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倒了一丝胡椒在面包片上,用牙签画出迷雾大陆的地图。
这个让他逃离又无法割舍的地方……
他打开平板上的艾洛温文献文件夹,按目录索引过去。
“如果说伦德是为了知道艾洛温离开地面之后、地球上发生的事情的话……那么他会从哪里入手呢?”
丁景仪望向窗外的雪花:“我找过了,没有找到。伦德是这样的,如果他不想你找到他,就会藏起来。不过,他也笨笨的,三个月没想到办法那就是没办法了。何况现在是冬天,他又没有魔力来源,肯定就冬眠了,更不可能有所行动。”
彭原扶额:“是哦,我看五哥现在还活蹦乱跳的,都忘记蛇会冬眠了。”
不过想想,五哥生在汉朝,伦德生在公元后,五哥本来就比伦德多一千年的道行,加上东北暖气充足,不冬眠也在情理之中。
“可爱的小蛇……”丁景仪用恶魔语言轻声唱了起来,“愿你在寒冷的森林里安眠。到了春天,你就会醒来。生命就像你,你就像生命,以头衔尾的循环。”
这首歌不在史料里,却在彭原作为时空神的记忆之中。就算在艾洛温,建筑施工也是看天吃饭的。
他记得在边境之地洛塔时,冬季会暂停工事,让魔兽休息。
丁景仪哼唱的歌,则是魔法师们为伦德定制的摇篮曲,名为《蛇之安眠》。
伦德虽然在时空神和哈尔隆妮亲王这里不受宠,却是边境魔法师的好朋友。
伦德褪的皮是良好的书写材料,质地胜过羊皮纸;
伦德是草食蛇,对动物友好,魔法师们时常把自己的宠物寄养在他身上,宠物们会啃他身上的魔法物料,回来都会变胖;
伦德的粪便是超过牛羊粪便的燃料,燃烧起来又没有气味,是边境能源的补充。
这样能提供书写、取暖、寄养服务、又能把经典著作倒背如流的巨蛇,边境魔法师没有不喜爱他的。
彭原想到这里,随口接了一句:“嗯,他虽然和耿直有一拼,却也是艾洛温的公路标尺啊。”
在遥远的过去,在他们身边,就连不完美的人,也曾经是国家的标准。
听到这歌和「森林」的意象,彭原突然整个人一激灵。他迅速打开时空神的手记,草草浏览一遍。
“我想伦德是去找支持艾洛温的盟友了,也就是时空神的朋友。伦德在冬天不能行动,但人类可以,一套羽绒服就解决了。”
“怎么说?”丁景仪搅着咖啡勺,“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你刚才唱到森林,森林是日耳曼民族的’根源’,是他们的乡愁、自我意识。我就想到了,时空神在离开艾洛温之后,前往了德国美因茨,在那里,他为汉莎同盟的商队谋求利益,主要是抵御针对商队的抢劫、和贵族谈判取消不合理的赋税。”
丁景仪点点头:“那时的时空神有武力,也是成熟的政治家。”
“但对于信仰独一神的德意志来说,艾洛温的时空神是一位异教神,和传统信仰不符,所以德意志人不能按神的待遇来侍奉他。
他的身份虽然不够正统,但有足够的功绩。汉莎同盟和美因茨依然需要他的帮助。”
丁景仪喝了一口咖啡:“用神力不奉神位,这不就是低位高配吗?自古有之,德国也不缺老HR。”
彭原锁上平板:“时空神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准备离开。这时,美因茨有个姓克莱斯特的小家族派出了信使,他们希望时空神留下,并有办法给予时空神合理的待遇。”
“什么办法?”
“过程很曲折,但最后的办法是——做人。时空神作为人类留下了,他和克莱斯特家族合作、成为了朋友。美因茨的贸易得到了保护,时空神也度过了人生最后的时光。而且——”
彭原顺着丁景仪的目光,望向窗外的雪花:“他,也许是我,他把哈尔隆妮亲王的黄金棺材掩埋在美因茨,自己也选定了克莱斯特家族附近的墓地。这就是信任和结盟的证明。”
彭原有时觉得谈论时空神是在谈论另一个人、一段既定的历史,无论是他的作为还是功绩。
但提到了魔法师奥林,那些爱意和托付,彭原又觉得时空神就是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丁景仪皱起眉头,“黄金棺材是怎么到千里之外的G市来的?一定是克莱斯特家族遭遇了变故,无法继续保管盟友的遗物了。
你想想伊凡,在战场遗迹挖了多少东西,那些古董足够他留学读书。
德国从一千年前到现在,打过多少大战?条顿堡森林战役、三十年战争,两次世界大战。不会留下什么的。”
“别慌别慌。条顿堡森林战役是在奥古斯都时代的战争,那时候艾洛温的统治者还是菲丽艾雅女皇。”
“管他呢,两次世界大战总有吧?战争之后,不会剩下多少东西。”
两人沉默着,望向窗外的雪花。
丁景仪突然问:“等一下,这段历史占多少篇幅?是否有简版?”
“九卷,一千两百页。”
丁景仪瞥了手机一眼,他们前面还有三辆车了:“伦德那个笨蛋,肯定考虑不到变故这一层。他要是没把书看完就去了德国,现在怕是冻死被做成标本了……”
彭原捏了捏丁景仪的手:“你不要太悲观,伦德他长得还是很可爱的,搞不好被富婆包养了,躺在有地暖的房子里看小马宝莉呢。”
丁景仪的表情扭曲了:“还在被富婆喷快乐火和富婆快乐钢丝球是吗?”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富婆。”
丁景仪捂着嘴,憋笑憋得很艰难。
手机「滴」了一声,终于有司机师傅接单了。
丁景仪松了口气:“我们准备下,师傅还有三公里远,还要等会才可以走。”
彭原满足地抱住饭盒:“回家啦。”
丁景仪从座位上迈出去,准备到收银台买单。这时咖啡店的门铃响了,迈进来一位身穿貂皮大衣的女士,彭原一眼就从女士手上的饰品认出了她——正是昨晚问丁景仪要微信号的富婆。
富婆看了看丁景仪,又看看彭原,气定神闲地竟然没说什么。
彭原觉得有点尴尬,但只是有点尴尬,看破不说破就是最好的境界了。
丁景仪这时也装了瞎,直接打开二维码说了句:“老板结账。”
富婆转过眼睛看雪去了。
彭原低下头拍拍胸口,就在他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白发外国人突然出现在收银台,拍了拍丁景仪的肩:
“奥林・瓦伦廷?”
丁景仪转过脸,痴呆地“啊?”了一声。
“下地狱去。”
白发外国人迅速拔出手枪,顶着丁景仪的下巴连开三枪。震耳欲聋的枪声真切,让人完全想不到开枪的人还看茄子的鬼畜视频。
三枪过后,彭原已经看不清那张他熟悉的俊脸了。鼻腔里充斥着鲜血和骨髓的气味,混杂着香草咖啡残留的甜香,耳边穿过刺耳的尖叫和家具翻倒的声音,彭原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他来了!
109、第 109 章
“严格来说……”丁景仪站了起来,“我不受一神教的体系管辖。对我来说,不存在’地狱’这么一说。”
彭原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丁景仪血淋淋的面庞恢复了原貌。
要不是残留在丁景仪脸上和头发上的血,彭原根本不敢相信丁景仪先前中了三枪的事实。
时至此刻,彭原只能想到那是命运的祝福——十七次免死!
“普通人捱了三枪,必死无疑,但是你没死。这么说,十七次免死,真实存在……”
白发外国人的呼吸急促起来,“传说是真的!艾洛温真实存在!你就是——恶魔!”
丁景仪打了个响指,咖啡店里的家具尽数浮起:“墩一百五一个,沙发三千五一个,重新刷墙三万。赔得起赔得起!揍他揍他!”
到这时候了还不忘记算钱!
丁景仪话锋突然一转:“首次取走我「免死」祝福的,是艾洛温首屈一指的魔法师、玫瑰第一王朝的首相戈尔・瓦伦廷。
时隔千年,没想到世上还有知晓前尘往事的勇士。陌生的外乡人,报上你的姓名,让我知道,夺走我第二个「免死」祝福的,是什么人,来自何处,为何要打扰我的快乐。”
智商上线前后对比如此强烈……
白发的外国人扯去外套,露出里面的贴身服装,彭原这才看清那是一套轻量的外骨骼,只有科幻电影里才有的那种。
外国人的声音低了下来,充满奇怪的怒火:“不必知道我的真实姓名,你的存在和狗屁故事让我的家族破碎、成员惨死。我来就是为了结束这一切。”
彭原从茶几下面探出头:“也就是你这个无名氏要生二胎了吗?”
认识丁景仪之后,彭原觉得自己的脑洞在日渐变大。
外国人回枪一击:“我你妈的!”
就算这话带着浓厚的茂名口音,射在身后的跳弹也够吓人的。彭原把头缩回去,往饭盒包里摸去,他的魔杖就在里面。
虽然在场的人没有谁能抵挡得了子弹这种金属花生米,但作为时空神的话,彭原还是有办法的,那是作为神的杀手锏,应该躺在历史尘埃里的东西。
他很明白,自己不想做神。
外国人侧身一枪,丁景仪摆摆手,两个沙浮过来,子弹穿过了第一个,射入第二个一半,就停了下来。
这时店主也回过神来,抄起装满热咖啡的壶,对准外国人就扔了出去。
不得不说这个店主很有想法,壶盖是盖住的、装满的咖啡也是用于配重的,扔得也很有准头,店主之前搞不好是个体校的。
壶「呼」地落下,差不到一厘米就能砸中那颗白色的狗头。
但外国人身手更为敏捷,先甩了店主一枪,墙上立刻多了一层血迹,彭原甚至只来得及在脑中闪过「杀人神枪」这么个念头。
只见外国人再回身一脚,正中厚实的壶盖,咖啡壶反而奔着丁景仪来了。
“啊,一百五没了!”
丁景仪说了句没心没肺的话,好像恶魔不能忍受在丧病这方面输给人类似的。
他打个响指,一个沙发坐墩迎上咖啡壶,把整壶热咖啡兜了个满。
坐墩飞得恰到好处,早一分就接不住,晚一分就把咖啡壶冲碎了,如果这壶碎了,距离不远的富婆势必要被泼一身。就算不被烫伤,那一身奢华的貂皮也得报废。
——这一点,外国人想必也算到了!何等身手,何等心机!
彭原觉得他们死定了。
“你要是做够了功课,那该明白,我拥有的不止一位神的祝福……”
丁景仪一挥双手,双翼和长尾尽数展开,“如果你伤害了我,你的子孙也会得到死神的宠爱。”
外国人怪笑一声:“嘎嘎!好笑话!死神都被你的皇帝老兄杀了,迷雾星在天上,宠爱我?哈哈哈!”
丁景仪的形态看似酷炫,但彭原知道丁景仪是打不动也喷不动对方,着急了。
丁景仪本来就没有单兵作战的成绩,现在换了个耗能更高的形态,翻车近在咫尺。
丁景仪打了个响指,门店顿时门窗全开,家具飞舞起来,枪声和身影在空间里闪烁。零下十度的寒风倒灌进来,吹醒彭原的意识。
彭原就很气,气在自己的非酋,如果不是早上摔了这一跤不能动,他肯定要去把那个外国人摁在地上痛打一顿。
又气在自己很菜,看外国人这个身手,他上去了也是送。更气自己的命运,怎么就不能好好生活了。
他在饭盒包里摸着,除了病历本什么都没摸到,魔杖就在那里,但他就是摸不到。非洲啊!吃瘪啊!
彭原索性把饭盒包哗啦啦倒了个底朝天。
这时富婆也摸到了彭原身边:“小农民工,跟阿姨走。”
彭原摆摆手:“阿姨我脚不好,你先走吧别管我。我们叫了车,马上就来了,你坐车去报警。”
“我报过派出所了,看这个罪犯的枪法,普通警察应该处理不了,得武警才行……”
富婆一挽袖子,拖住彭原,弯下腰往前门去,“但叫武警,流程肯定快不过子弹。咱们自己找机会想办法。”
彭原也是一惊,心想眼前都死了一个人,这富婆还能保持冷静,以眼光和经验做出判断,活该发过财。
“我不能走,和杀人犯斡旋的是我男朋友,我不能扔下他走。”
“小农民工,那个东西捱了三枪还不死,肯定不是人了。”
“别管他不是人,我们还活着是靠他拖着杀人犯没错吧,门也是他开的让我们跑,是吧。”
富婆见彭原坚持,也松了口:“那你帮阿姨个忙。”
富婆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钱。虽然现在是无线支付的时代了,但彭原还经历过现金交学费的童年,看这一沓起码有一万。
“阿姨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出门还带这么多现金不怕被抢吗……”
“你帮阿姨把那桌上的蜡烛摸来,把这钱烧了。”
“阿姨你这真是有钱烧的了啊。”
彭原探出头,两个沙发立刻挡住他的脑袋,让他成功摸到了桌上的装饰蜡烛和佐料油。这时手枪的点发也换成了的连发,店里顿时吵闹起来。
丁景仪嚷着:“三千五乘以二,七千!”
“我受够了这个枪械管制的地方!管制枪械,就是管制自由!你知道一颗子弹多少钱?”
彭原拖着腿,拖过两个椅子挡住风,再把油倒到纸币上,蜡烛一盖,钱就烧了起来。
彭原的心也随之疼了起来:一万块,他要上多少个周末的家教课才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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