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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唐典觉得今天的天气很好，风和日暄，邵廷衡把车开到学校门口，停下来，伸手到后座上拿了一个纸袋子。
“还没有给典典送十八岁的生日礼物，”邵廷衡把纸袋打开，说道：“典典好像不怎么戴手表，叔叔把新出的几款样式都买了，这一款不显眼，适合上学戴。”
唐典想起十八岁生日晚上发生的事，悄悄红了耳尖。可是邵廷衡怎么能这般轻描淡写呢？明明那么重要。
邵廷衡把手表拿出来，蓝宝石玻璃的表镜配上棕色小牛皮的表带，比唐典想象的要显眼得多，他刚想缩手，就被邵廷衡握住了，邵廷衡又哄他：“戴上吧，叔叔挑了好久。”
唐典看着邵廷衡帮他戴手表，小声嘀咕：“为什么那天不送？”
邵廷衡的动作停住，他自知理亏，没有说话。
“小钱老师的课快结束了。”唐典又说。
“怎么样？有效果吗？”
唐典点点头，又问：“你是不是花了很多的钱请他给我补课？”
“没有。”
“又是很多钱。”唐典沮丧道。
唐典看着手上的手表，这么多年的抚养，这么多昂贵的礼物，唐典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邵廷衡已经能察觉出来唐典的心思，慢慢摸索出来小孩藏在沉默深处的胆怯和误解，他帮唐典整理好衣袖，然后微微倾身，苦恼地皱起眉头，对唐典说：“是啊，又是很多钱，叔叔总是控制不住乱花钱，等典典上大学了，帮叔叔管账好不好？”
唐典的情绪瞬间被邵廷衡带跑了，他觉得邵廷衡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邵廷衡眼里有笑意，唐典不懂他在笑什么。
“我走了。”唐典推开车门。
邵廷衡帮他理了理卫衣帽子。
今天是市里统一模考，唐典坐在考场上，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心忽然定了下来。
邵廷衡到公司的时候，邵明文正好走到他办公室门口，看着如沐春风的邵廷衡，邵明文沉下脸，问道：“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邵廷衡丝毫不觉尴尬，脱了外套，语气轻佻：“你猜猜。”
邵明文气不打一处来，拿文件指着邵廷衡，“你真是——”
“留着点力气，”邵廷衡把桌角的一摞文件塞到邵明文手里，眨了眨眼，说：“邵总，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才三天啊，就忍不住了？”
邵廷衡表情无辜，“典典需要我。”
邵明文只觉得荒唐，怒斥道：“简直没皮没脸！”
邵廷衡也不反驳，照单全收。
“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是玩玩而已还是认真的？”
邵廷衡坐下来，默然许久，然后说：“我是认真的，但之后的事情取决于唐典，他愿意，我们就一步步走下去，他不愿意，我就会像你说的那样，退回到长辈的位置，可以吗？”
“你怎么能确保你是认真的？”
邵廷衡被问住了，指节屈起在办公桌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语气很无奈：“该怎么形容呢？我只能说，我很想陪唐典到老，想一辈子做他的避风港，不管他需不需要我。”
有时候，看着唐典蜷缩在被子里，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往他怀里拱，那样没有安全感的样子，邵廷衡总会在自责之后产生一种念头：之前欠下的债，他之后要用百倍的呵护来偿还。
从唐典以另一种角色重新占据他的全部注意力开始，邵廷衡就再也没有想过其他人。
那些年轻时肆意叫嚣的欲望，现在都只想在唐典身上发泄，小孩都不用靠近，只乖乖坐在那里看书，邵廷衡都觉得心燥体热。
连邵廷衡自己都觉得难以理解。
邵明文微怔，他看着邵廷衡，意识到说什么都晚了，也只能作罢，“你好自为之，反正……对那孩子好点。”
“知道了。”邵廷衡说。
快到放学时间，邵廷衡收拾了东西去接唐典放学。
因为考了一天的试，放学也早，邵廷衡的车刚慢下来，就看到榕树下站着的唐典，乖乖背着书包，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来往的车。
邵廷衡不自觉地弯起嘴角，把车停在老地方。
唐典看见是邵廷衡的车，眼睛一亮，但没有表现在神情上，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走过去，上了车，反身去拉安全带，故作无事地问：“杨叔叔呢？”
“他下班了，叔叔来接替他。”邵廷衡帮他把书包放到后座。
唐典“哦”了一声，然后低头去拽卫衣的帽绳。
“怎么放这么早？”
“今天模考。”
邵廷衡打着方向盘，问：“考得怎么样？”
“还行。”
邵廷衡笑了笑，“典典说还行，那应该是很好的意思。”
唐典没否认，邵廷衡伸手过来揉了揉唐典的头发，“这阵子辛苦了，等考试结束，叔叔带你出去放松放松。”
唐典摇头：“也没有很辛苦。”
“这样吧，明天叔叔带你去上次没去成的那家太空餐厅吃晚饭，好不好？”
“明天小钱老师要提前上课，他说他晚上有事。”
“那叔叔给你买——”
唐典打断他，说：“不用买礼物，我什么都不缺。”
邵廷衡正在心里想，这孩子未免太懂事了，手机忽然来了电话，邵廷衡没注意，直接用车载蓝牙接听了，里面传来邵越天的吵嚷声，“小叔小叔，快！T12无人机最新款出来了，小叔，你最好了，快帮我买一架，我已经想要它好久了，求你了小叔！！！”
邵廷衡一听这小混球的声音就头疼，因为邵明文管小孩管得严，每每有想买的玩具，邵越天就寄希望于邵廷衡。
“小叔，我保证我这次考试一定能考进班级前二十，你就帮我买一个嘛，我爸把我零花钱都没收了，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
“要多少？”
一提到金额，邵越天就变得十分心虚，支支吾吾地，好像还特地跑到很隐秘的地方，小声说：“前一千台，是九千九百九十九。”
“行，”邵廷衡懒得和邵越天闹腾，连忙应付道：“我在开车，待会儿把钱转给你。”
“耶！小叔你真是我亲小叔！”邵越天兴奋道。
邵廷衡被他吵得头疼，终于挂了电话，问唐典：“典典想玩无人机吗？”
半天听不到唐典回答，邵廷衡转过头去看他，唐典好像正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典典？”
唐典还是不理他，邵廷衡想去牵唐典的手，唐典也躲开了。
邵廷衡一直到把车停进车库才反应过来，唐典已经用力关上车门，邵廷衡拿着书包追上去，“典典，不要生气，你听叔叔讲。”
唐典在楼梯转角处停下来，陡然转身，冷着脸说：“你还不把钱打给他？”
邵廷衡现在拿手机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他揽住唐典的腰，哄道：“过年的时候，大伯不是也给你买礼物了吗？叔叔只是回礼。”
唐典才不相信，邵越天的语气那么亲昵熟稔，一听就知道不是第一次讨礼物，他挣扎着从邵廷衡怀里逃出来。
可还没跑两步，就在房门口被邵廷衡抓住了，邵廷衡关上门，把唐典拦在门后的夹角里，问他：“告诉叔叔，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
“那为什么哭？”邵廷衡把唐典搂进怀里，任他的眼泪擦在自己的西装上。
唐典抽抽搭搭地说：“你很喜欢小天。”
“他是我侄子，我对他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喜爱，和对你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邵廷衡笑着反问他：“怎么会一样？典典是要帮我管账的人，典典知道一般家里都是谁管账吗？”
唐典愣愣地摇头。
邵廷衡附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唐典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气恼地要把邵廷衡推开，可邵廷衡纹丝不动。
他把手机拿出来，解了屏幕锁，放在唐典手上，说：“微信支付密码是843943，典典想转多少给他就转多少，九十九也行，只要典典高兴。”
第29章
最后唐典拿着邵廷衡的手机，给邵越天发了九千九百块，还一脸冷漠地说：“剩下的九十九让他自己凑。”
邵廷衡笑着说好，把唐典搂住，他的手掌从唐典的后颈滑到唐典的腰侧，将唐典牢牢圈在怀里，两个人挤在门后的狭小空间里，其实并不舒服，可唐典没有挣扎。
“我和小天在你心里，真的不一样吗？”他问。
“典典，”邵廷衡咬了一下唐典的耳垂，声音因为太靠近而无限放大，盖住了唐典的心跳声，他听见邵廷衡说：“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多重要？”
“重要到不敢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怕一说出口就把你吓跑了。”
唐典整个人都绷紧了，他感觉到危险，又隐隐期待，良久之后他问：……“什么样的喜欢？”
邵廷衡轻笑，“反正不是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喜欢。”
唐典不敢说话了。
邵廷衡有些担心：“这样会困扰到你吗？”
唐典把脸埋进邵廷衡的颈窝处，闷闷地说：“我就当没听见。”
邵廷衡也不恼，重新把他搂紧，“好，就当没听见，等高考结束再说。”
唐典刚想伸手环住邵廷衡的腰，就听见王姐上楼的脚步声，他连忙收手。
“先生，典典，是你们回来了吗？”
邵廷衡松开唐典，让他先去做作业，开门出去对王姐说：“是，回来了，我今天在家吃晚饭。”
“哦哦，那我多煮点饭。”
时间过得很快，唐典的补习刚结束，邹南飞的补习却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徐婕也暂时放下对班长的爱慕，投入进这一人生阶段里最重要的事情当中，陈耀和在讲台上念念叨叨，偷偷把“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改成了“你们是很优秀的一届”。
邵廷衡开始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家长，他会每天陪唐典复习至深夜，和唐典一起研究几门学科里的薄弱项，唐典不爱背的古诗词，他也会主动抽查。
唐典有时候会暗戳戳撒娇，拉了拉邵廷衡的手，说自己困了。
邵廷衡一眼看穿他的小花招，也不催他，只倚在桌边，视线在唐典身上游来游去，唐典被他看得坐立难安，嘟囔着：“你要干嘛？”
“不干嘛，就是想着高考结束之后典典就不做作业了，那这张学习桌也没什么用了。”
唐典不知为何，忽然在邵廷衡暧昧的眼神里读懂了些什么，紧张地往后缩。
邵廷衡继续说：“那次因为典典哭了，只做到一半，等高考结束之后，典典愿不愿意——”
“邵廷衡！”
邵廷衡忍着笑，“怎么了？”
唐典气呼呼地推了他一把，“大流氓。”
邵廷衡俯下身，凑近了说：“原来典典听得懂啊。”
靠得很近，唐典能看见邵廷衡眼瞳里的自己，眉头是舒展的，没有抗拒。
邵廷衡在唐典的唇上印了一个吻，坦诚又委屈地说：“快忍不住了。”
唐典心跳加速，手脚都无措起来，邵廷衡把书塞到他手里，他看都没看就翻了起来，邵廷衡笑着说：“把十五页知识拓展里面的几首背给我听。”
“……哦。”
因为有邵廷衡的悉心陪伴，这段时间也不怎么难熬，有时候唐典在邵廷衡的怀里醒来，仰着头偷偷看邵廷衡的脸，心里会暗自难过，他甚至不希望高考早点来。
高考一结束，就意味着他没有理由让邵廷衡像哄小孩一样地哄着他了，再过几个月要去上大学，又是分离。
明明一切还没有开始。
高考前夕，邵廷衡帮唐典最后一次检查了第二天要带的东西和要穿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好，然后回到床上，还没躺好，唐典已经靠了过来，小孩主动抱住他的腰，把头枕在他的胳膊上。
“睡不着？”
唐典“嗯”了一声，“有一点。”
“很正常，叔叔当年高考的时候也紧张。”
“考不好怎么办？”
邵廷衡把小孩捞到自己身上，说：“考不好就回来继承家产，帮叔叔管账。”
唐典趴在邵廷衡胸口，突然笑了出来，他笑起来很可爱，把邵廷衡看得几乎愣住，邵廷衡摸了摸唐典的脸颊，柔声说：“典典以后要多笑笑。”
唐典将全身放松，整个人都躺在邵廷衡身上，邵廷衡将他抱住，轻轻拍他的后背。
“以前我很恨你，每天都在后悔跟着你离开福利院，可是你一回来陪我，我就不恨你了，乔文莲说你讨厌我，说我是你的累赘，我很难过，所以我一直很认真地学习，连游戏都不敢玩，可是你还是不喜欢我，每次都是我都睡着了你才回来，一个星期都说不了几句话，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爸爸妈妈不要我，你也不要我。”
唐典说话的时候没有哭，语气很平静，云淡风轻地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其实如果不是那次你喝醉了，如果那天你没回家，我的日子可能还是和以前一样。”
邵廷衡心疼不已，但也只能轻轻地拍着唐典的背，几近忏悔，“叔叔知道错了。”
“我也说过了，”唐典从邵廷衡的身上下来，重新枕在他的手臂上，贴着他，说：“我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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