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个月,他就要21岁了。
“谁说我不打算对你负责了?”秦轶言听他快哭的声音,又往前挪了几寸,把头护在胸口亲昵地摸了摸,“小笨蛋,我决定好了。从今天起——我会把你的名字刻进未来。”
只要自己活着一天,就要把谢淮照顾好一天。
当然,秦轶言相信,他会为了谢淮努力生活的。
作者有话说:
秦狗的脑袋还是灵光的~
感谢孔妹子助攻√
第48章 偶烛施明
“真的?”谢淮不可思议地抬头。
秦轶言嗯了声,架着手臂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衣服上的金属纽扣发出一阵凌乱的碰撞声,谢淮的小腿肚一软,倒头闷进怀里。
“你把车停哪儿了?”
“唔,不记得了。”谢淮又打了嗝,喷了他一脸酒气,“我不想回去,不想读书了……”
“别闹,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秦轶言摆出老师的架势,“我帮你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没想到这句话激怒了谢淮,使出浑身的劲儿将他推开。结果反倒是自己没站稳,重重向后倒去。
秦轶言一时间都忘记了呼吸,眼疾手快地把他拉回怀里。
谢淮迷糊地抬头,眼里像是蒙了层雾。
看样子是真的喝醉了。秦轶言踢了脚差点把谢淮摔死的台阶,觉得不能在这儿和他谈心。
目光穿过狭小的弄堂,他看到了对面的几家宾馆,脱下外套把谢淮裹好,扛着走过去。
他选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店,向前台要了间双人房。拿到钥匙后,他又半扛半抱地把人弄到床上。
谢淮的身子一沾到床,就乖巧地倒在上面,发出噗通的夸张声响。秦轶言见状帮他脱掉鞋子,调暗床头灯。
明亮的室内再次变得昏暗,加深了他五官的轮廓。秦轶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坐在床头说:“我帮你补课。”
“没用的,我能挂的全挂了,秦院士身为栋梁之材,哪有空管我。”谢淮还有些意识,赌气地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再说就算安全度过了这学期,以后呢?土木工程全是物理知识……我已经四年都没碰了,你能教我一辈子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
“退学高复吧。”谢淮抓着枕头一角,带着哭腔说,“总有办法的,去新东方学烧饭都比现在好。”
“既然如此,你当年没考虑过转专业?”
“转专业?你还有脸和我提这件事?”又不知触到了哪根逆鳞,他腾得从床里翻起来,揪住秦轶言的衣领撒酒疯,“你问杨文维啊,那个傻逼58分都不肯捞我!我就是因为挂了工图,什么资格都没有了!”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绝望了很久,后来和朋友聊天,萌生了转专业的想法。
踏进校门的第一学期,他和所有新生一样对大学生活充满期待。早起占座,坐在教室第一排听课,结交优秀的学长……这些事情他都做过。
他放弃了社交,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就为了争前10%的转专业名额。面对满得让人难以喘息的课表,他还努力挤出时间去图书馆自习,拼命地写作业刷题,就连高数老师都夸过他努力。那段时间,他的目标清晰明确,未来触手可及。
可就当他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社会学”的拥抱时,工图给他了降维打击。
五十八分,差两分及格。
看到成绩的瞬间,他甚至很想给杨文维跪下,求他高抬贵手把自己捞起来。
当然他不可能怎么做,杨文维也不会因为他流两滴眼泪就大发慈悲。
谢淮一时崩溃,补考也没有过。
其实除去这科,他的语文英语都考了95+,就连让人望尘莫及的高数也在高中数学的底子下考了八十多分,结果却被告知“有挂科记录者一律无转专业资格”。
整整四个月的努力,就因为工图的两分毁于一旦。
不,不仅仅是四个月的心血,还有他的大学生涯,乃至一生的命运。
从此谢淮的世界变得茫然了。
功败垂成的锥心之疼刻骨铭心,每当回想起这件事,谢淮就很不得和他们同归于尽,像发疯的小牛犊揪着秦轶言的衣领乱晃。
——“如果一件事你投入了99%,却在最后1%被人硬生生掰断,你甘心吗?”
篮球场上,少年的怒音划过脑海。
对上他,秦轶言才明白为何那天,谢淮眼中能迸出一簇灼热的火苗。
因为这就是他最真实的经历,所以他才那么讨厌工图,讨厌杨教授和自己。
秦轶言愕然地僵坐在原地,任凭他抓着自己脖子,迟迟没有动手。
“对不起。”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手,抹掉他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之前不该对你这样的。”
谢淮倔强地扭头:“又不是第一次被人看不起了,你的学业顺风顺水,根本不可能……”
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消声了。他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往前倒,再次栽到秦轶言身上。
“你怎么了?”他坐直上半身扶住他。
“学长,我肚子疼。”谢淮的声音颤了一下,听起来特别委屈。
秦轶言让他仰卧靠在自己肩上,试着帮他揉肚子:“哪里疼?要送你去医院吗?”
“不用,可能是……”突然,腹部又是一阵绞痛,好像有人在他的胃里拧毛巾,疼得谢淮脑子全空白了。咬牙忍了许久,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可能是喝酒后受凉,帮我揉揉就好了。”
“好,我给你揉。”秦轶言听话地把他放平在床上,塞好被子。模仿他照顾自己那次,拧干了一块热毛巾。
他先帮他擦干额前的冷汗,然后躺进被子里,挨着后背环住他的腰身,轻轻按摩起来。
“我能理解你,就像我的大脑无法感知情绪,在别人看来同样是天方夜谭。”他覆在谢淮耳边轻声说,“我认识的老师多,想办法帮你写推荐信。如果还是没法转,下半年租套房子陪你复读。”
他要陪自己高复?听到那两个字,谢淮的鼻子突然一酸。
这些年他一直在挣扎。爸爸反对他退学,甚至以赶出家门威胁。谢淮之前花钱大手大脚,手里半点存款都没有,一边打工一边高考也不现实。
于是一拖再拖,直到21岁,竟然还没有着落。
相比之下秦轶言是多么优秀。谢淮估计他家出事那年,他也不过这点年纪,就能一人独挑大梁,为父亲奔走东西,给家人筹钱治病,甚至能在双亲去世后独自讨生活,过着不错的日子。
自己呢?不过是个连盘子都洗不干净,传单都发不出去的废物。
刹那间,谢淮被深处的自卑撕裂得体无完肤,咬着被单呜咽起来:“秦轶言,求求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再看到谢鼎城了,救救我。”
“好,我答应你。毕业后就带你走。”秦轶言把他往身边拢了拢,“还疼吗?”
谢淮只觉得身后很暖和,脖子一侧被他均匀的鼻息弄得湿热缠绵,感觉很不现实。半晌,他用半梦半醒的声音支吾道:“好多了。”
“先睡吧。”秦轶言稍微松开了一点,但没有完全放开。
两人还是侧卧在同一张床里。
秦轶言半垂着眼眸,看他缩在自己身边,慢慢安静下来。
他其实很想告诉谢淮,今天还有一个惊喜——自己体会到情绪了。
从谢淮跌跌撞撞扑向自己起,就像一颗油滴落入将熄的蜡烛,烧得他浑身发烫。
秦轶言抬手,借着室内昏暗的光线端详手环,有些期待明早数据更新时,会看到怎样的曲线。
因为,那是他一瞬间心动的频率。
在世间兜兜转转许久,终于找到了停留的意义。
作者有话说:
我:狗子啊狗子,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都不支棱一下?不知道小谢还在前文里怀疑过你不行吗?
秦狗:那你把键盘给我,我不住长佩市啦!
以上纯属玩笑,狗狗心动了,大家可以给点海星鼓励一下嘛qwq
顺便啰嗦个成语:偶烛施明,指两支蜡烛一起大放光明。比喻两种事物相得益彰。
第49章 奋起直追
两人就这样睡到了天亮。谢淮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睡梦中觉得异常暖和,结果醒来一看,一大半被子都卷在了自己身上。
秦轶言似乎醒了一段时间,正背对着他看手机。他穿着单薄的黑色衬衫和运动裤,赤裸着脚。
谢淮的目光落到他唯一露出来的几寸皮肤上,突然觉得他踝骨的形状有点好看。
“醒了?”他冷不丁蹦出一声问候,缓缓从床里坐起来。谢淮被抓了现行,心虚地缩起脖子。
“我是不是抢了你的被子?”
“还行,反正我不怕冷。”秦轶言收起修长的双腿,交叠在胸前,“小家伙,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晚我……体会到喜欢的感觉了。”
“喜欢?”谢淮惊讶地反问。
“准确来说就是一种积极情绪,具体感觉我说不清。”秦轶言把手机递到他眼前,简单解释了一下手环的运作原理。
监测界面上有红蓝两条曲线,分别对应正反两种情绪。而在他的感知里,两条曲线几乎都是平整的,偶尔会出现负面情绪的缓坡,从未有过积极的一面。
昨晚十点的红色波形,是他第一次与他人的情感产生了正面的共鸣。
谢淮受宠若惊地眨了眨眼:“以后还会有吗?”
“不清楚,但愿不是偶然。”秦轶言也不确定。昨晚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是因为谢淮的遭遇和自己有太多相似之处,一时间引发了他的保护欲。
他想把他护在怀里,不再受半点伤害,仅此而已。
谢淮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话到嘴边又溜了回去。
他原本想问秦轶言喜欢自己吗,但仔细一想,答案并不重要——至少他不讨厌自己了。
想到这儿,谢淮心里一阵激动,起身穿好衣服,取出外套里的烟盒。
结果一捏,里面全空了。
他耷拉下脸,丧气地撇嘴。
秦轶言抬眸淡淡道:“找个机会戒烟吧。”
“戒不了,我把烟当安眠药用的。”谢淮摸了摸手腕,碰到表带下突起的伤疤,娓娓道来,“出车祸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靠安眠药入睡,也和你一样想停药。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抽烟也能放松情绪,就学会了。”
“但是很奇怪的是,我抽不惯热烟。那种味道很呛人,就好像……有人撬开我的嘴把烟草往里灌。”
说到这儿,谢淮下意识掐自己的脖子模仿了一下,难受得直咳嗽:“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有些事就让它过去吧。”秦轶言见状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已经到上课的点了,今天有课吗?”
谢淮心虚地低头:“有……早晨高数,下午大物。”
秦轶言盯着手表看了一会,无奈叹气:“算了,我想你一时半会还收不回心思读书。是我不好,没有尽到导生的职责。把课表发我一份,之后我会监督你的。”
“我也会努力听课的。”谢淮小声支吾。
“先吃早饭,然后去书店买点教辅书。让我想想该怎么教你。”
谢淮点了点头,拉好外套拉链,跟他走了出去。附近是商业街,放眼望去就有不少早餐店。
“你想吃什么?”
“随便。”秦轶言的回答非常直男。
谢淮想吃馄饨,就擅作主张地把他拉进了一家面店。秦轶言自然没什么意见,入座后点了碗面。
“我发现你好像不太喜欢吃米饭。”谢淮兴致勃勃地挑起话题。
秦轶言点头,挑起一口面塞进嘴里:“因为高原很难种水稻。”
“那你们一日三餐都吃什么?糌粑、酥油茶?”
“差不多。”
谢淮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眼中闪出干饭的光芒:“好吃吗?什么时候带我去玩几天。”
“我当然觉得不错。但听游客们说,吃不惯的人会觉得很干。”秦轶言抬头看谢淮炯炯有神的猫眼,忍不住抿嘴一笑,“暑假有空带你进藏,正好赶上藏历的雪顿节,应该能让你这只小馋猫吃个够。”
“好耶!”他兴奋地咽下嘴里的馄饨,“一言为定。”
秦轶言看他手舞足蹈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但其实对他而言,一生最无拘无束的时光,也永远留在了那片高原上。
正如义母所言,无论如何藏族同胞都不会忘记他祖父一代人做出的贡献,在他们眼里,程鑫和程永沛没有半点关系。
这也是秦轶言在尔后岁月中沉浮,听过的最欣慰的话。
从回忆回到现实,他又看到了坐在对面狼吞虎咽的小馋猫。
“希望到时候你的事情也能完美解决。”秦轶言放下筷子,替他规划蓝图,“文学院那边我会尽量找老师帮忙,但前提是你得把大一所有的科目修过,还要在文学方面展示额外优势。我看过学校安排,之后会举办演讲比赛、十佳歌手和辩论赛等等活动,建议你都去参加。”
“这些活动对我来说应该都不难。”谢淮喝了口汤,思忖着开口,“就是怕分配不好时间。”
“你现在重修哪几门?”
“大物、工科化学、高数下,还有一门……”说到这儿,他突然停顿了一下。
秦轶言微皱眉头:“还有一门什么?”
“体育。”谢淮吞吞吐吐地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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