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衍轻轻扳过林青玉的脸,笑容浅浅,“既是喜欢,我讨点回礼。”
说着,在林青玉唇上啄了下。
虽说在马车内,但这是在大街上,林青玉还是吓了一跳,“你......”
楚衍又不要脸地亲了一口。
林青玉整张脸都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楚衍勾着他的小尾指,全然无半点羞愧之意。
——
到了府邸,林青玉连忙令徐姐儿去小厨房温了羊奶过来。
来福真是饿坏了,趴在地上舔个不停,吃得满嘴都是奶渍,林青玉也不嫌弃,亲自替它擦了嘴,又拿篮子铺了软布给它当窝,到底是奶狗,吃饱了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就睡过去了。
徐姐儿和元宝也围着看来福,一个劲地夸可爱。
林青玉莫名有种自家孩子被人夸了自豪感,拿手轻轻扒拉来福的嘴巴,来福以为是吃的,将他的手指含了进去,软软的触感,叫林青玉心都化了。
可他还未忘记要征求林景云的同意。
正想去林景云院落,人就得了消息不请自来了。
“哥哥,你瞧,” 林青玉献宝一般把篮子举到林景云面前,“可爱吗?”
谁知在林青玉看来无所不能的林景云却面色一变,往后退了一步。
林青玉这才想起来,林景云儿时被狗追着咬掉进小河里的事情,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林景云轻咳掩饰自己的不喜,“哪里来的?”
“路上捡的,起了名字叫来福,” 林青玉把林景云拉到一旁坐下,殷勤地给人捏肩,“我知道哥哥怕狗,但我跟你保证,绝不让它碰到哥哥。”
林景云睨他一眼,没说话。
林青玉撒娇地趴在林景云的肩膀上,“哥哥,我明日就生辰了,你就当哄我高兴,让我留下来福吧。”
他说话的气息都喷洒在林景云耳边,林景云抿紧了唇,半晌才道,“下不为例。”
林青玉兴高采烈地跳起来,还未等林景云感受那抹存留在耳边的温热,林青玉便又去逗狗了。
当真是有了来福忘了哥哥。
小没良心的,林景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垂眸,藏不住一抹笑意。
第18章
烛光摇曳,迅速席卷素白指尖夹着的宣纸,灰烬落在铜壶里,楚衍拿水浇灭残留火焰时,沈龄在外敲了三下门。
“进来。” 楚衍擦净手,转身坐到了太师椅上。
烛火照在楚衍霁月光风的脸上,他面上没有一丝笑意,狭长的眼中淡漠色彩在无人时尽数倾斜而出,哪里还有素日亲和平近的模样。
沈龄将方从信鸽脚上收获的密函交由楚衍,楚衍把卷曲的竖长宣纸打开来看,瞄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又燃尽,不留一点儿痕迹。
“李勋几杯酒下肚什么都吐出来了,私盐一事,李家确有掺和,” 楚衍缓缓道,“我还以为要费些功夫,实属蠢货。”
他语气里的轻蔑达到了极点,似想到了什么,眉头厌弃地微蹙。
沈龄恭敬道,“主上的意思是让公子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李家不足为惧,” 楚衍面色沉沉,“不过是抛出来的一点儿诱饵,倘若我们上钩了,真正的大鱼定会潜入湖底再不露尾,不过倒也并非全无用处。”
沈龄不解,正欲询问,楚衍派出去的人已来回报。
“公子,您交代的事情已办好,赏金也都给了。” 外头的人压低声音。
楚衍唇角这才有了些微笑意,“知晓了。”
沈龄思量道,“魏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他日能为我方所用,定成大器。”
“魏临确有才气,” 楚衍唇角又沉下来,瞧不出喜怒的样子,“只是他太过沉溺于儿女情长,他对林青玉用情至深,我横刀夺爱,想来他如今必怨极了我。”
沈龄听见林青玉的名字,思及素日那活泼的身影,犹豫道,“其实林青玉生性率真,把他卷进来,怕是会伤了他.....”
“你猜猜,魏临是否会为了林青玉除去我,” 楚衍打断沈龄的话,眼瞳里覆上一层冷意,“如若他为儿女情长而舍大义于不顾,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沈龄讶于楚衍的狠戾,更揣测不出林青玉在楚衍心中究竟是何等身份,但自他八个月前抵达曹县,为所谋之事做尽准备,便只有事成一条路可走。
当年他家满门被屠,唯他一人隐姓埋名苟活下来,若不能替父母兄长洗脱冤屈,报仇雪恨,沈龄无颜立足于世。
如此想来,所谓家国大义,脚下踩的不过一条条冤魂,而林青玉和魏临,不过浊世之中难以逃脱的一颗颗为盛世太平铺路的棋子而已。
——
林青玉的十七岁生辰在家中度过。
午后,他便与父亲林山和兄长林景云到祠堂中为母亲的牌位上香。
他对娘亲的印象已然模糊,只隐隐约约记得他的娘亲是一个很温柔的江南女子,喜欢将他圈在怀中唱轻快的歌谣,调子已然记不清,但林青玉依旧记得娘亲是极为宠溺他的。
娘亲去世后,这份宠溺便由林景云传承了下来。
拜过娘亲,父子三人在家中为林青玉庆生,珍贵膳食如流水一般上了桌,银丝豆腐、镶肉豆芽、薄切鲍鱼,林景云不爱铺张,却舍得在林青玉身上花银两,请了曾侍候过皇室的厨子做庆生席,当中宠爱,无以用言语说明。
林山亦是将林青玉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他对亡妻用情至深,亡妻抛下幼子撒手人寰后至今未娶,在曹县乃是一段佳话。
“爹,哥哥,” 林青玉倒了满满一杯清酒,豪爽地站起身,“这杯我敬你们。”
说罢,一饮而尽。
在自己家中,林景云是不阻着林青玉喝酒的,也就由着他了。
来福在林青玉脚边摇着尾巴蹭来蹭去,似也在为林青玉庆生。
侍从捧了一盆生肉上来给来福吃,又在旁放了温好的羊奶,来福嗷嗷叫着,吃得满嘴都是,林青玉瞧得眉梢都是喜色,吃一会就要去摸一下。
林山见他还是如此孩子心性,不由斥道,“用膳便要有用膳的样子,青玉,坐板正来!”
林青玉知道自家老爹放再多狠话,也舍不得真的责罚自己,乖巧地挖了勺虾仁蟹膏到林山碗里,“您多吃些。”
也许是饮了酒,素来乐呵乐呵的林山今日竟也有些感伤,“你哥哥十七的时候,已经撑起了林家,你还似个孩子。”
林青玉大快朵颐,对林景云露出个甜笑,“哥哥是人中龙凤,我比不得,只得赖着哥哥做个米虫了。”
“景云,你母亲去世时要我照顾好你,爹无能,” 林山不知想到什么,忽而悲从中来,“十五岁那年,你本该参加乡试,都是爹,让你承受这么大的......”
“爹,” 林景云打断他,面挂浅笑,“今日是青玉生辰,不开心的事便不要提起。”
林青玉以为林山只是喝醉了说胡话,连连拍拍自家老爹的肩膀,“爹,有哥哥在,你安心养老吧。”
林山又叨叨絮絮说了很多,都是说思念亡妻之事,林景云见吃得差不多,让管家扶林山回院子去歇息,再一转头,林青玉正把来福抱在膝上逗弄,一人一狗,皆吃得肚子圆滚,一脸的满足。
深秋后,日落得早,来福已经睡着了,林青玉把它交给了徐姐儿,与兄长乘着月色步行回院落。
月明星稀,秋风乍起,林青玉饮了酒,身体热风却冷,他被吹得哆嗦了下,打了个喷嚏。
身侧的林景云忽然停下步伐,绕到林青玉前头弯下腰来。
林青玉也不客气,三两下趴到了林景云的背上去,舒服得长叹一声。
儿时兄长便总是背着他,虽然林景云只年长林青玉三岁多,但在林青玉眼中,兄长是不可撼动的高山,无论他长到几岁,他似永远都会是林景云臂膀下栖息的幼鸟。
喝了酒,林青玉微醺,嘟囔道,“方才爹喝得好醉,他定是想娘了,我也想娘了,前些日子娘还托梦给我呢。”
“是吗?” 林景云步履稳重,背着林青玉丝毫不显吃力模样,“娘都和你说了什么?”
“娘说让我别惹爹生气,还说要替你分担。” 林青玉伸手去揉林景云的脸,把脑袋埋在林景云的肩头汲取兄长身上的清香。
“青玉只要平安顺遂就好,无需为其它事烦忧。” 林景云的脸颊被揉得微微泛红,他却没有去阻止在他脸上作乱的掌。
“哥,” 林青玉闷闷道,“你累吗?”
世人都赞林景云年少有为,把兄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可偌大一个林家,兄长定撑得很辛苦罢。
林景云的靴子踩到落叶,清脆的一声,伴随着他的回答,“我不累。”
林青玉嘟囔着,“我以后会有出息的,哥...... 要真有那日,换我来照顾你。”
话落,放在林景云脸上的掌缓缓落下,已是睡过去了。
月色如倾泻的银河,照亮着林景云背着林青玉的身影,那样幽静、安然,林景云步履稍顿,托实了林青玉,似将毕生之重都压在了自己肩上,却无怨无悔。
——
魏府灯火通明。
魏临一身鸦青色长袍伫立在院前,身前跪着的是他的贴身小厮。
地上摆着红色纹花锦盒,借着烛光,倒映出其中已经碎了的玉壶的光泽。
“公子,奴才奉命去给林公子送贺礼,岂知路上有几个小孩冲了出来将奴才撞翻在地,奴才一个不留神锦盒就掉在了地上,里头的东西便碎了,公子,是奴才办事不力,您责罚奴才吧。” 小厮说得哽咽,也知晓自己误了大事。
魏临沉默良久,月色把他素来冷清的脸照得更添寒意。
玉壶碎成两半,露出里头用红丝线缠绕着的宣纸。
魏临弯下腰去,抽出里头的宣纸,试了两次,才将红丝线绕开。
宣纸在指尖摊开,苍劲有力的笔迹跃然纸上,只短短六字——缘聚此,必相思。
玉壶碎,心事了,天意竟如此,要他连将情意告知的机会都剥夺。
魏临忽而轻轻笑起来,把宣纸揉碎了,望向天边皎洁明月,身影凄清,许久,一声罢了、罢了被秋风吹袭,四分五裂。
第19章
饮了酒的林青玉做了场梦。
他梦见初次相见时的魏临站在起司院门前,月白的学子服被裹上一层淡淡的黄晕,彼时的魏临面容还有些稚嫩,但已是气质超群,林青玉第一眼便决定要与他交好。
他笑吟吟地跑上去想抓住魏临的衣袖,岂知魏临却冷淡地拂去他的手。
林青玉顿感委屈,在梦里像是被团团的迷雾围住,渐渐的,魏临的身影变得飘渺,他再如何伸手都抓不住了。
“公子,公子,” 徐姐儿轻唤着,“该起了。”
林青玉猛地张开眼,意识却不甚清明,缓了好一会儿才摸摸自己不知为何微微濡湿的眼角,慢吞吞地起床。
前日他生辰,魏临并未如期送来贺礼,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做这样的梦罢。
院落的花木落了一地,林青玉被秋风吹得一个哆嗦,才察觉到盛夏已经过去,秋日接替,寒意来。
林青玉的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风风火火和元宝上了马车,赶在晨钟之前抵达学堂。
进落雨轩时,下意识去看魏临,魏临正襟危坐,执卷默读,头也不曾抬起来。
林青玉忽生怯意,不敢再跟魏临打招呼了,倒是他一入座,楚衍便亲昵地挨过来询问他来福的情况。
说起来福,林青玉顿眉飞色舞,抛却了那点萦绕在心头的异样。
读圣贤书还是一样的枯燥,林青玉听得昏昏欲睡,听见夫子提起下个月的乡试。
已通过乡试的学子隆冬便可启辰前往京城,迎接三月末的科举,倘若能一举高中,便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林青玉不由得想到魏临。
魏临早已在乡试拔得头筹,再过两月定要离开曹县了,他非池中之物,曹县是留不住魏临这条蛟龙的。
想不到与魏临相处的时日竟不多,而他与魏临却不再交好。
林青玉难免惆怅,不知为何会与魏临走到今日这一步。
散学后,林青玉与楚衍相约春风楼。
春风楼热热闹闹的,人声鼎沸,林青玉是春风楼的大客户,自有特定的包厢,披着白布的小二弯腰热情地将两人带到二楼,问林青玉要些什么。
林青玉出手阔绰,丢给小二一锭碎银子,豪气道,“好吃的好喝的都给本公子上齐了。”
“得嘞!” 那小二扬声,高高兴兴地跑下去张罗。
楚衍倒了茶,见林青玉眉心隐隐的郁色,问道,“可是在为了下月的乡试烦心?”
林青玉一听见乡试就一个头两个大,他撑着下巴,把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别提了,我哥不知道又要怎样折腾我呢?”
楚衍把热茶推给林青玉,笑道,“以青玉的聪明才智,定能取得个前三甲。”
林青玉噎了下,心虚地看着楚衍,没好意思将去年乡试倒数第七的事告知,连忙扯开话题,“别说我了,你呢,你参加乡试吗?”
楚衍摇头,轻描淡写道,“十五岁那年已上了榜,自是不必再考一次的。”
林青玉一听他这轻松的语气便气得牙痒痒。
“青玉若不嫌弃,接下来一月我便替青玉查漏补缺如何?” 楚衍眉眼微弯,底气十足,“我不敢说对考题了如指掌,但也是有过一番研究,只要青玉认真听讲,此次乡试定没有大问题。”
林青玉不免心动,“当真?”
他虽游手好闲,也阻止不了自己做高中的美梦。
楚衍意味深长道,“不假,不过要向你讨点利息便是。”
林青玉愣了一瞬,在楚衍促狭的眼神里面颊微红,抿了口茶掩饰自己的羞赧,正想出言反击,忽而听见元宝在外头与人说话,二人皆看向门外。
“李公子,楚公子是在里头,但是我家公子与他有约在家,你还是等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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