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燿唇上不住往下流血,混着也不知是汗水还是什么,滑下了他的下颌,又全蹭在了裴云的脖子和脸上。他的声音嘶哑,说出的话也只零破碎:“我不知道云哥……是我混账云哥,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我不该、我不该逼你做任何事……但我……你不能、不能离开我……我求你——”
话没说完,就又狠狠挨了裴云一拳。
裴云一把推他起来,狠狠揪住他衣领大骂:“你这听不出好赖话的蠢货!逼我逼我,我若是被逼的哪能走到今天这步!你在我心里有多重我都不指望你能明白,可你竟然质疑我!还去吃那些完全不相干的人的飞醋!我他妈的——我——”
他越说越气,又想抬手给这兔崽子一耳光。可元燿忽然就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他的腰不动了。
裴云的手扬到半截,忽然就没了力气,又僵硬地放了下来。
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了,各自平复着狂怒激动后的激烈情绪。
“云哥……”
裴云闭着眼睛,不想理他。
“所以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对不对……你不是要跟我分手,不是要跟加西亚走,也不是只把我当成弟弟对么?”
裴云心里又骂了声“蠢货”,没好气道:“真的。你就是我远方脑子不好使的痴呆表弟。”
元燿抱着他的手用力收紧了下:“要是假的,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不夸张的说,他刚才已经死过一回了。
“元燿……”裴云叹息了声,疲惫道,“你、你知道我从埃伦嘴里听说你这些想法的时候,有多震惊么?我爱你信你,能把自己的命托付给你,这些事我就算不怎么说,难道你都看不出来吗?我只要想到每天你看着我,脑子里都是怀疑,我就气得恨不得把你摁在地上暴打。”
“埃伦?”元燿抬起了头。
裴云捏住了他的下巴:“别转移话题。你直接回答我,你是觉得自卑吗?自卑自己不够强大,比不上斯图尔特这些人,所以怕我会离开你?觉得我不信你?”
元燿下意识地想躲,却又被裴云扳了回来。心底最深处的伤疤被揭开放在明面上鞭挞,他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不让任何人看。
但裴云终究不是任何人。
他沉默良久,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你……”裴云无力撒手,一万句话在脑子里盘旋,最后只能道,“……你可真是个纯傻逼啊。你想想自己,你想想!你要是还觉得自卑,就原地去世重新投胎吧。”
“我不要。”元燿嘟哝,“重新投胎了,谁知道还能不能遇上你?”
裴云好笑:“怎么着?死了也得带着我上路?”
“……别说这话。”
“那你就给我听明白了。”裴云抬起他的头,静静地凝视着他,“斯图尔特的确强大,加西亚也的确成熟聪明,甚至还有我遇到的很多人,他们各有各的出色之处。”
“可你不用成为这世界上最出色的人。你只需要成为我心中最好的那一个。”
“而这一点,不知道多少年前,你就已经毫不费力地做到了。”
元燿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后眼中渐渐氤氲起了层层水雾,挂在浓密的长睫毛上将落不落。裴云看得好笑,附身过去轻轻吻上了他的眼睑,吻去了那些咸湿,吻走了所有的不安和落寞。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的元燿。
或许是幼年的他们并肩坐在停机坪边看掠过长空的机甲,或许是午后小憩后元燿用发梢搔他的脸庞,或许是成年后他远远看到元燿走下星际皇家学院的长阶,清风白昼都无法与他匹敌。
记得有古诗说形容少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而元燿的意气风发,又何止看尽了一城的春日。
从他的眼睛落到元燿身上的那天,每个艳阳高照、晴空无云的日子,都与这少年有关。
裴云一生谨小慎微,不想明白了从不敢做决定。但只要是元燿引他走的路,他哪怕是蒙着眼睛,也敢大步而行。
两人跪坐在地上,默默相拥了不知道有多久。
“哎,你觉不觉得咱俩现在有点傻逼?”裴云侧头,在元燿耳边轻声说,“估计明天整个地下城都要传遍了,两男子当街对骂后又抱头痛哭,最后深情相吻……”
“……那你说怎么办?”元燿看着他。
“我有个主意。”裴云低低笑着,“咱们回屋去犯傻逼,就没人知道了。”
——
地下城某处的监控室内,得到手下汇报而赶来的斯图尔特坐在屏幕前,单手托腮,饶有兴味地看着屏幕中两人的一举一动,时而称奇,时而啧啧称赞。
加西亚抱肩坐在一边,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你能不能别看了?有窥私欲吗?”
“这可是精彩绝伦的一出大戏啊。”斯图尔特抚掌,“哎哟,裴云开始揍他了。左边儿一拳,哎好右边又一拳。漂亮!再来一巴掌啊,这嘿没成,这还是太嫩了。”
加西亚紧皱眉头,长出了口气,似恨不得把耳朵堵上。
“抱上了哎,哎呀……亲上了!啧啧,看他俩啃的,真不愧是年轻人,真有激情啊。”
加西亚腾地站起了身,冷道:“我走了。”
斯图尔特笑盈盈地起身跟上他,还在叹息:“他俩回去了。我还以为就这劲头能当街做起来呢,真是让人失望。”
加西亚猛地站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怎么?”斯图尔特低头含笑,“说你的心肝裴云,不乐意了?”
“别逼我也揍你。”加西亚冷冷地说。
斯图尔特大笑,拉住了他:“逗你呢。我知道你把裴云当弟弟,我没瞎吃醋。”
“……你知道就好。”
“哎那我问你。”斯图尔特低头,暧昧地在他耳边吹气,“你把裴云当弟弟,那把我当什么?”
加西亚抿唇,耳边的阴影下泛起些许红晕,但口气还是很差:“当畜生。”
“这么重口?”斯图尔特笑嘻嘻地,继续恶劣地戏弄他,“你昨天晚上叫的就挺好听的,就是把我辈分喊大了点儿。要不再叫一声我听听?”
加西亚抬腿,狠狠跺了他一脚。
斯图尔特一趔趄,继而放声大笑。
————
元燿一把将裴云推进屋里,转身就把他摁在门板上,继而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心中有股炙烈的火,烤的他口干舌燥、五内俱焚,而唯一的解药便在裴云那里。他急切地吻着裴云,手扣紧了裴云后背的蝴蝶骨,感受那羽翼般的双脊因他的动作而收紧,如展翅欲飞的鹤。
可他不让这只鹤飞,他要带它一起潜入黑沉的海里。
于是浪潮起了,掀着不会水的鹤,将它带上巅峰又在倾覆的边缘把它拖入无边的深渊。这是一场毫无任何技巧与停顿的风浪,狂风骤雨席卷了一切,将鹤的嘶鸣裹入暗无天日的云霭里,最好自此所有白昼都是永夜。
裴云额头抵在墙面上,剧烈地喘息着,他一只手被元燿锁在了腰后,一只手被按在了墙上,元燿与他十指相扣。他看不到元燿的脸,眼前雪白的墙也变得五彩交替、朦朦胧胧,可元燿的气息又无处不在,占领了他的一切。
忽然他猛地仰起头来,哑着嗓子叫出了声。而元燿一把转过了他的头,附身咬住了他的喉结,用最虔诚的方式亵渎着他。
所有的神志都在瞬间溃散,他耳边只传来元燿一声声,带着极度痴迷的地喊:“云哥……哥……”
这是最疯狂的一夜。他们肆意爱着对方,毫无保留,极尽狎昵。
快天明的时候,元燿忽然从浅眠中惊醒了。他一扭头,却见裴云正好端端地躺在他胳膊上,静静看着他。
“怎么醒了?”裴云的声音还有些哑,在朦胧的光线中,带着午夜昙花般的温柔。
元燿似睡非睡地抱紧了他:“……我看你还在不在。”
“我还能去哪儿?”裴云半撑起身子,从上面看着元燿的脸。手指划过他深邃的眉骨,到高挺的鼻梁,一直到那轮廓优越的下颌处。
元燿哼了声,捉住了他的手:“别弄我,不然又要……”
裴云无语:“你不累么?”
“困,但是身体不累。”元燿头蹭着他的胸口,舒舒服服地搂着,“现在?还是让我再睡半小时?”
裴云浑身都酸得厉害,赶紧抓住了他的手:“元燿,我想到了一个能驾驭猼訑的办法。”
元燿一怔,睁开了眼睛。
裴云看着他笑:“怎么样,想不想听?”
元燿忽然一把搂住了他:“哥,原来你是这么找灵感的,那不如我们再……”
“噗,你给我滚。哎哎,真不行了……”
————
一个月后。
吉利特星上风沙席卷,整个天际仿佛是暗红色的,狂风如巨魔长着血盆大口吞噬着这星球上的每一刻沙砾,肆虐而过之处寸草不生。
偏有几架机甲在狂风中飞驰,躲避着拔地而起的夺命漩涡,与卷在天上巨石的星流交汇,每一刻都是生死的瞬间。
通讯频道中已经吵开了锅。
“堵他堵他!坐标(387,23,19)!放震荡弹!快!”
“收——卧槽不行了!他过去了!”
“你他妈没长手吗!他要过一线门了!咱们要输了!”
“你那么牛逼你他妈去啊!”
一道耀目的金光如白虹贯日般劈开赤红的混沌。所有人都还没看清那机甲的模样,只觉眼前闪过一道残影,便已经失去了那机甲的踪影。
他们匆忙去看扫描屏幕,却见对方如行云流水般穿梭在风云肆虐之中,却仿佛游鱼徜徉在波浪里,从容不迫。
别人那是躲避漩涡飞石的狼狈不堪,可他们却是与风浪为舞的怡然自得。
那道金光在天空中间忽闪忽现,却从未黯淡,最后猛地一个仰冲拖起一道长长的流光,如剑一般没入了狭窄的山峡之中。
频道中一片死寂。
片刻后有人喃喃:“不带这么开挂的……”
远处的天空中,一艘重甲正在观战。
加西亚抚着屏幕,嘴角边的笑意明显。斯图尔特靠在他旁边,悠然地晃着腿,拖长声音道:“可真是厉害啊,前浪死在沙滩上喽。”
加西亚似心潮澎湃,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裴云真是机械的天才,还有元燿,他们两个……”
斯图尔特挑起了眉:“未来十年,星际宇宙恐怕是他俩的天下了。”
加西亚举目望向了窗外。
极远的地方,那道耀眼光芒已穿过了狭窄的山脊,重新出现在天空之中。
如白昼流星。
加西亚轻声道:“那可是双脑控机甲……星际宇宙要不是他们的,还能是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元燿:你是我心中的月亮。
裴云:你是我眼中的星辰。
斯图尔特:多笋那你俩,太阳系一共几颗星星都被你们霍霍完了。
加西亚:那你说我是什么星星。
斯图尔特:亲爱的,你是水星呀。因为你——(自己悟吧)
第113章 酒醉
第三星系。波旁公馆。
依然是那复古中世纪的房间之中,猩红色的窗帘从高耸的屋顶上垂下,彻底遮住了落地窗能射入的所有光线。屋内寂静无声,没有半分活人气息,唯独屋角的座钟嘀嗒作响,诚实地记刻着时间的流逝。
然而屋内其实是有人在的。
在那绿丝绒的单人软榻上,半躺着个幽灵般的身影。她蜷缩在阴影内,海浪般金棕色的头发在无光的房间内显得十分黯淡,与她整个人一样,都因长期的囚禁而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屋门响了一声。
软榻上的幽灵猛地转过了头。蓬松凌乱的长发下,显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孔,带着中世纪贵族独有的矜持高贵。只是那张脸,惨白又瘦削,凹陷的眼眶下涣散的眼睛更显得有些神经质。
这张脸,竟和加西亚有七八分相似。
白发管家走了进来,向她行礼:“小姐。”
少女颤抖着站起身,踉跄着走了过来。她穿着宽大的棉麻长袍,袍下的身子像纸片般单薄,似风一吹就能把她撕碎。
“托比尔,托比尔……”她叫着管家的名字,细如竹竿的五指拉住管家的手腕,“结果出来了吗?是、是——”
管家看着她,目光中闪着歉然:“抱歉小姐,不是个男孩。”
少女呆滞地跌倒在地,半晌后,自凌乱地发丝下发出一声崩溃的抽泣。
管家蹲下来,轻柔地摸着她的头发:“别伤心,这不是您的错,只是命运的一个小玩笑。您一定会为波旁家诞下血统纯正的继承人。”
“不,一定是我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她嘶哑地哭着,把脸放在管家的手心里,“给我找大夫,我一定是病了……让我再试一次,让父亲再给我点时间,只要看了大夫……”
管家耐心等着,等着少女混乱的哭喊化为毫无意义的低语,才轻声说:“不,并不是您的问题。您是高贵的波旁家嫡女,您的身体没有半点问题。问题,出在您的丈夫身上。”
少女呆愣的抬起头:“怎、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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