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戊离的发言让满屋的念能力者哈哈大笑。
“就凭你?一个还没开念的小鬼?”
“勇气可嘉,就是自不量力。”
……
然而小戊离在悬殊的实力对比面前却毫无怯意,反而露出疯狂好战的笑意:“那就来试试吧——看天亮时,是谁能走出这扇门!”
刀片锋利,应和着天幕的血月,反射不祥的光线。
七海建人是被建筑外的喧闹声吵醒的。
自从来了流星街就没有放松过的警惕, 让他瞬间从浅眠中惊醒翻身下床,迅速到旁边的房间敲门:“离?”
然而没人回应他。
七海建人眸光一沉, 紧握住手中短砍刀猛地推开门。
空荡荡没有了小戊离的身影的房间里,床上的被子依旧保持着整洁的样子,房间里一切摆放整齐,没有打斗或拖行的痕迹。
小戊离没有被绑架,而是自己在入夜后离开的。
七海建人怔了怔,小戊离的突然消失让他的心脏猛然紧缩,空洞洞的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
明明他很清楚, 以小戊离的身手和对流星街恶劣生存环境的适应, 如果不是被绑架而是自行想去做什么, 那就不会出事。
但还是忍不住的去担心, 害怕那孩子受伤, 害怕那些曾在戊离身上出现的伤口一道道出现在那孩子身上。
“是街长住所的方向!快!”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会起火?”
“街长的念能力吧,不过这么大的火……到底发生了什么?”
建筑外响起嘈杂的议论和奔跑声,好像所有人都在迅速赶往同一个方向。趁乱之中, 抢夺和杀害也在无休止的发生。
七海建人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们谈话中的关键词。
街长?
在最近几个月的相处中,对小戊离的聪慧和对信息的敏锐分析让七海建人深有感触,在听到街长这个字眼时, 他立刻就联想到了白日里和街长的战斗。
离他……
七海建人连外套都来不及拿, 猛然向门外冲去。
猛烈的的大火直冲夜幕, 在血月冰冷的注视下舔舐黑暗, 扭曲空气。焦糊的尸臭味飘出老远,就连距离街长住所很远的这里都隐约能嗅到。
七海建人望着那片火海,觉得自己血液的温度急速下降。
“离,你……”被一旁嘈杂的声音惊回神智的七海建人,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向街长住所的方向跑去。
他心中带着一丝侥幸, 也许小戊离没有去街长那里,是自己猜错了,也许小戊离只是偷偷躲起来锻炼体术……
然而当七海建人喘着粗气看着大火中逐渐坍塌的建筑物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时,眼前所见,却连他最后一丝侥幸也打碎了。
大量的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往日闪耀整齐的金发凌乱的落下来搭在额头。大火将四周的空气灼烧至滚烫,却只让他浑身冰冷。
在七海建人面前的土地上,横七竖八的躺倒着被一刀割喉的尸体,白日时与他战斗过的念能力者也在其中,只是身上明显出现了打斗的痕迹。
七海建人握着短砍刀的手颤抖起来。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小戊离一步步接近街长的路上,是怎样从普通守卫一路杀到实力强大的念能力者面前,然后与比自己强大太多的人们陷入了苦战。
“唰——!”
刀片划开空气的细微声响引起了七海建人的注意。
他抬头看进大火。
扭曲的空气中,隐约能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与成年人缠斗的影子。
“戊离!”七海建人的声音沙哑得吓人,带着颤音呼唤着小戊离的名字。
他在恐惧,恐惧那道小小的身影不是小戊离,又害怕那是。
七海建人的声音淹没在今夜格外嘈杂的流星街的噪声里,夹杂在四周的议论和惊呼声中。
他一声一声的唤着小戊离的名字,在旁边人惊愕的眼神中大步迈进火海,坚定的向那两道缠斗的身影走去。
那道小小的身影却好像听到了七海建人的呼唤,顿了顿。
小戊离鲜血淋漓的手掌握着已经卷了刃的刀片,却依旧能稳稳的抵住被他压在膝盖下的男人的脖颈。
在街长恐惧的眼神中,小戊离愉快的仰头笑了出来:“我的光来接我回家了。”
“那么,游戏结束。”
那双墨色的眼眸在火光和血月的映衬下,明亮而危险:“我说你啊,不要随便来抢夺别人的心爱之物,那会遭受撕咬和报复的——别小瞧啊我,蠢货,我也是流星街的人啊。”
“好好用死亡来记住吧。”
小戊离微微低下身,咧开一个恶意而沸腾着杀气的笑容,他在恐惧得喘着粗气的街长耳边冷下语调,低声道:“下辈子,记得注意点。”
杂乱无章从身上爆发的气流在小戊离强烈杀意的指引下缠到刀片上。
染着血的稚嫩手掌用力,刀片划过,血线出现在街长的喉咙上。
鲜血喷涌。
浑身染血的小戊离缓缓站起身,冰冷的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猎物徒劳的挣扎。
喉咙和声带被割断,街长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两只手徒劳的拼命想要捂住不断喷涌血液的伤口。
小戊离垂下纤长的睫毛,黑沉的眼眸里是令街长心悸的冰冷和汹涌的杀意。
街长颤抖着抬头看着这个年纪尚小,却能凭着在战斗中被激发开念的微薄力量以一人之力杀死几十个念能力者的孩子,他绝望的想到,自己可能做错了决定。
——这里是流星街。
每一个能凭一己之力活下来的孩子,都是不可轻视的强者。而他眼前这个,则是被鲜血与死亡喂养长大的凶兽。
“戊离!”
“戊离!”
男人的呼唤声越来越近。
小戊离怔了怔,被呼唤声恍然拉回神智,刚刚可怖的面容上重新挂上乖巧可爱的杀意。
他随手将刀片扔进火里,转身向出现在大火中的蓝衬衫男人跑去。
濒死的街长颤巍巍侧过头去,在血液逐渐流失所带来的冰冷中,他看到那个杀神扑进男人的怀里脆弱的哭泣,像一只受惊的北长尾山雀。
“七海,我好疼。”小戊离的眼泪沾湿了七海建人的衬衫,带着哭腔的软糯声线让人无比心疼:“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七海就跑来了这里。”
刚刚在看到小戊离满身血色的一瞬间,对方小小的身影与戊离曾经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样子重合。
然而小戊离如同向家长哭诉般喊疼的话语,却让七海建将两个人分开了来。
——他想起在咒术高专的治疗室里,当他问及戊离为何从来没有提及身上新旧交叠的伤口时,戊离曾平静的反问他道:“你会向别人说,你在呼吸吗?”
也许,他确实开始在改变了小戊离的人生。
这个认知让七海建人抱住小戊离的手臂紧了紧,叹息一声将小小的身躯抱进怀中起身。他小心的避开对方身上明显的伤口,甚至没来得及清扫战场上可能活着的人,就立刻带着小戊离大跨步离开火海。
那些不安和担忧都只化作了关心出口。
“离,你的状态不对——你是开了念吗?”
“嗯。”小戊离趴在七海建人结实的肩膀上,委屈得像是被浇湿了的白绒绒山雀:“因为有念能力者,他们使用念能力时激发了我开念,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使用,我是要死了吗?”
“不会的。”七海建人一如既往的可靠。
他怀抱着小戊离沉稳踏出火海,在四周人恐惧或惊讶的目光中带着小戊离离开。
在离开已经陷入大火的街长住所的前一秒,七海建人的眼角瞥到余光里一闪而过的蓝发青年。他的身躯顿了顿,下意识迈出向蓝发青年方向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果断选择带着受伤的小戊离先去治疗。
“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任何事。我说过,保护你是我的责任,你只需要像个孩子一样好好的长大——下次,不许再做这种危及到自己的事情。”
小戊离乖巧应下。
但在七海建人看不到的地方,那双墨色的双眸却泛起疯狂,掠夺的本性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力量很重要,食物也很重要。但比那些更重要的,是你。
既然你说我是你的责任,那就别想离开。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
对流星街的了解不够深刻的七海建人不知道,小戊离自动把他的话翻译为:要更加强大,这样才不会被别人伤害到。
对于年幼的孩子而言,开念具有危险性,如果在开念后不能及时将气流拢在身体内,任由这种如同生命力的力量流失发散的后果就是死亡。
七海建人在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念能力者教导小戊离脱险后,不等小戊离受的伤好全,就决定趁着街长刚死、流星街势力洗牌的混乱,带着小戊离离开流星街。
本想在流星街找到特级咒灵的咒术师,终于下定决心要改变小戊离的人生。
他改变不了流星街混乱危险的环境,也没有那样伟大的目标,他只希望自己熟识的人能够活下去,而不是某天夜里醒来才发现已经失去了对方。
——他不想让那些曾经在戊离身上见过的伤口,再次一道道出现在小戊离身上。那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承受的沉重。
小戊离对七海建人的决定没有任何疑问。
两人就此利落干脆的离开了流星街,在远离流星街的繁华城市里落了脚。
当七海建人成功靠着自己在金融公司的经验应聘上一份金融工作时,他站在街头看着完全陌生的语言和文字,却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踏实。
——多年前在从金融公司离职时许下的平静生活的愿望,现在似乎以另一种未曾设想的方式实现了。
虽然为了养小戊离长大,他暂时没办法退休,但是却好像拥有了一个家。
七海建人为自己突兀出现的想法笑了起来,在咒术高专时因为繁重的工作而冷硬疲惫的面容也放松了下来,成熟而俊美。
他提着买好的晚饭,向临时作为家的住所走去。
那里,有小戊离在等着他回家。
……
马戏团小丑装的尖头鞋子落在满是垃圾的地面上。
梳着张扬发型的红发青年双手叉在被束腰勒得紧紧的结实腰身上,随意站着时,细腰弯出一个好看而色/气的弧度。
西索抬头看向已经被烧得焦黑的街长住所,灰蓝色的眼眸半闭半睁,眼睑下用颜料描绘着的红色水滴和星星,像是张扬肆意的标志,让所有瞥见的人都迅速远离。
而被西索抓来的倒霉家伙,正在他旁边哆哆嗦嗦的说着这里发生的事。
西索忽然长长的“嗯——?”了一声,疑惑的反问:“一个小孩?黑发黑眼吗?额头有十字架吗?”
“是黑发黑眼,但,但没有十字架。别人都叫他“野兽”,打起架来比大人都凶。”
西索愣了愣,刚刚扑了个空的失望顿时被兴奋取代。
他仰头大笑着,随手甩出的扑克牌将身边的倒霉蛋割了喉。
“离,离!你这家伙竟然缩水了吗?真是个大惊喜啊,一只美味的小苹果~还有比这更棒的礼物吗!”
“离,等我,我马上就找到你~~”
戊离睁开眼睛时, 发现自己躺在—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干净整洁的床铺,四周明显是属于学生的房间摆设, 还有从窗外传进来的孩子嬉闹声,无—不在说明着这里处于普通的居民区。
再正常不过,但对戊离而言却是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疑虑让戊离迅速翻身下床,然而不同于往常的身体高度和情况让他差点崴了脚。这让戊离皱了皱眉低头看向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形竟然缩水到少年形态。
戊离皱了皱眉,几个猜测迅速在心里成形,
“离?睡懒觉了吗?”
七海建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然而过于亲昵的称呼和内容却让戊离身躯—僵, 有些不适。
男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在敲了敲门之后等了几秒, 就推开门侧身看向戊离:“醒了?换了校服下来吃早饭吧,书包收拾好了吗?再浪费时间该赶不上校车了。”
不等戊离回答,确认他已经醒了的七海建人就已离开, 甚至反手帮他关上了门方便他换下睡衣。
——这种过分的亲昵程度是怎么回事?
戊离冷静的看待这—切,眉头越发死死皱着。他环视四周,从周围的摆设中分析自己此刻的处境。
然而无论怎样看, 戊离能得到的结论都是——他回到了自己年幼的时候, 却没有在流星街, 而是跟在七海建人身边, 像个普通的孩子—样。
幻境?还是谁的念能力?
情形不明朗的情况下,戊离不动声色的换上校服,根据七海建人的话语进行分析和反应,伪装成七海建人认为的自己该有的样子,然后出门去乘坐校车。
就在跨出家门的那—瞬间, 戊离小小的身躯顿住。
进出门的行为对于咒术师和咒灵而言,具有特殊意义,如同从此岸踏入彼岸。
而家对于小戊离而言,是—个与全世界都不同的可以安心之地。当戊离离开“家”,放松下来的神经才重新运转,之前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涌进来。
流星街重病的孩子被捡走,成年的咒术师庇护着孩子,孩子为不了解流星街的咒术师暗地里清扫觊觎的家伙,在与街长势力—战中强行开念,两人离开流星街在普通的城市定居……
小戊离残留在这具小小的身躯中的那些对咒术师产生的想法,也被戊离所获知。
他挑了挑眉,有些惊讶的回身看向最近几个月来他与咒术师共同的“家”。
送小戊离出门的七海建人放松的眉眼间带着温度,丝毫没有发现小戊离的不对劲。他弯下腰,将做好的午饭便当交给小戊离,顺手揉了揉孩子柔软顺滑的墨色半长发。
“离,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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