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典回过神来,拎着书包越过行李箱,飞快地往楼上走,邵廷衡追上去,在二楼拉住了他。
“典典。”
唐典咬着嘴里的软肉,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邵廷衡想: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失控,会忍不住伤害你。
“比起你恨我,我更难过你不肯叫我叔叔了。”
邵廷衡摸了摸唐典的头,然后收回手,没有多余的触碰,他说:“叔叔离远一些,让典典回到正常的生活,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了,好不好?”
邵廷衡看了看四周,二楼的走廊,离楼梯口两三步远的距离,依稀还能想起那天晚上他做的混账事。
错误是从这个位置开始的,就在这个位置结束,有种冥冥之中的巧合。
唐典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忍着疼说:“好。”
邵廷衡主动远离,这不是他做梦都想要的结果吗?为什么胸口会这么闷呢?
第25章
邵廷衡在离开之前陪唐典吃了顿晚饭,还亲自下厨做了道干煸四季豆,可惜油放少了,四季豆没熟锅先黑了,多亏王姐在旁边补救了一下,最后又撒了点孜然,才勉强出锅。
味道很普通,可是唐典还是夹了好几筷子,闷不吭声地就饭吃了。
邵廷衡帮他舀汤,拿小汤匙搅了搅,等凉了些才放到唐典面前,“山药排骨汤有补气安神的效果,多喝对身体好。”
唐典把小碗接过来,继续低着头。
等吃完了饭,邵廷衡又检查了一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临走时去了一趟唐典的卧室,唐典原本看着台灯发呆,余光中瞥到邵廷衡走过来,连忙翻开书拿起笔,一副不想和邵廷衡说话的样子。
邵廷衡握住唐典的手,指腹揉了揉唐典细瘦的手腕。
“典典,不要多想,叔叔这次离开不是因为你的错,是叔叔对自己的惩罚。”
唐典的睫毛颤了一下,有些听不懂。
“已经习惯了每天抱着典典睡觉,看着典典起床,失去这样的机会才是对叔叔最大的惩罚。”
邵廷衡微微俯身,轻声说:“对典典来说应该是种解脱吧,再也不用被强迫着做那些事了,这段时间安安心心地备考,叔叔不会来打扰你的,不要怕。”
唐典看着桌上的书,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的印刷字都重了影,几行字在他眼前重叠又交错,等邵廷衡松开手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眼泪。
他为什么要哭呢?
明明邵廷衡说的很对,再也不用被逼着做那种事了,不是很好吗?
“知道了。”他说。
邵廷衡站在他身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摸了摸唐典的头,转身离开了。
唐典倔强地没有去看他的背影,因为一转头,眼泪就要掉下来,大门被关上,他听到邵廷衡的汽车开远的声音,好像这段时间是一场梦。
他来势汹汹地闯进来,又这样潇洒离去。
唐典抬手轻轻地碰了碰藏在衣领里的一处红印,是前两天在邵家时邵廷衡在他身上留下的,他在没尽兴的时候会报复性地吮吸唐典脖颈处的皮肤,唐典害怕被同学看出来,就会小声央求不要亲露出来的地方,邵廷衡听到唐典可怜巴巴的声音才满意,大发慈悲地解开唐典的两颗纽扣,把吻落在隐秘处。
他留下的印记都不疼,但很刺目,唐典告诫自己:不要心软。
邵廷衡把行李送回邵家,堆在房间门口就懒得动,想抽烟又想起家里有小婴儿,于是作罢,在房间里徘徊半天,无所事事,最后坐到阳台的吊椅上赏月吹夜风,邵明文看到他这副模样,讥嘲道:“至于吗?”
邵廷衡忽然说:“这吊椅不错,在哪里买的,帮典典买一个。”
“不知道,你去问问妈。”
邵廷衡又躺回去,面色深沉。
邵明文本来也没当回事,可夜里三点绍悦书哭闹,月嫂没能立即哄住,邵明文被吵醒了,让妻子继续睡,他下床去婴儿房里把小家伙接过来,抱在怀里细声地哄,路过邵廷衡房间的时候发现灯还亮着,一推门进去看见邵廷衡还原封不动地坐在吊椅上。
“你没毛病吧?”
邵廷衡迟钝了两秒才回答:“不想睡。”
“怎么?你平时都和唐典一起睡的?”
邵廷衡没回答,等于默认。
邵明文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多问这一句,对这畜生的怒火加上半夜起来哄孩子的烦躁混在一起,几乎让他丧失理智,他压着声音说:“活该。”
邵廷衡一直到天色青白了才回到床上,合衣躺着,睡醒了才去卫生间洗澡,出来时保姆已经帮他把箱子里的东西收拾出来摆进衣柜,邵廷衡围着浴巾走出来,手刚伸进衣柜,就看到了摆在最上面的一件唐典的薄毛衣,蓝白撞色的,摸起来和唐典一样软。
邵廷衡把毛衣拿起来,埋头进去嗅了嗅,仿佛还能闻到唐典身上的味道。
邵廷衡看了眼下身,对自己只睡了两个小时但一闻到唐典味道就能硬这件事感到微微的惊讶。
小孩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学校了,可能在上第一节 课,小孩今天情绪怎么样?是轻松还是沮丧?邵廷衡光是想了想,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父母和邵明文一家人正在吃早饭,众人看见邵廷衡走过来,都面露惊色,邵廷衡不耐烦地松了松领结,“怎么?不欢迎我?”
“不欢迎。”他妈回答。
“……”邵廷衡拉开椅子坐下来,一副痞像,“不欢迎也得欢迎,通知各位一声,在唐典高考结束前,我就赖这儿不走了。”
“也好,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你别去影响那孩子。”
邵越天十分高兴:“小叔你上回说要给我买超续航无人机的!”
“考第几名啊就想要无人机?”
“第二十四名。”邵越天得意得很。
邵廷衡在邵越天脑门上弹了个钢镚,“我家典典考了多少回年级第一都没跟我要过礼物。”
他说完自己先怔住。
是啊,唐典从来没跟他提过要求,傻孩子只会闷声学习,把漂亮的成绩单当成吸引他注意的方式,以为自己不被关心是因为不够优秀,会因为邵廷衡笑话他吃饭像小猪就每顿只敢吃半饱,来邵家做客会和保姆一起收拾桌子。
那么小的孩子,在偌大的房子里独自成长,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唯一信赖的叔叔还对他做了那样的事。
没有比唐典更可怜的小孩了。
早饭也没什么胃口,邵廷衡喝了半杯牛奶又吃了个煎蛋,擦完嘴后就起身准备出门,又好像想起来什么,对做饭阿姨说:“这牛奶是低脂还是全脂?”
“低脂。”
“但喝起来还挺浓的,你送一箱去我那里,让王姐早晚给唐典热一杯。”
邵家二老对视了一眼,觉得不可思议,笑着说:“还挺像模像样。”
因为邵明文还在理所当然地在家陪孩子,邵廷衡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可只要一停下来,关于唐典的念头就疯狂复苏,闹得他只能继续埋头工作。
将近九点才从公司出来,他驱车回到别墅,自然没有进去,只是在院外看看。唐典的房间在二楼东边的第二间,灯光是暖黄色的,邵廷衡点了根烟,只夹在指间,没有抽。
他年轻时抽了阵烟,后来戒了,最近心里总是烦躁,于是又染了瘾。
唐典的房间有一个小阳台,邵廷衡正靠在车门上想着那吊椅该选什么颜色,该放在哪里,还没想好,玻璃移门就被推开了,唐典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上披了一件棕咖色大衣,看上去有些眼熟。
邵廷衡藏无可藏,只希望黑夜和墙头长出来的枝叶能勉强遮住唐典的视线。
唐典趴在栏杆上发呆,即使看不清表情也能感受到他的低落。
邵廷衡愣住。
他认出了那件大衣,是他之前经常穿的一件。
唐典看着天上的月亮,叹了口气,然后抓起大衣的衣袖,缓缓地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那布料的温度,视线变得模糊,良久之后他轻声说:“叔叔,我睡不着。”
第26章
唐典醒来的时候发现被子不在身上,整个人蜷缩在床的后半截。
其实他知道自己睡觉有蹬被子的坏习惯,可是邵廷衡好像从没说过这件事,也没拿这件事笑话过他,好几次他迷迷糊糊转醒的时候都感觉到邵廷衡在帮他拽被子,等裹紧他之后再把他揽进怀里,邵廷衡会细心地提前一分钟关了闹铃,由着唐典再睡五分钟,然后才柔声哄他起来。
只要他一睁眼,邵廷衡就是清清爽爽地倚在床头等他醒来的模样。
搂着他入睡看着他起床,邵廷衡说的坏习惯,其实唐典也有。
自邵廷衡走后,唐典没睡过一个好觉。
吃了早饭,到班级之后,邹南飞正趴在桌子上补觉,听到唐典的动静也没起来,直到徐婕过来把他一巴掌拍醒,“还熬夜打游戏呢?真不要命啊。”
“哪有?”邹南飞皱着脸换了个方向继续趴,解释道:“我妈给我找了个老师,昨晚上课上到十二点半,说我基础太差了,等我把基础打扎实,别人已经二轮复习完了,花钱还被嘲讽了一波,气死我了。”
徐婕无情嘲笑:“谁让你平时不学?”
邹南飞问:“困啊!今早什么课?”
“数数物物。”徐婕也一脸苦涩。
“还不如去死,”邹南飞绝望地嚎叫了一声,突然又想起:“欸?昨天老班不是说今天第三节 课不上,去礼堂听心理讲座吗?”
“对哦!”徐婕眼睛都亮了,欣喜道:“太好了,我把这事给忘了。”
唐典在旁边没事人似地翻着书,好像连逃掉一节物理课都不能挑起他的兴趣。
“……高三这一年是整个高中阶段最为重要也最为关键的一年,在这一年中,同学们既要经历高强度的各科总复习,也要经历自身意志品质的考验,更要经历来自同学、学校、家庭、社会的种种压力,这就需要同学们掌握一定的心理调节的方法……”
老教授的声音使人昏昏欲睡,徐婕在和同桌讨论时下最火的男团,邹南飞则瘫在座位上脸朝天,流着哈喇子补觉,唐典拿着钱文西发给他的状元笔记一页一页地看。
“……其实同学和同学之间的互动也可以达到减压的效果,比如聊一聊天,或者拥抱一下,都能够缓解对方的精神压力,毕竟在这场战役里,你们是最懂彼此的人。”
学生们笑了笑,正跃跃欲试着,邹南飞听了一耳朵,半梦半醒地就张开手,猛地挥过来想抱一下唐典,可刚碰到唐典的外套,就被唐典用力推开了。
唐典的反应很过激,用了很大的力气,邹南飞的胳膊摔在扶手上,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恼道:“你怎么了?!”
唐典的呼吸还未平复,眼神里的戒备还没消,他沉默地望着邹南飞,良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歉然道:“对不起,我不太习惯别人靠这么近。”
“哦,吓我一跳。”邹南飞揉着自己的肩膀,龇牙咧嘴道:“你这也太夸张了,都是男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前面那俩,就差亲到一起了,不就是开个玩笑嘛。”
唐典像被突然戳中痛处,低下头,怕被别人看出他眼神中的惊惶。
邹南飞看着唐典,莫名觉得心疼,想着他都没什么朋友,小声问:“你和你家里人呢?你和你家里人关系好吗?”
唐典愣了愣,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
“唐典,”邹南飞挠了挠头,并不擅长地安慰道:“你有什么心事也可以跟我讲讲,我可以以我自己的名义去帮你请教前面那位心理学专家。”
唐典犹豫片刻后合上笔记,直起后背,郑重地转头问邹南飞:“我最近总是睡不好觉,一闭眼就会想起一个人,一想起他,我的胸口就很闷,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邹南飞凑过来,眼神逐渐猥琐,“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什么?”
“你有喜欢的人了,这是心动的感觉,”邹南飞拧眉一想,“不对啊,你不是之前就有喜欢的人了吗?”
唐典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苍白,“不是的,你不是说喜欢一个人会心神不宁的吗?”
“你已经心神不宁好几天了,你自己没察觉?就你刚刚那笔记,我睡觉前你在看第二十七页,刚刚我瞄了一眼,你还在看第二十七页!”
唐典慌乱地摇头否认,不愿相信邹南飞的话,他放下笔记,跑出了礼堂,邹南飞想追出去,却恰好对上班主任的目光,连忙憨笑着坐下来。
班主任走出来,看到楼梯转角蹲着的唐典,唐典个子不矮,但是因为瘦,加上模样秀气,所以看起来比同龄男生要小一些。
“唐典,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唐典受惊了似地抬起头,然后慢吞吞站起来,乖巧地回答:“没有。”
“怎么了?没关系的,告诉老师,身体不舒服还是压力大?不然就回去休息休息,我打电话给你叔叔——”
“不要!”
一听到这两个字,唐典脑海中的弦瞬间崩了起来,他说:“没事的,陈老师,我只是在里面有点闷,出来透透气就好多了,我现在就回去。”说完就快步走下楼梯,回了礼堂。
“欸这孩子。”陈耀和简直摸不着头脑。
唐典努力将自己的脑海中的混乱清空,他顶着邹南飞灼灼的视线,硬是在剩下的讲座时间里,看了半本的笔记,接下来的课他也照常认真地听,那模样倒让邹南飞开始自我怀疑,早上那个询问“我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她”的人是不是唐典。
那个人到底想什么模样?把大学霸搞成这个样子?邹南飞很好奇。
唐典被乱撞的小鹿搞得魂不守舍,这边的邵廷衡也没闲着,他效率极高地将新吊椅拿到手,当即让人直接送到家里安装,他也跟了过去,想着还能给唐典添置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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