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Я буду.”
他仍如此回答,始终如一。
第122章 愉快与痛苦
*Глава 122. 「 My pleasure is their pain 」
马修·威廉姆斯最近一直无心工作。事情的起因就是他在开董事会时接到的一个电话:
「你还想让我帮你实现愿望吗?」
那个声音问他。
你还想让阿尔弗雷德去死吗?魔鬼笑着问,好像还是当年那个8岁的俄国男孩的模样。
谁又能忘记那个男孩优雅的轻笑,那双蛇一般的紫眼睛……
「马修,过来。」
他至今记得那个场景……紫眼睛的男孩纯真地笑着,给了他一个苹果。
晚上8:20,加拿大青年马修坐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咖啡机正在烧水,发出细微的嗡嗡声。他本该为明天的会议做些准备,秘书把材料都准备好了。可他现在根本无法集中精神,脑子里想的满满都是那个苹果。
鲜红色的果实,蜡一般的光泽……男孩哼着歌沿着影子与光的边沿行走,把苹果握在手里,犹如年轻教皇的权柄。
马修又回忆起25年前,他们在西班牙那所精神病院的生活。
……
“马修,我们的小绅士,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护士长温柔地弯下腰,抚摸他的头。她说英语时带有一些西班牙语的腔调,相当可爱。
“……”
“今天疗养院里要来另一个孩子,以后你就有小伙伴了,你们可以一起学习生活。”
“……”
小马修低着头,抱着自己的小白熊布偶,根本不理会大人的话……反正他们是在对阿尔弗雷德说话,阿尔弗雷德会回答的。他听着就可以了。
护士对8岁的小患者很耐心:
“那孩子叫伊利亚·列宾,从乌克兰来。他会一点英语,院方也安排了一位会俄语的护士照顾他。马修,说不定你可以教那孩子说一点英语哦。我相信你们很快就可以相互交流,成为好朋友了。”
“……”
“那孩子入院以后要先在自己房间单独休息几天,医生们要观察一下他的情况。大概四五天后你们就能见面一起玩了。对了,他住在二楼的3号房间。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先去找那孩子说说话。”
“……”
小马修看着大理石地板上的花纹。护士姐姐又摸了摸男孩的脑袋,继续去照看别的病患了。
新来的男孩……?马修其实有些好奇,这个精神病院里除了他和阿尔弗雷德之外,竟然要有别的小孩子了。
那几天他和阿尔弗雷德好几次经过3号房间,都听到了清脆悦耳的音乐声……那是什么?马修问弟弟,那是新来的孩子的玩具吗?
听上去像是一个八音盒。
小马修抱着小白熊布偶,站在房门外听了一会儿……直到八音盒停了。屋子里一片死寂,根本不像是有活人在。
(阿尔弗雷德,这里面真的有一个男孩吗?你也来听听,到这儿来。)
就在他迷惑时,屋子里的孩子忽然笑起来:
“你喜欢吗?”
“?!”
小马修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发现阿尔弗雷德就站在门口的,他的动作明明很轻,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看不见的孩子慢吞吞地说:
“我很快就会出去的。到时候让我看看,你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小马修有些不安,胸口凉得就像吃了一块冰,他抱着小白熊拔腿就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不,门背后肯定不是一个小孩子……马修记得小时候妈妈给他讲过故事:有的魔鬼会伪装成孩子的样子,模仿孩子的声音,诱拐人类的小孩然后煮汤吃掉……马修有些紧张。虽然他也知道这可能只是想象,但只要一回想起那扇阴冷的铁门,门背后那可爱的笑声,他马上就想起魔鬼的故事。
(不行……说不定真的是魔鬼呢?阿尔弗雷德,我们要小心。)
后来的好几天里,小马修去上沙弗莱老师的音乐课时都不敢再经过二楼的3号房间,故意绕路走。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害怕……
3号房间紧闭的铁门,八音盒的旋律,还有那个软绵绵的笑声……他就联想到了某些黑暗又模糊的东西。严冬一般的海,从深处涌上来……
小小的怪物抱着布偶微笑,仿佛人类只是一种残骸。
长大以后的马修才知道,原来自己当年的直觉没有错。被关在铁门背后的那个男孩才8岁,却已经亲手杀死了4个孩子。
(好可怕的家伙,阿尔弗雷德,你怕不怕?)
小马修根本不想和那个怪物有任何接触。但是在上音乐课时,他和阿尔弗雷德都听到护士长和沙弗莱老师的对话:
“约翰,那个新来的男孩要求要上小提琴课程。院长和主治医师开了会,觉得音乐对那孩子的病情有好处,之后他会和马修来一起上课。”
“没问题……让他来……小子,呵呵。”
沙弗莱老师还是醉醺醺的,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精神病院的人已经习惯了这个醉鬼。有些年轻的护工在背后嘲笑他,说他才是真正应该住院的家伙。不过小马修挺喜欢沙弗莱老师,或许他只是一个有点脆弱的大人。
“约翰,你和那孩子相处要小心一点。”
“为什么……?”
护士长继续说:
“伊利亚·列宾看起来很冷静,只是个普通孩子。但是我们给他做了脑补检查,再结合他之前的病历,其实那孩子……噢,我不应该多说,这是患者的隐私。总之我们认为这孩子可能会有暴力倾向,可能会伤害人或者自残。而且从人格评估来看,这孩子非常傲慢,我们和他相处必须谨慎小心。约翰,你平时醉醺醺的,我有点担心你没法和这孩子好好相处。你要非常非常尊重他,最重要的是……不要在他面前表现出你的弱点,明白吗?”
“哈哈好的,玛莎,我明白了。不过我还需要表现弱点吗?我本来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哈哈……当然,要是能教孩子们拉小提琴,说不定我的人生还没有可悲到那种程度。”
沙弗莱苦笑着,看了一眼躲在钢琴后面偷听大人说话的小马修。
护士板着脸说:“我是认真的。约翰,你不能在那孩子面前表现出你是一个‘弱者’,因为他的控制欲非常强,甚至会利用大人。要是你太过弱势,你作为老师就没法让孩子信服,他会反过来想要支配你。”
“哈哈……算了吧……不过我的人生也已经够可笑了,难道还怕一个生病的小男孩?总之谢谢你,玛莎,我等着那孩子来上课。”
“约翰,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但是你还是应该振作起来,试着开始新生活。你现在已经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能养活自己,能用音乐帮助病人们,这都是有意义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人总是要继续活。”
“不,不……好了玛莎,就让我继续这样吧。我要和马修开始上课了。等那个乌克兰男孩……他叫什么来着?”
“伊利亚。”
“哦,好,等伊利亚来上课,我教他练习《铃儿响叮当》。”沙弗莱耸耸肩,随手在钢琴上弹了一串简单的旋律。
大人们的对话让小马修满心恐惧。
他不想和那个可怕的孩子一起上音乐课……!他不想见到那个男孩,阿尔弗雷德也不想。这不好,这不好!他又想起铁门背后的那个声音:
「我很快就会出去。」
小白熊布偶也不想见那个人。小马修对新来的孩子非常抗拒,他说服了阿尔弗雷德,他们就不再去上沙弗莱老师的小提琴课了。
后来的几天,他听护士和住院的大人们又提到了那个男孩,说伊利亚已经可以离开房间活动了。
他出来了。
小马修只觉得背后发凉,那家伙一定会来找他……!他记得小时候妈妈给他讲的故事,魔鬼会夺走人最重要的东西。说不定那家伙会把他的小白熊娃娃抢走……
男孩望着小白熊布偶“威廉”,这是以前妈妈给他的……现在妈妈走了,不要他了,可是威廉还陪着他。他唯一的伙伴,最重要的朋友。
“不可以,不行,我必须保护威廉。”
小马修抹去眼角的泪水,抱着自己的好朋友小白熊亲了又亲。妈妈不要他,爸爸也不要他。只有小熊威廉……
阿尔弗雷德就在一边冷冷地看着。
“为什么你要这么看我?”小马修更伤心了,低声向弟弟抱怨:“阿尔弗雷德!妈妈去了美国,所以你拥有一切……那么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小熊威廉是唯一能看到我的小动物,难道我不应该保护他吗?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懂!!你是个傻瓜!”
小马修怒气冲冲,狠狠把口袋里的糖果扔到阿尔弗雷德脚边,抱着小熊娃娃哭着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糖果掉落在地,冷冰冰的大理石地板倒映出玻璃糖纸半透明的碎光。空荡荡的走廊寂寥无人,风吹过。
一个男孩走过来,弯腰捡起那颗樱桃硬糖。他拈着糖纸转了转,细碎的彩光就在孩子的小手上转动。
“Интересно...”
紫眼睛的男孩笑起来,把糖果捏在手里。
……
后来的几天,马修都试图说服阿尔弗雷德躲着那个神秘的男孩。兄弟俩难得达成了一致。他换了玩耍的地方,改变了平时散步的路线,就连沙弗莱老师的音乐课都不去上了。
有一次,阿尔弗雷德经过了音乐教室,马修听到了激昂的乐曲,小提琴的颤音简直像是魔鬼的手指在刀尖上弹奏!那么娴熟,那么暴烈,小提琴的声音犹如决堤的洪流席卷而来,令人心惊胆战。
“沙弗莱老师……?”
小马修悄悄地踮起脚尖,从窗外向屋里偷看——
一个金发的男孩背对着他,穿着白衬衫与背带短裤,正在演奏小提琴。沙弗莱老师睁大了双眼,正惊讶地看着男孩的表演。
啊。
小马修马上意识到——那孩子就是伊利亚·列宾。
伊利亚好像也没他想象得把那么可怕……看起来也只不过是一个和他一样的小男孩。马修悄悄看那个孩子演奏帕格尼尼。渐渐地,他发现沙弗莱老师的反应不太对劲。老师神情扭曲,嘴角紧绷,就像一个人正在极力忍受恐怖的刑罚。
(发生了什么?)
金发男孩的琴弓越来越快,以至于到了速度即将失控的边缘!音乐变成了尖锐的折磨,旋律像是精准的机器一般高速运转!加速,加速!!男孩的右臂与手指有条不紊控制着每一颗音符,钢铁的激流愈发汹涌,他的意志不可阻挡。
“!”
忽然,小提琴的弦断了!!音调瞬间走偏——
男孩轻叹一声,放下琴弓……几缕断裂的马尾毛缓缓地垂落……寂静又回来了,听众的心脏却仍然剧烈跳动,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仍然萦绕耳畔。
周围的扭曲空间仿佛恢复了正常,又只是一间普通的音乐教室了,站着一个普通又瘦弱的的小男孩。墙壁上画着盛开的向日葵花海。
“……”
孩子低着头,不知道在为什么感到失落。
沙弗莱老师停顿片刻,终于回过神来:
“听着孩子……你很……惊人,简直比我所遇到过的所有琴童、甚至更年长一些的音乐家都更加惊人……你年纪那么小,技术就已经非常成熟。说实在的,你的同龄人要和你竞争,这很可怕。但是我想知道:你刚刚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演奏?”
“因为我可以,我乐意。”
男孩抬起头望着老师,轻快地回答道。
沙弗莱叹了一口气:
“听着,孩子,你刚刚那种表演方式过于凶暴,根本不是音乐家应该为观众呈现的东西。人们来音乐会是来听你如何用精湛的技巧演绎作曲家的曲目的,不是来听你用琴弓精准地杀死每一颗音符的。你是在演奏,不是在统治别人。”
“那么您呢?”
男孩放下小提琴,把双手背在身后:“老师,您刚刚看着我演奏,是想到了什么人吗?为什么您的神情如此伤心?是什么在让您的内心受到折磨?主知晓一切,天使们在看着您。”
“?!!”
沙弗莱说不出话。在窗外偷看的小马修实在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显得那么害怕。
金发的男孩轻声笑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沙弗莱张开嘴,像是在畏惧着年幼的魔鬼的提问。
“告诉我,你的全名。”
男孩缓缓地说。
“好了,好了!今天我们先不练习了!”
沙弗莱佯装镇静,抱着谱子就匆匆走出了音乐教室,只留男孩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
金发的男孩轻轻打开钢琴盖,信手弹奏了几段和弦……他抬起头,望着精神病院墙壁上画着的大片向日葵,平静得像是独自一人在寂静中迎来了世界的末日。
“……”
小马修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他也看着墙上的向日葵壁画。
那个男孩忽然笑了一下,对着空气说:
“你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
小马修吓得屏住呼吸……!他赶紧捂住了小熊布偶的鼻子,不让它发出声响引起怪物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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