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
这会儿烟雾散去,游思齐这才发觉,四周除了逃生的宾客,似乎之前看到的保安也全都消失了。
看着替自己陷入险境的姐姐,他忽然有些惊恐。
厉子碣是在家健完身出来,才发现电脑上的那个定位标记有问题的。
从刚刚他进书房起,已经过了一小时二十分钟,那个蓝色定位标,竟一直都没有动过。
“抓捕行动用不了这么久吧……”他想,“难道小游警官发现了?”
实际上,任务前,那个充电宝早被游思齐塞进包里,丢在了车上。
厉子碣相信游思齐的能力,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为了保险起见,他套上衣服,开车朝定位的位置驶去。
定位是在恒天后门的一条小巷里。
果然,他刚下车,就和整装待发的民警们汇合了。
“游警官还在里面?”厉子碣着急道。
“你是谁?不要妨碍公务。”
厉子碣着急道,“我是游思齐的朋友,我了解里面的楼宇构造,之前为他提供过线索。”
“里面情况复杂,我可以带路。”
警队队长和干员们商量了下,让厉子碣加入了。
酒店内。
游思齐和老板僵持不下时,应急预案生效了。
全楼断电,并响起刺耳的消防警报,四处都在喷雾漏水。
游思齐听到姐姐一直在咳嗽,他赶忙贴着地四处寻找问,“姐?你还好吗?发出点声音我去找你。”
他一分神,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水雾的掩饰下逃跑了。
游思齐听见姐姐的声音,立即上去,背她离开了大厅。
她刚刚一直被枪指着,脸也一直在流血,脚也崴了,看起来极其狼狈。
游思齐捂着口鼻,在闪动的红灯下,背着游思娇钻进了安全通道。
一股脑就跑到了最底层。
到了二楼,明明马上就能出去了,面前却突然出现一道紧闭的消防铁门。
游思齐咬了咬牙,把姐姐靠着墙放下,先去检查她身上的伤。
游思娇伤得不重,但是精神很差。
“姐,你的脸……”
“很难看吗……”游思娇挡住脸说,“游思齐,不许你现在睁眼看我。”
“姐……”
“不许……!”
“好。我不看。”他把脸别过去,柔声说,“你听我的,放松,深呼吸,按我说的来。”
“呼气,呼到底——再吐出来,把气吐干净。”
“好点了吗?”游思齐问。
“嗯。”
安全通道里湿冷阴暗,远处上空的消防警报还响个不停。
他们像遭遇了天灾一样,但天灾也好,治困住他们二人。
游思娇突然说,“思齐?”
“嗯,姐,我在。”
“我们说说话吧,呆在这怪害怕的。”
游思齐点点头,撕开自己干净的里衣,给姐姐蘸了蘸脸上的血,“……好。你说。”
“……前一阵子,我上节目,主持人问,如果重新投胎,你最舍不得什么?”
“我按台本上说,舍不得这张脸。”她笑了笑,艳丽的脸上流露出脆弱,“我怎么可能舍不得我的脸呢。”
“好看有好看的活法,平凡有平凡的活法,你看我们过去,灰头土脸的,不也好好的吗?”
游思娇说,“从头到尾,我最舍不得的,只有你一个弟弟而已。”
“我供你上学,支持你的想法,是想让你去警局谋个闲差,不是让你去一线的。你懂不懂啊。”
“就因为这个,你这么多年不肯见我?”游思齐问。
“是你先不肯见我的。”说着,游思娇的眼里就淌出一滴热泪来,“你腿伤了,都住院了,怎么不跟我说?还是厉子碣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游思齐无奈道,“做任务哪有不破皮的,姐。”
“可我见不得你流血。这么多年了,我连流血打仗的古装戏都不敢拍,我一看到血包就晕。”
她闭着眼,颤抖着呼吸,“……我总害怕故事里的画面发生在你身上。”
游思娇高中毕业就出来四处闯,为了赚钱供弟弟上警校。她很努力,本身底子就好,在酒吧唱歌、拍乱七八糟的广告、在不知名的小成本电影里跑龙套, 终于有天撞运签了大公司。那之后游思娇弄了脸,又改了名字,摇身一变,成了空降的大女主。
那时,她和游思齐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弟弟毕业后有了稳定的工作,从旁人口中听说游思娇的名字,也以为她是傍上了金主,如今才得以发达。
“对不起。”游思齐终于说。
他心里的姐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是温室里的富贵花,披散着长卷发,光脚走在温室里喝下午茶。
这么多年来,游思齐从没想过自己才是掉进地毯里的那根针,无意间,把游思娇嫩白的脚底扎得鲜血淋漓。
“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游思娇擦了把脸上的血污,粲然一笑,“现在轮到你为我担惊受怕了,感觉挺好的。”
厉子碣带着警队的人闯进去时,酒店上下的员工都疏散光了,唯有那警报还在头顶呜呜响着。
他想了想说,“队长,你可以指派一队人去九楼,那里的冰室是专供吸毒人员使用的,安保最严。我们再沿着安全通道一路搜寻上去,这样比较保险。”
队长思索了下,立即整队安排。
厉子碣跟着队长一行人从安全通道上去,刚到二楼,就遇到了紧闭的消防门。
队长示意大家停下。
他敲了长短几下门示意,果然,门对面的游思齐听到后立刻回应了。
“队长?”游思齐喊道。
总算接头了!
队伍一定是接到了老张的消息才进来行动的,但场地庞大,仍有时间差,对他们的抓捕不利。
游思齐严肃汇报道,“嫌犯趁刚刚消防警报拉响的时候逃脱了。”
“……大概五分钟前,我和一名人质与他在五楼宴会厅最东包厢对峙,人质轻伤,目前和我在一起,情况可观。我预估搜索范围在五楼上下两层,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一定还没有撤离酒店大楼。一定要让我们的人严密搜寻,封锁前后出口,完成本次收网行动。”
“收到,情况我已了解。”队长说,“这扇门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游思齐看了眼身边虚脱的姐姐,思考了下说,“我试试能不能撬开门。你那边留一个人在对面接应,其他人全部去搜寻疑犯。这里交给我。”
厉子碣这时才出声说,“我留下吧。”
这样很合理。
队长点点头,拿着对讲指挥了下已经上楼的队员。
既然此路不通,也只能转头去和他们在楼上汇合。
队长走后,厉子碣问游思齐,“游哥,你不能换别的路下来吗?”
“我姐她情况不太好。”他说。
厉子碣这才意识到,“娇姐?她也在这?”
游思齐嗯了一声,继续说,“……二楼的门窗都做了防爆处理,四面都封死了,可能仓库里存着可燃物,不能强行闯门。”
“我找找有没有能用的东西,如果可以,请你在那边帮我拉着门。”游思齐说。
他摸了摸游思娇的头发,亲了下她颤动的眼皮,“姐姐,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二十分钟后。
游思齐在楼上的通道里找到了灭火器和卸窗用的撬棍,他和厉子碣配合起来,用撬棍把消防门撬开了——也就是那个门栓年久老化,才能这么轻易就被撬断,不然他们真要在这困上一阵。
最终,恒天老板在警卫陪同下准备跳窗时,被抓捕归案。
厉子碣把游思娇姐弟二人送上了救护车。
他的帮助缩短了警队的追缉时间,也提前锁定了嫌犯的位置,起了不小的功劳。
事情过后,厉子碣还没得喘息,隔天就去远在桂林的剧组报道了。
周锆人在办公室坐,锦旗从天上来。
他一见警察找上门来也有点怵,心里盘算,税我都补上了啊,又有什么事来找?
游思齐穿着军装,从同事手中把锦旗接过抖开,献给周老板。
周锆定睛一看,上面写着:
周锆嘴角抽搐,接过锦旗笑说,“谢谢您。”
他调侃道,“您看啊,我们艺人除了干本职,什么都行,哈哈。”
“这么难得的时刻,不合照吗?”游思齐抓住转身要走的周老板问。
于是周锆又被拉到年轻民警身边,扯着锦旗,微笑着合照。
那张照片被营销号看见,还炒上了当天的热搜。
有眼尖的粉丝发现,厉子碣的手机壳上也别着军校的徽章。大家纷纷猜测他是不是有个做公安的恋人,毕竟艺人在查案中见义勇为,还实属少见。
年后,厉子碣拍完戏,返回家中。
在雨林的三个月,环境确实恶劣。
本来就是小成本的片子,又有大量室外的戏,都是实打实的日头下的景,他因此晒伤过很多次。直到回家前,厉子碣的手和脖子都是未消退的红斑块,已经褪过皮的地方新长出的皮肤却洁白如新,显得面孔更加清晰锐利。
这部片子后来因为写实细腻,后来意外入围了外国电影金像奖。
厉子碣站在镜头下接受才采访。
记者问他,“有人说你是难得能吃苦的演员,你怎么看?”
厉子碣想起过去的很多瞬间。
烈日下走到吐的正步,轰然倒塌的旧单元楼,捧着盒饭等发车的风雨夜。
这些年所有苦乐的缩影,最后竟然全化成那个地铁口灯下一闪而过的人影。
他想说,是,我是很能吃苦,比别人都能。所以我才有今天。
但最后扶着话筒却说,“其实每一代人面对的困境是不一样。”
厉子碣沉声说,“我们不能随便判断别人的吃苦程度。对于我自己,我只能说,这不是吃苦,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选了泥路就要沾泥,选了地狱就要淬火,这很正常。”
他们身后的海报上,森森雨林中,一双坚定的刀片眼割破浓夜。
记者对着这张海报夸道,“您真是敬业的演员。”
厉子碣到家前,宋玉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那天下班,径直打车回家,没有上地铁,自然也没遇见厉子碣。
那是普通的工作日晚上,普通到懒得提起,和路口设定好的交通灯一样按部就班。
宋玉总觉得,自己有时候很像那个三色的灯,呆立在路口,人和车都经过他,时间也经过他,什么也不留下。
这是他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二年,有过很多匆忙和很多失望,但他还是选择向前看。他自己和坏人搏斗,和不好的事和运气搏斗,势单力薄里也琢磨出一些道理,像当初带自己的前辈交代自己那样,可以说给小徒弟们听。
宋玉看着出租车的车窗外,成群结队的学生刚好放学,他突然想起自己高考那年,第一志愿报的是航天工程,但分数不够,没能如愿录取。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他终于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后来就是按部就班的毕业,找工作。蹉跎时,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想过中彩票大奖,想过生活翻天覆地的变好翻新,那样他就可以保持固执,但固执的顶天立地,十分有底气。
宋玉在小区门口下了车。
他走在大街上,看见这个城市里第一栋高楼已经有了形状,落日的光线照在楼面上,亮得好像凭空出现的海市蜃楼。
宋玉抬起头远远地看,世界虚幻而美好,一切都线性、明晰、触手可及。
但他的心好像莫名失去了一部分。
厉子碣看一进卧室门,就看见宋玉脸上挂着泪,拥着被子一语不发。
“怎么了?做噩梦了?”厉子碣抱住他说。
“嗯。”宋玉说,“可能我胆小吧。突然觉得我们走到这步好不容易。”
宋玉眨眨眼看他,“我只有你了。你就是我的底气。”
“好。”厉子碣拉着他的手说,“我会托着你的。哪怕你活在梦里,我也要你一辈子做美梦。”
宋玉盯着他锐而俊的脸,瓮声瓮气说,“这不会也是梦吧?”
“屁,你摸摸,这么大个活人在眼前,乱说什么呢。”
宋玉伸手摸了摸厉子碣衣服下的温热紧实的腹肌,终于破涕为笑,“好。”
他朝后倒,倒在厉子碣身上。人类温热紧实的肌肉,像承托力极优的橡胶枕,托住他的腰。
岁月崎岖漫长,而他们不会分散。
完
番外·蘅宁唐羽1
蘅宁去看唐羽时特意泡了杯白毫银针,装在保温杯里带过去。茶泡得浓热,直到他进了房间在床边打开,还是苦香斥鼻。
唐羽似醒非醒,被子裹在身上像只怕冷的狐狸崽——当然是特别会装乖那种。
蘅宁在床边坐下,手往他额发下伸,一摸就是一层汗。
“别装睡了。”蘅宁拿了个瓷茶杯,用茶水烫净了,给他兑上半杯的浓茶,怼到嘴边,“喝点醒醒酒。”
唐羽看了看蘅宁的脸色,不敢拒绝,只抿了一口说,“……烫。”
蘅宁给他吹了两口,见唐羽不喝,就把茶撂到一边,懒得管了。
茶是好茶,新进的头尖,给他喝浪费。
蘅宁干脆把茶杯往床头上一墩,起身冷脸道,“该成家的人了,还莽莽撞撞的。不能喝就不要喝,你这像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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