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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青到的时候正是派出所下班前最忙的一阵,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池青穿着一件黑色卫衣,牛仔裤裹住腿,脚上蹬了一双黑色靴子,显得整个人格外削瘦。加上那天雨夜跟着姜宇出门追车,被风吹得有些感冒,所以他出门的时候戴了一个口罩。
过长的刘海直直地垂下去,差一截就要垂到口罩边沿。
整张脸唯一能让人看得清楚一些的只有男人过于优越、优越到口罩也遮不住的鼻梁。
池青推开派出所办公室那扇玻璃门,像他第一天来时那样,透着一股子不耐烦,他在沙发上缩着玩了一会儿手机,然后问季鸣锐:“你还有多久。”
季鸣锐整理好资料,一边起身一边说:“快了快了,等我把这叠报告给斌哥送去总局就能下班了。”
池青掀起眼皮:“报告?”
季鸣锐:“就是关于道路监控的报告,这两天看得我眼睛都花了,不说了,再迟斌哥该下班了。”
季鸣锐走后,整个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埋头处理资料的姜宇。
姜宇正奋笔疾书着,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回过头问:“池助理?怎么了?”
池青随手从季鸣锐桌上拿起一叠文档说:“季鸣锐说他落了份文档,让你帮他送过去。”
档案袋上什么都没写,看不出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文件。
但是姜宇考虑到最近季鸣锐工作任务确实繁重,加上他那粗心的性格,落东西也不是没可能。
“他刚出去没多久,你现在去还来得及。”
姜宇根本没想过池青会骗他,于是单纯善良的他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带上文档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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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办公室里人全都走完之后,池青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搭在门把手上。
“咔哒”一声。
门落了锁。
然后他抬眼看了看办公室里的监控,红色的小点像一个盯着他的眼睛。
“咔”。
空荡的办公室里响起鼠标清脆的声音。
握着鼠标的是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那只手在鼠标左键上轻点了一下,然后又松开了手。
池青刚刚是在拖动监控视频进度条,他根据时间把进度条往后拖,直接干脆利落地拖到了某个时间节点上,画面卡顿般地闪烁过去几个模糊的、难以衔接上的片段,然后停留在某个路口。
这个路口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车开过这个路口之后就会进入一条黝黑的地下通道,车辆一直往前直行两三公里后才能“重见天日”。
地下通道黝黑的通道入口往前衍生出两条黑线。
这两条隧道形成的平行的黑线和昨天夜里他用黑色水笔勾勒出的两条平行黑线重叠在一起。
监控视频里的时间流逝比现实快很多,灰色色调像一层滤镜。
在五倍速播放下,视频里的每辆车都像开了加速器似的,来来往往,行驶得飞快。
大约十几秒钟之后,解临那辆黑色私家车出现在画面里。
池青也在这一刻再度摁下鼠标左键取消了倍速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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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姜宇总算在抵达总局之前追上了季鸣锐。
“你落的东西,”姜宇把车停靠在路边,扒着季鸣锐的车窗,把档案袋从车窗缝隙里递过去,“你怎么还是丢三落四的,这要让斌哥知道有得你苦头吃。”
季鸣锐毫不意外地接过档案袋。
然后他另一只手摸了摸后脑勺,嬉皮笑脸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斌哥。”
季鸣锐坐在车里目送姜宇的车从路口拐出去,然后把档案袋放在副驾驶位上,驾驶着车往总局相反的地方开去。
他还是把车开回了派出所,但是停的位置十分隐蔽,他车身卡在派出所对面那条巷弄入口,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进出派出所的人,但是从派出所门口往巷弄口看根本看不到他。
季鸣锐坐在车里静静地等待。
他瞥了一眼手腕上那块手表,心说池青一定会在姜宇赶回去之后不多久就从派出所门口走出来。
出来之后……看了监控的池青,会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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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池青抬手拉了拉口罩,把整张脸盖得更严实了,他上车之后说,“按照定位开就行。”
司机师傅是位本地人,他热情地踩下油门说:“好嘞。”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导航说:“这地方不常有人去啊,还挺偏的,您住那儿吗。”
池青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他又不动声色地移走了目光,半晌才说:“……不是。”
“是去找一个人。”
第142章 见面
出租车往郊外方向驶去。
季鸣锐难得掏出烟盒,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他点上烟,故意等出租车开出去一段路之后才跟上去。
两辆车之间还隔着三四辆车。
这是一个非常适合跟踪的距离,可控,也不容易被发现。
但是季鸣锐除了要隐藏自己的踪迹以外,脑海里仍不断浮现疑问:池青到底看到了什么。
出租车上。
池青说完之后全程垂着眼看自己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回忆起刚才看到的几段监控画面。
解临的车在驶进地下通道之前都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就在地下通道上。
车在地下通道里行驶了多久?大概不到十秒钟。
这短短十秒钟的时间虽然很极限,但也不是不能完成一次有预谋的交接。
池青在办公室里回看第二遍监控的时候,注意力就一直落在通道里那三两辆摩托车上,其中一辆黑红色摩托在几辆车里格外醒目,那辆摩托车车身线条十分锐利,刀雕似的,轮廓线锋利又流畅。
引擎不断发出“轰”的声音。
骑在摩托车上的男人从头到脚都裹得很严实,头上戴着一个黑色头盔,完完整整遮住了他的脸。他手上戴着一双露指手套,只露出修长的半截手指,中指微微抬起,指尖轻轻搭在手刹把上,随时准备变速。
那天池青坐在后座,曾和这辆摩托车擦身而过。
他坐在车里,低头垂目想着事情,余光瞥见一抹红黑。
等他抬眼的时候摩托车已经加速冲了出去。
所有人都认为开车的人一开始就不是解临,只有池青怀疑开车的人是在中途换的。
池青看的次数最多的一段监控是在离地下通道十几分钟路程的地方。
因为顺着地下通道这段监控继续往下看,那辆摩托车畅通无阻地突破刑警包围开出去十几分钟,再从下一个隧道口出来的时候居然离奇消失了。
池青反复查看,确认摩托车是从隧道入口行驶进去的。
男人开摩托的速度很快,在车辆间飞驰穿梭,为了能开得更快一些,一直在不断变道,闪避开可能会相撞的车辆,越过前车。
然而进入隧道之后,足足过去三分多钟,等到原先被摩托车超过的车辆都依次从隧道口出来了,却仍然不见那辆摩托车的踪影。
……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事情。
一辆车,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换言之,就算有人发现摩托车不对劲,也没办法追查到这辆摩托车的踪迹。
那么……摩托车到底去哪儿了?
池青在办公室里也被这个问题困扰住了一会儿,但是他的目光很快挪到了一辆大型厢货车上。
那辆大型厢货车,完全装得下一辆摩托车。
……
池青缓缓阖上眼。
他试图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去试想那天可能发生的事。
解临和司机在地下通道完成交换之后,为了避免被发现,在七公里外的隧道里又另外安排了一辆厢货车,算准前后时间,摩托车以高速冲进隧道之后,厢货车打开了车厢门。
“哗啦——”
车厢门打开之后,平时用来上下运输的梯子也降了下来,抵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小斜坡。
但是厢货车仍在行驶,所以梯子全程都在地上被拖着走。
两三秒后,摩托车车头往上抬起,前半段车身几乎停滞在空中,仅依靠后车车轮在路面摩擦,通过放下来的坡板冲进了厢货车里。
从隧道口照进来一丝光亮,越靠近隧道口光亮越强——
在厢货车冲出隧道的那一刹,货厢门刚好关闭。
“滴滴——”
“滴——”
厢货车若无其事地挤入车流,和其他车一起行驶在主干道上,往郊区方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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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出租车司机减缓速度,在远郊一片荒无人烟的厂房群附近停下:“是这里吧。”
池青回忆着那辆厢货车的行迹路线,说:“是这里。”
华南市市区管理严格,不允许工厂开设在市区区内,所以这些工厂和厂房基本都坐落在远郊。这个远郊远到车再往外开两三公里就到达另一个市的程度。
下车之后走过一条泥泞的乡间小路,远远望去各间厂房高低错落。 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外来务工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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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鸣锐不敢跟得太近,怕被发现,于是绕了半圈,把车停在一个门口停了好几辆车的建材厂旁边。
建材厂门口看门的大爷从边上冲出来,手里拿着根木棍充当“警棍”喊着:“你——你谁啊?车停这干什么。”
季鸣锐一边往池青的方向匆忙张望,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塞给大爷:“我来谈生意的,我找你们吴总。”
“我们这没有吴总。”
“王总——你听错了,我普通话不太标准,我找的是王总。”
这么大众的两个姓氏里总能误打误撞对上一个,瞎猫碰死耗子。
大爷接过烟,不疑有他:“原来是王总的朋友啊。”
“对,”季鸣锐急着抽身,又说,“我在别的厂子还有朋友,我先去看看他,要是王总问起来你就跟他说我等会儿来,有事跟我电话联系。”
大爷嘴里的烟顺着说话的频率抖动:“行,我知道了,你去吧……”
说完,季鸣锐拔腿就跑!
只留大爷在原地唏嘘:这是去找朋友还是急着去上厕所呢?
季鸣锐发挥自己百米冲刺的速度,中途差点撞上人,他顾不上道歉,直接追着池青的背影进了一间厂房。
然而他很快发现这是一间零件制造厂,人多眼杂,进去之后光车间就多得数不清。
“刚才那个人去哪儿了?”季鸣锐在原地转了两圈,又退回去两步抓着刚才被他撞到的人问,“戴手套的那个,他往哪里走了?”
车间工人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然后抬了抬手:“这里所有人都戴手套,你问哪个。”
“……”
见了鬼了!
他就知道池青不会随随便便进来!
季鸣锐望着前面数条出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走哪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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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青很轻易地穿过车间,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打量了这片厂区,季鸣锐或许会在这扎堆的厂区里迷失方向,他也不知道池青最后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但池青却很清楚自己要找什么。
他要找到那辆厢货车。
什么类型的厂房会需要厢货车?
有运输需求的。
这个范围其实不大,而且厢货车车主一定不会猜到他们找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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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通报,该男子涉嫌一起恶意杀人案件,目前嫌疑人仍处于在逃阶段,希望市民踊跃提供消息……”
某间只有十平不到的昏暗房间里,一只手缓缓掀开泡面盖。
氤氲热气不断往外蒸腾,模糊了电脑电脑显示器画面。
那只手上戴了一枚细戒指,戒指的主人正坐在电脑前看新闻重播。
这条新闻从首播那天起,每天固定时间都会循环播放一次。
顺着男人的手指往上,是一张和电脑屏幕里一模一样的脸。
不过身上穿的衣服换了一套,相比张扬精致的证件照,解临现在穿的普通很多,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素色毛衣,胸前印着一个非主流骷髅头图案,下身搭了一条破洞长裤,从风格上来看这显然不是他自己买的衣服。
接地气程度以及有些略非主流的格调和这片区域很一致。
不过解临顶着这张脸,硬是穿出了一种“很贵”的感觉。
他动动鼠标,把新闻页面暂停了,然后又点开邮箱,鼠标在收件箱上停顿两秒,之后他忽然把所有程序都关闭了。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
“咚咚。”
敲门声很轻。
频率也很普通,正常人根本听不出什么异常来,但是解临就是愣住了,他手指倏地绷紧,然后直直地望着那扇门,像是想透过门看到某个人。
直到门外的敲门声停下,一种诡异的静默在房间里弥漫开,解临才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反手推开后门——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房门被人用重物从外面狠狠地砸开了。
池青拎着一把类似铁锹的东西,对着门把手一凿,门锁就被凿开了。
他扔掉手里的东西,拍了拍手套上沾到的灰,然后才抬眼看向房里。
房间陈设很简单,一眼望去一览无余,没几样东西,简易床铺,一张木桌,桌上散乱地放着一堆杂物,唯一的电器就是桌上那台电脑。
这估计是屋主唯一和外界联络的方式。
池青没想过他和解临之间还会有像第一次杀猫案时交手的机会,自从表白在一起之后,他和解临之间“打架”的地点只限于床上。厂房街道上到处都是杂物,其中不乏一些随意丢弃在路边的废弃工具。
池青挑了一样拿在手里比较轻巧的银色细棍,那根棍子在他手里看起来很像拆除了伞布和伞骨架之后的伞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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