬上来,吞噬着他的理智。
“裴云,你敢和他走,我就——”
“你就怎么样?”裴云反问他,还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你能怎么样?是你自己说的,你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毛头小子,你能拿加西亚和斯图尔特怎么样呢?”
“……”
“好了,别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不过是分手。”
裴云翘了翘漂亮的嘴角,最终冲他一笑:“你想想吧,别把彼此弄得太难看,留点最后的体面。”
说完,他就毫无眷恋地收回目光,果决地转身离开了。
裴云走了。
元燿看着裴云的背影。
裴云他又走了。
这个背影似乎和六年前的那晚重合了。
那天他兴奋期待地站在机甲的舷窗边等着,只要等到裴云现身,就能带裴云远离着所有伤害他的是是非非。财富、名望和他那让无数人艳羡不已的出身,与他深深爱慕着的那个人相比,都渺不足道。
可那天他只等来了绝望和分别。
他已经不再记恨裴云背叛他,往日的恨意现如今都化为了痛苦。如果他足够成熟强大,裴云还会觉得他离开首都星就会一事无成吗?如果他也是一个手握重兵、能让整个星际忌惮的人,他们还需要层层谋划,连给裴云的父亲报仇都做不到吗?
是他弱小,无力,幼稚,还冲动。
他被不知多少人称赞过,说他天纵奇才,说他是天之骄子,说他是冉冉升起的一颗星辰。
可星辰有个屁用。
裴云可是他心中的月亮啊。
可他却做不了托起这轮明月的广阔夜空。
裴云方才说的那番话,应该是发现了他小心隐藏起来的那些脆弱与自卑了吧。其实没错,他除了用火爆脾气逼迫裴云就范,还能为裴云做什么呢?加西亚起码与裴云志趣相投,还能给他提供一个安稳的归宿。
现在裴云已经快要走出他的视线了。
那失去了明月的他又是个什么东西呢?一块不会发光的石头,漂浮在虚无的宇宙之中,再算不上什么狗屁的星辰。
那么他,他要怎么做呢?
他要——
元燿猛地动了。他浑身都僵了,忽然拔腿一跑立刻踉跄了下,差点摔倒在地。可他顾不了那么多,酸麻的双腿执拗地踩着地,从艰难快走到狂奔起来。奔跑的疾风掠起他的鬓发,如坠落天际的星辰义无反顾地化为一团火海。
裴云的背影又渐渐放大了,他似有所感,驻足回过了身——
“砰”。元燿狠狠撞向了他,两人纠缠着同时摔倒在地,元燿立刻俯身而上急切而粗暴地吻了下去。
滚烫到灼人的呼吸落下来,裴云毫不示弱,扯着他头发把他掰开,拼命挣扎。而元燿一改方才打不还手的态度,发了狠地禁锢着他,双手双腿将他牢牢摁着,近乎凶狠地啃咬着他的嘴唇和每寸肌肤。裴云喘息着,用胳膊肘顶他,用膝盖踹他,往死里咬他的嘴唇,含混咒骂着。
两人在地上翻滚,撕扯扭打,仿佛两只野兽。可吻还在持续,带着血腥的吻。
“你滚、你滚开!”裴云大骂,“不都是你说的吗!你说你逼我的,你说我不信你,我认你说的每个字儿,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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