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啊,真的好痛。寻伐雪脑海中大写着一个“痛”字,挥之不去。他仿佛是清醒着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食身体,钻心的针密密麻麻的落在他的身上。他真想手边有一把剑或者匕首什么的,一下了结。无声的眼泪夹杂着汗水,悄悄流淌着,滚至胸膛上,又与汩汩不息的鲜血融合在一起。
姬阅安接过秦桉递给他的手帕擦了擦手,转头吩咐秦桉道:“你就用这个筹码,让那畜生见我,我有事跟他谈。”
秦桉的表情有些犹豫,毕竟那人现在怕是恨不得杀他而后快,他哪敢去啊。
“滚啊,怂什么!”姬阅安踹了他一脚,秦桉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很快,牢狱又恢复了昏暗与寂静,只听得见寻伐雪沉重的喘息声。那名弟子被刚才的一幕吓傻了,等到姬阅安离开后,他哭着一路爬过来,撕破自己的衣衫,颤着手,哆哆嗦嗦的给寻伐雪包扎。
“呜呜呜,长老,对不起,呜呜呜······”
胀痛的脑袋被迫接收耳边的哭声,寻伐雪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开口,“闭······嘴。”
小弟子闻言立马息了声,随着寻伐雪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的哽咽着。
曾经的天之骄子寻伐雪,受人敬仰爱戴的旭尧仙君,彻底陨落了。
他的灵脉断了,剑也毁了,如今灵根也被他人生生折断。即使现在侥幸活了下来,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他成了彻头彻尾的废物。
高悬于天的明珠,坠落到了泥潭里,滚上了层层泥浆,再也恢复不到以前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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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段某人即将出场,开启他的虐(追)妻之旅~嘻~
第62章 虚怀若谷
牢狱内暗无天日,寻伐雪也不知过了多久,周身的疼痛只让他时时刻刻都觉得煎熬。
“姬掌门只是攻下了临安,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宋掌门带着其他死里逃生的弟子躲去了落星海,但这里还是关了一些落单的百姓和重伤的师兄弟们······”小弟子每日都来照顾他,跟他讲讲外面的形势。
寻伐雪一直都是默默听着,他要让自己保持不动,只要不动,就没有那么疼。哪怕全身僵硬麻木了,都比动一下要好。
小弟子连续来了五六次,第七次的时候,他没有再来了,来的却是姬阅安和另一个,他认识的人。
红影闪过眼前时,寻伐雪就知道是谁了。
齐盏用扇柄挑起他的下巴,啧啧说道:“可真惨,都折磨成这样了。”说完,他又用扇子撩开寻伐雪胸前破破烂烂的衣服,掩盖在布下的肌肤已经腐烂了,甚至流着脓水。
齐盏看完如同看到了什么见不得的东西,慌忙开扇挡在眼前,“哎哟这可真惨,怎么成这副德行了。”
“不知齐公子一定要我带你来见他有何意义,我都说了,既然那人不信我的话,索性割他个胳膊腿的,不怕他不信了。”
齐盏拿扇子拍了拍姬阅安的胸脯,“我说,就不要那么血腥了嘛,你听我说······”
两人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密谋了一会,齐盏先摇着扇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寻伐雪看着站在离自己不远的人,眼中恨意分毫未消。这时,他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开始动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小幅度的动着,慢慢的变成了挣扎,锁链随着他的摇晃“哗啦”作响,有如不甘的困兽,做着最后的抵抗。
“为什么!你为什么!”
“为什么?”姬阅安冷笑一声,“因为是你们仙界对不起我在先的!”
陈年旧事的起因,发生在数十年前,久远的连姬阅安自己都记不大清了,但那份刻骨铭心的仇恨,却一天比一天清晰,日日剜心。
那时,他还不是姬阅安,而是叫周虚怀,他还有一个妹妹,名周若谷。
虚怀若谷,并不是说他们的父母有多宏图大志殷切期盼,只不过迷信得很,满月时请的人家算命和尚取的名字。
然而,周虚怀没有对得起这裹挟着禅意且正大的名字,他很平庸,没有灵根修不成灵脉。与之相反的,她妹妹周若谷是修仙奇才,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登峰造极。她的盛名,曾有段时间在仙界广为流传。
可是,再传奇的人,也是一介凡人,离不开七情六欲。周若谷爱上了一个人,爱至深处无法自拔。
那人便是萧家庄少主萧长忆,那时萧长忆不过十七八岁的光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虽然有些爱出入酒楼戏院等声色场所,但洁身自好,姑娘们都愿意陪萧公子一醉方休。
不只是红尘里的姑娘,谪仙般的周若谷,也一眼看上了他,从此,眼中再装不下任何人。
让她没有想到的,萧长忆会主动来向她提亲。但周虚怀知晓对方品性,不太愿意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风流公子。
周若谷知道后,与他大闹了三天,甚至不惜出言羞辱了自己的亲哥哥。但周虚怀十分宠爱他的妹妹,非但没有恼怒怪罪,反倒自己长吁短叹起来。
见妹妹情根深种,不听人劝,周虚怀只得收下萧长忆的聘礼。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收,就是将自己最爱的妹妹,推向了万劫不复的火坑。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才子佳人,花前月下。
本是话本里的完美结局,不曾想,只是灾难的开始。
萧长忆并没有表面上那般风流潇洒,他心里全都是如何壮大萧家家业,使其长盛不衰。
洞房之夜,周若谷没有等来萧长忆,等来的却是牢狱之灾。
萧家是炼器大家,稀奇古怪的法宝自然不少。萧长忆就用其中一件困住了周若谷,并源源不断的提取她体内强大的力量,为他炼器。
婚后不久,萧长忆继任家主之位,对周若谷的虐待掠取更加疯狂且明目张胆,即便这样,也无人给周虚怀通风报信过。
周若谷被困萧家五年,五年来,她从未见过天日。周虚怀派过来的人都被萧长忆打发了,偏偏那时,周家败落,没了权势,仙界其他门派隐约有落井下石之意。
萧长忆榨干了周若谷体内最后一丝力量时,将人丢回了周家。
她早已形同枯槁,二十几岁的姑娘却像七八十岁的老太,皮肤皱缩,眼球浑浊。甚至精神也不正常,疯疯癫癫的,谁也不认识了。
周虚怀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疯女人,他当时送出去的,可是个如花似玉皎若明月的姑娘啊。
“萧郎,萧郎啊······”周若谷痴痴地念着,把玩着手里的栀子花,眼神涣散。
周虚怀曾想上门理论,却被萧长忆喊人乱棍打了出去。也是在那段时间,周家彻底垮了,周氏夫妻二人服毒自尽,各门各派落井下石,排挤掠夺周家。
第二年,萧长忆另娶新欢,正是段尘的母亲。
一开始,周虚怀以为这个女人会和自己的妹妹一样的下场,没想到两人琴瑟和谐甚至生儿育女。一次有幸,他看见萧长忆带着那女人在一处高楼上喝酒,萧长忆看向那个女人的时候,满是爱意。
原来,他不是冷酷无情啊,只是他喜欢的,不是自己的妹妹而已。但是,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娶她,要伤害她?
自周氏一族衰败后,周家早已人去楼空,空旷寂寥的院门中,只有周虚怀与周若谷,两人苦苦相依为命。
曾经,庭前栀子树,四畔有桠枝。那是周若谷最喜爱的花,纯洁、无瑕,每当栀子花盛开之时,周若谷总要采上几枝,或是别在发间,或是插在房里,任由幽幽清香熏染着闺房。
如今,花落成泥,树枯木朽,再大的繁华,也成了虚空一场。
周虚怀以一个废人之躯,扛起了家破人亡的痛苦悲愤,扛起了妹妹悲惨的结局,扛起了修仙界加之在他身上的腥风血雨。
天不遂人意,即使小心如周虚怀,还是没有能力阻挡厄运的再次降临。
一次周若谷自己跑了出去,她在街上晃悠着,许是心中还残留着对萧长忆的执念,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萧家附近。她远远地辨认出萧长忆的身影,嘴里念着“萧郎”跑了过去,“碰”的一声,凄厉的马嘶声呼啸于长空,一辆马车拦腰撞上了她,当场殒命。
周家有女若栀子,下嫁萧郎陨其身。二八年华正是好,尝尽人间苦情愁。
萧夫人闻声走了过来,被满地的血吓得倒退几步。
“这是谁家的妇人,真可怜,没人来收尸吗。”萧夫人关切的问肇事的车夫,车夫吓得连连摇头,害怕自己撞得是某位贵夫人就不好了。
萧长忆欲拉走夫人,但她锲而不舍的追问着左邻右舍,直到周虚怀浑浑噩噩的把他妹妹的尸体抱了回去。
萧夫人原本是深宅大小姐,并不是很了解外面的事。他见周虚怀穿的简陋,便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好好安葬。
周虚怀接着沉甸甸的钱袋,真是讽刺啊。兔死狐悲,杀人凶手却在为被杀的人买棺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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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尘:师尊等我一章~我下一章出场!
第63章 永堕黑暗
姬阅安讲到这里便停下了,后来的事,可能他找到了什么邪术禁法,练了这一身的本事,竟还开创了古道门。不过,是不是他开创的,寻伐雪暂时心中还是存疑的。说不定真正的姬阅安,早在多年前,就已经遇害了。
但寻伐雪已经不关心这些了,他只是冷笑一声,“所以,这就是你报复的原因?你这个人,一生都那么可笑。”
姬阅安听他讽刺,上前掐住他的脸,“难道那些人就不该死吗,无论是萧家庄,还是当年对我周家落井下石的那些人,你们都该死!”
说完,他抬手覆上寻伐雪的双眼,阴冷的笑道:“现在不跟你争这些,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寻伐雪感觉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光,随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他慌忙的转着头,不管怎么看,什么都看不见。
眼上的痛感后知后觉的传来,他压低声音怒吼道:“姬阅安!你,你干了什么!”
姬阅安擦了一把他空洞的眼眶中流下的鲜血,笑道:“没什么,借你身上一物用用罢了。至于能不能再拿回来,看你本事咯。”
寻伐雪听见对方离开的脚步声,绝望的扭动着身体,大喊道:“姬阅安,你回来!你把······你把眼睛还给我,回来啊······”
寻伐雪一声接着一声叫喊着,逐渐没了力气,彻底昏死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首先意识到的是自己躺着。他稍微动了一下,还是很痛,但伤口似乎都得到了精心的包扎,衣服也换了一身,布料摸起来像丝绸。
他挣扎起身,忽然床晃了一下,他吓得扶住手边的床杆,忽闻一声马嘶声,这才知道自己在马车上。马车慢慢平稳,他松了手,缓慢抚上面颊。
下巴、脸颊,最后是双眼。他只摸到一块很粗糙的布绑在眼睛上,摸向眼眶时,什么都没有,是凹陷的。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了眼珠的缘故,他一点都哭不出来。他久久的把手放在眼睛上,隔着一层布,感受着软软耷拉着的眼皮。
马车停了,他被一群人拖拽下车,在推搡中艰难前进。
没有双眼,使他的感官得到了无限放大。阴冷的风如同从地狱中吹过来的,偶尔三四声乌鸦啼让人不寒而栗。脚下的枯枝,被凌乱的步伐踩得“嘎吱”作响,鸦啼与之附和,似是阎罗殿上奏出的冥曲。
这是终于折磨完了,要杀了他吗?
寻伐雪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
铺满枯枝的地面没多久走到了头,如果寻伐雪能看见,此刻在他眼前的,是一阶一阶高耸入云的青石板楼梯。
寻伐雪不知道有阶梯,踉跄了一下,跌倒在阶梯上。
“主人,这也太高了吧,带着这个瞎子爬楼,要爬到何时。”一个声音粗壮的男人抱怨道。
“闭嘴,你也不看看这是哪,你使得出灵力吗。”
被姬阅安一声呵斥,那个男人无言的低下了头,一脸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的把寻伐雪从地上捞起来。
寻伐雪每一步都走得艰难,青石板阶梯做的不规则,有宽有窄有长有短,他脚下迈出的每一步,都不确定是不是会跌倒。
一行人带着寻伐雪,吭哧吭哧的爬到了顶峰,迷雾逐渐散开,一座巨大的黑色宫殿出现在众人眼前。宫殿从外面看简单朴素,内里装修却十分奢华,但都以玄青为主色调,加上殿内本就比外面阴冷十倍,给人一种压抑沉闷的感觉。
寻伐雪感觉身边那些人,除了姬阅安,都成了大气不敢出的耗子,脚步放轻了许多。
“尊上,人已带到,希望您遵守诺言。”姬阅安的声音响起,不同往常,这次他说话,带了几分忌惮。
寻伐雪侧耳听着,到底是谁,把他带给了谁。然而那人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姬阅安把他推到那人脚下离开许久后,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无边的沉默让寻伐雪很恐慌,他看不见也听不到,就无法确定自己的处境,面前这个人是否危险,又要做什么。
寻伐雪胡乱的摸着,先是摸到了一只脚,那人穿的是皮质长靴,靴口似乎绣了花,有纹路感。他顺着那人紧致的小腿一直往上摸,摸到膝盖时又摸到了一条腿,看来对方是翘着二郎腿。这时他停了手,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上。
对方周身散发着阴冷气息,即使没了灵根的寻伐雪,也能感受到对方修为很高。但对方一直容忍自己摸来摸去,不知是敌是友。
寻伐雪正胡思乱想着,那人终于舍得出声了,他轻笑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你要一直摸到我头顶呢。”
寻伐雪震惊的循声看过去,他听到的是,段尘的声音,是段尘啊,他回来了,他没有死!
寻伐雪还未高兴欢喜多久,忽然被段尘掐住脖子拎了起来,他猝不及防的接受着未知的变故。
段尘的手劲很大,有那么一瞬间,寻伐雪是真的觉得他要掐断自己的脖子。寻伐雪拍打着脖子上的那只手,对方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下一个瞬间,天旋地转,脖子上的禁制撤了,寻伐雪如获新生般大口喘着气,快速的在脑海中消化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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