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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就有这样的旧例。
林县令的一个远房亲戚想要进县衙当个书吏，那亲戚也是考了科举的，秀才出身，当个抄录文书的小吏也是够的，可林县令愣是不同意，为着这事儿，那家亲戚的当家太太还闹了一场，结果林县令就是不同意，叫人灰溜溜地家去了。
门子哽住，半晌又问:“那你贴着人家奉承做什么，白费力气！”
石济说:“你懂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姑苏城里，那位就是天王老爷，先留个好印象，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好去求求情呢。”
他有些话没说，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如今这林县令能把持自己，过几年在官场这油锅里滚一滚——谁还能不动心呢？
正聊着呢，外头走进来个书生打扮的人，蓄着八字胡，头戴方巾，身上的衣衫半新不旧，身后背着一个破旧的书箱。
同伴朝石济挤挤眼:“喏，未来的进士贾老爷来了，你不去奉承一二？”
石济往座椅上一靠:“那也是未来的老爷，大热的天气不值当，更何况你瞧他那身打扮，只怕连去进京赶考的银钱都凑不齐整，只看有哪个好心人帮衬他一二罢了，在他身上废十分功夫也不如用在林县令身上半分来得有用。”
同伴笑骂:“你倒长了好一双势利眼！”
被他念叨的林县令正跟自己夫人商量着:“咱家认字的丫鬟小厮不多，就算认识字的多半也认不了几个字，不若还是请个先生给欢宝开蒙。”
秦婉想了想觉得有理:“老爷心里可有人选？”
林风起迟疑:“县学里倒是有几个学子……”
秦婉摇头:“不可，那些学生都是要科举读书的，必不可能有心力全心全意教咱们欢宝，更何况，若是当了咱们欢宝的师父，往后他乡试考得再好，人家也会觉得是因为咱们格外开恩的缘故，没得带坏人家的名声。”
林风起细想之下觉得有点道理，却又有些想法:“若是要寻县学之外的，只怕要往州府去找，最好还要寻些不是学子身份的隐士之流，有些难了。”
秦婉不大在意:“虽难些，总也有这样的人，你托你那些同窗好友多寻摸寻摸就是了，左右咱们欢宝还小呢，二三年间能得就不错了。”
林风起便点头:“姑苏也有些乡绅之流，到时我问一问就是了，只可惜咱们没有家学族学，否则送欢宝去家学先开蒙也尽够了的。”
秦婉说:“林家嫡支都是五代单传的，家里子弟少，多数都是请人到家里读书教养的，肯定想不到要办家学。”
林风起生出了个想法:“不若咱们和族长商量一下，索性办个家学吧。”
“如今咱们膝下只有欢宝一个，可以后难免再有子嗣，更何况皇帝家还有几个穷亲戚呢，咱们林家旁支算起来也有上百人，不是个个都请得起先生的，索性办个家学供他们读书，往后咱们家欢宝也有几个朋友相处，林家也能更加昌盛些。”
秦婉听他提起往后子嗣的时候就已经悄悄红了脸，往后越听倒是觉得他说得有理：“回头与族长商量好了，你叫管家到我那支银子就行。”
她又问：“欢宝昨儿说要吃万福斋的点心，你可备好了？别叫他小人家家的觉得你失了信。”
林风起颔首：“你放心，那臭小子醒来就要点心的，我必不可能忘了。”
正说着呢，林涣睡醒了，短手短脚地往客房里钻，还不叫奶妈子扶，涨红着脸提着小短腿跨过门槛往房间里挤：“娘！”
林风起故意沉下脸：“怎么，眼里只有娘没有爹？”
林涣赶忙扑到林风起怀里：“爹爹，你们在说什么呢？”
“在说给你这个小捣蛋鬼找师父呢！”林风起抱着林涣掂了掂，“最近好像胖了些，都有点坠手了。”
林涣：“……”吃啥都胖怪我啰？
方块都在哈哈哈。
【来自亲爹的关爱哈哈哈哈。】
【买定离手！欢宝到底有多胖！】
【说真的，欢宝也不算胖，看体型是正常小孩儿，就是脸有点婴儿肥。】
语音读到婴儿肥这三个字的时候，林涣警觉：“我三岁了！不是婴儿！我也不肥！”
然而他的反抗只是薄弱的，方块里根本无人在意。
林涣只能气哼哼的。
他们正说着话，外头便有个老妈子的声音响起：“小姐，咱们该家去了。”
听声音离他们所在的客房很近，林风起正想着是不是要避一避，便听一个十分稚嫩的女孩儿的声音说：“妈妈，我就随便走走，肯定不会走丢的。”
秦婉让秦嬷嬷出去瞧一下，不多时，秦嬷嬷就回来了，回禀说：“那是这寺庙隔壁人家的女儿，在家里呆乏了，溜出来玩的，身边只带了一个老妈子。”
秦婉便皱了眉：“隔壁是什么人家，怎么让一个小丫头独自出来玩，遇上了坏人可怎么办？”
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林涣出门，身边必定跟着奶娘、小厮，总有三四个人，若是叫林涣落了单，这些下人都是要罚的。
她叫了人往外头去，林涣立马跟着往外头跑。
这处客房和前头的大殿不在一条线上，中间隔了个不算大的小花园子，种了几棵婆娑树，林涣一出门就看到那颗大树下站着个小人。
小女孩穿着湘红色的褂子，底下是条蕊黄色的马面裙，脸庞稚嫩，却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生得粉妆玉琢，眉间有一颗米粒大的红痣。
【好标志的小姑娘！】
【眉间的红痣绝了！】
【emm我听说过一句话，眉间长红痣的，人生一般都挺坎坷的。】
【啊？不至于吧，我还听人说长痣的人运气好，大吉呢。】
【楼上想想周芷若，之前看老剧的时候发现每一代周芷若额间都有红痣，但是emm周芷若的一生多坎坷你也知道的。】
【但是，周芷若那个红痣不是天生的吧，据说是峨眉派讲究什么贞洁自己点的守宫砂啊，这个小女孩总不能也是自己点的？】
方块里的人都在争论红痣的问题，林涣已经哒哒哒地跑到了小女孩的面前盯着她瞧。
他如今年纪还小，从未见过有别的玩伴，这会见了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小丫头，充满了无限好奇。
结果不知怎么的，那小女孩好像被他吓到了，怯怯地躲在了她那嬷嬷的身后。
林涣茫然。
是他不够可爱了吗，为什么感觉这小姑娘这么害怕他？
秦婉见她有些束手束脚，便蹲下身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逛呢？”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半晌福了福身：“我爹娘出去了，家里只有几个小丫头，不好玩，我就出来了。”
秦婉还未说话，林涣便说：“那你也不可以一个人出来玩呀，我跟你说，这世上有很多坏人的，看你长得可爱就会把你骗走。”
女孩儿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林涣得意地昂着头：“我爹是县令，县令你知道吧，这——么大的官，这地方的案子都叫我爹管着呢，前儿我爹回来晚了，我问他的时候，他说是我们这一带有许多的拐子，专拐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孩儿，前天就有一伙人拐了镇上一个小男孩，到今天还没找着呢。”
女孩子似是被他的话镇住了，半晌皱着眉说：“那我以后不乱走了。”
她长得漂亮，人也乖觉懂事，秦婉便喜欢上了，当时便说：“我如今正空着，走，我送你家去。”
左右不过是隔墙的路，那妈妈见秦婉送自家小姐回去也不拦着，反倒很庆幸：若是让她来劝，小姐不一定听她的，回头老爷夫人回来了知道小姐一个人跑出来玩，定要怪罪她的。
到了隔壁，只见两扇乌油门，看着是个三进的小院儿，有些阔气舒朗，门槛边上坐着两个门房，见了小女孩就迎上来：“诶唷，可找着您了，老爷夫人回来了，见不到您都急坏了，正准备叫人去找您呢。”
秦婉便问：“你出来没和家人说么？”
她虽是问的女孩子，眼睛却看向了老妈妈，直看得老妈妈惭愧地低下头：“小姐出门的时候走的角门，那会子正是午休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看着，当时只想着跟上小姐，倒忘记告诉下人们了。”
小女孩不懂秦婉为什么这么问，却乖乖地站着没说话，只眼巴巴地盯着林涣和秦婉看。
谁能抵抗一个软萌可爱的小妹妹眼巴巴、信赖你的表情呢？
反正林涣不能。
他被她看得满心膨胀，大手一挥：“娘别说了，咱们把她送回家，下回她就知道不该这样啦。”
唉，今天欢宝也是个小大人呢！
第6章
待门房禀告过了，里头才急忙走出来个妇人，脸上都是焦急的神色：“囡囡！”
刚刚还怯生生的小女孩立马扑进了娘亲怀里，红着脸扭头看向林涣。
林涣婴儿肥的脸上带着笑：“这么大个人，还黏人呢。”浑然忘了他自己也是个粘人精。
妇人这才看向身后跟着的秦婉和林涣：“这位是林夫人吧，在下姓封，多谢你将我家囡囡送回来，天热，我叫人备了茶水，夫人公子进去歇歇晌。”
她实在热情，秦婉也不好推却，跟着进了府。
这府里并不算特别气派，却别有一番风味。
原来这家的男主人爱花，也会种花，其为人恬淡闲适，生平唯一的爱好就是在院子里侍弄花朵。
秦婉一路走进去，就碰见了好些名品，如木樨花，这种花娇艳，却很难养，秦婉曾经买了一株回来叫人养着，虽然也开了花，却都是小粒小粒的，哪像这家的，荫绿的叶子之间攒簇着许多的花朵，幽香阵阵，扑鼻的香。
林涣头回到了别人家里，不敢乱动，眼睛却直直落在了那一丛木樨花上。
他晓得，那群小妖怪也觉得这些花儿好看呢！
这不，就有人特别激动。
【猪都跑了：居然是茉莉花！这花都绝种好久了呜呜呜，只能在千网上才能看到图片。】
【茉莉花是啥花？】
【猪都跑了：你没听过那首歌吗？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据说这是很多年前的第二国歌，外国人学中文的时候就学这首歌呢。】
林涣很想问，第二国歌是什么东西，茉莉花是和他娘用的茉莉粉一样的东西吗？
但是他就是不吱声，每次他有什么问题，这群坏妖怪就嘻嘻哈哈的，哼，欢宝不开心了。
那边，封夫人心细，一眼就看出来秦婉和林涣喜欢这院子里的木樨花，想了想说：“夫人若是喜欢这木樨花，回头让我家相公分了株给府上送一些可好？”
秦婉立马摇头：“那怎么好意思，无功不受禄，尊夫辛苦种的花，怎好便宜了我们。”
封夫人贤淑知理，便指着小女孩说：“夫人送了我家囡囡回来呢，只是几株花罢了，都是自家种的，也不抛费什么，更何况夫人一看就是爱花之人，这花送予夫人正合适不过，再者，我娘家在大如州，平日里没什么女眷亲戚来往，有二三好友也远得很，我见夫人貌美可亲，一心想做个朋友，就是不知夫人可愿意。”
她这样说，秦婉便答应下来了，更何况她也喜欢这夫人的性情，倒十分愿意和她做朋友。
那小女孩回了家就自在不少，见大人们正在说话，便要拉着林涣去院子里头看花，还特别自豪：“我爹虽然不是这——么大的县令，但他也可厉害了！会种好多好多花，一整年都有不同的花看！”
林涣也配合地“哇”了一声。
他是真的喜欢漂亮的东西，尤其是花花朵朵的，鲜艳又香喷喷的，刚会走路那会儿，他就学会了去园子里拈花摘草，后来摘了他娘最喜欢的牡丹花，还堂而皇之地把花带去他娘房里给她簪花，差点就被揍了。
这会儿被女孩儿带着在院子里溜溜达达地逛，眼里就装满了满院子的花花草草。
不过，他没忘记一件事：“对了，我叫欢宝，你呢？”
小女孩心神都在花草上，闻言说：“我爹娘都叫我囡囡。”
林涣便说：“那我也叫你囡囡好了！”
他们俩都才三岁，根本不懂什么大名小名的，大人叫他们什么，他们就以为自己叫什么，这会儿换个名字也幼稚得要命。
两人都是贪玩的年纪，大人们说话，他俩就在院子里挖土抓小蛐蛐，林涣平常在家里好几个人跟着，摘摘花就算了，但凡往地上蹲一会儿，嬷嬷丫鬟就拦着，哪像现在玩得这么开心？
没一会儿，身上就灰突突的了，衣服下摆上沾满了土，手上也红红绿绿的，好歹没糟蹋那些宝贝的花，只拔了些野花野草。
两个人成了小花猫才跑回去找自个儿娘。
秦婉哭笑不得，有心想说两句，一看儿子眼巴巴的表情，再重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借了这府里换了件衣裳，洗了手脸，怕林涣沾惹些虫子身上痒，便告恼带他回家去洗澡。
封夫人好声好气地把人送了出去，临走之前，那小女孩还扒着门框邀请林涣多去她家玩。
马车上，小小的林涣叹了口气。
秦婉正关注着他呢，问道：“欢宝怎么了？”
林涣想挨着娘，看了看身上脏兮兮的，又坐正了：“娘，囡囡家里送给你的花，能不能给我留一株啊？”
秦婉问：“你要那花做什么？”
林涣犹豫了一下，想说自己留着种，但是抬头一看秦婉一脸关切的表情，就不好意思骗她了，摸着鼻子说：“娘，我有个朋友特别喜欢花，我想送给他。”
他说的是那个“猪都跑了”，这个妖怪一直问他能不能给他一株茉莉花做收藏，本来林涣根本没摸清楚这个方块是干嘛的，但是耐不住这个人一直问呀，他问一次，方块就读一次，林涣都听见好几回了。
不过那个人也不是白要，说想拿东西跟林涣换，至于是什么东西，他说让林涣自己挑。
林涣想了一下，他年纪还小呢，要多少东西现在都用不了的，这花是囡囡家送的，那花换的东西自然也该还给他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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