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姝在挣扎中肩上的伤口被撕裂,顾绪便用手指搅进伤口,痛的温姝眼前一片白光,冷汗岑岑蜷缩作一团。
第四十一章
顾绪喜欢美人。
尤其喜欢快要断气的美人。
温姝却与别个不同,即便是抽筋断骨似乎也不能折断眼中的血性。
温姝眼中几欲崩溅血花。
趁顾绪不备猛地一脚踹到了顾绪的命根子,就在这片刻的时间温姝费力挣开了束缚手腕的衣带,却被顾绪拽着头发重新拉回。
温姝胡乱地抓到了方才被顾绪卸下的刀具,瘦白的五指猛地并拢将刀具抓牢掩藏在宽大的袖中。
顾绪扬手将温姝掀翻在地。天际惊雷滚动,庙外雨声瓢泼,倾塌的神龛面色悲悯地放纵人间的污浊。
温姝难堪地咬紧了牙关,握紧手中的刀具狠狠朝着顾绪的背刺进去。
顾绪眼瞳骤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温姝。
温姝的手在抖,却没有影响他将手中锋利的刀从背面狠狠贯穿了顾绪的肩。顾绪掐住温姝的脖颈五指开始收拢,面容扭曲道,“温姝!”
温姝一脚踹开了顾绪狼狈地爬了起来,明亮的闪电照亮了温姝惨败如雪的面容,也照亮了顾绪倒在草席中的身躯。
温姝安静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他的脸上都是从顾绪伤口中喷溅而出的血。
顾绪此时被剧烈贯穿的痛楚钉死在地面动弹不得,背上插着一柄鲜血淋漓的刀。他嗓子很疼,他想呼救,巨大的雷雨声却阻隔了他发出的声音。
顾绪不想死。
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死的如此狼狈不堪。
他是顾家的嫡子,虽一时失势却总有办法扭转乾坤,如今他若是出事,岂不便宜了他那阴险的异母兄弟?
顾绪盯着温姝的目光怨毒而不甘。
他还年轻一一怎么能死在这么一个东西手中?
温姝步步后退,仓皇带着一身浓烈的血腥味从破庙中逃离。
顾绪是顾家的嫡子,顾绪若是死了顾家必定不能善了,温姝的前途与命运都将毁于一旦。
温姝在巨大的雨幕中疾行,雨水落满他的双肩。
温姝的手握紧了刀,仿佛这柄刀就是他的命。
他离旧庙越来越远,远到只剩下狼狈泥泞的脚印。
而就在此时的旧庙中跃入一道漆黑的影子。
破庙中顾绪的惨叫声被密集的雨点淹没。
顾绪被一剑封喉。
猩红的血迹融进渗透破庙的雨水中。
漆黑的影子目光落在温姝行过的泥泞脚印上,用舌尖轻轻舔舐剑尖的红色。
第四十二章
在那道漆黑的影子离去后,旧庙外有二人推开颓败的藩门入内。
正是易欢与陈司礼。
他二人于林中狩猎颇丰,恰逢天降大雨无处可避,见前方有篝火微弱的光遂纵马前来避雨,孰料在旧庙外的树下看了一出大戏。
易欢与陈司礼来的时候正见温姝跌跌撞撞逃开,手中握的刀还在淌血。
正欲进去看看情况却又闻凛冽剑声,遂又掩藏身形屏息凝神,听到内里传来惨叫声。
尽管隔着惊雷与骤雨,他二人依然听清楚发出惨叫的人是顾绪。
在那声惨叫后不久, 一道漆黑的影子身轻如雁消失在雨帘中。
易欢与陈司礼直到那道身影全然消失才进去旧庙中查探情况。
陈司礼跟在易欢身后,手握住刀柄。
旧庙中入眼所及是被篝火照亮的草席与血迹斑斑的地面,草席旁侧俯卧一人正是顾绪。易欢与陈司礼对视一眼,陈司礼上前掀开了顾绪,见顾绪衣衫不整,脖颈上有一道剑伤,背上有一道刀伤,脸色青白,衣衫凌乱,正是似行床事的模样,手中还攥着一截被撕裂的衣摆,死去不足半个时辰。
陈司礼啧啧道,“没想到顾绪死的如此难堪。”
易欢观察顾绪身上的刀口,刀口是从背部受力插入,由此可见因掉以轻心才被偷袭。
易欢眯起了眼睛。
顾绪好美色。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顾绪一路跟着温姝寻仇而来,又对温姝生不轨之心却被温姝反制,温姝伤人仓皇逃走,却被有心人钻了空子,趁机置顾绪于死地且栽赃给温姝?
这有心人还是绝顶的高手,若非他与顾绪屏息凝神,又因天降大雨掩盖了身形,恐怕早已被杀人灭口。
这高手到底是与顾绪有仇,或者与温姝有仇?
易欢回头看着陈司礼,一张漂亮的脸兴致盎然,“顾绪死了,仵作会来验尸,两道伤口时间如此相近,很容易被误以为一人所做,如果你我不做人证,谁会知道顾绪脖颈上那道致命的伤怎么来的?温姝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到时候只会变成顾家报复的活靶子。”
陈司礼惊讶看着易欢,“你想做什么?”
易欢露出干净漂亮的笑容,“温姝的软肋落在你我二人手中了。”
陈司礼明白了易欢的意思。
温姝若想洗清自己的冤屈,只能来求他与易欢做人证。
易欢与陈司礼二人与顾绪同样不喜温姝与太子亲近,担忧会因温姝而导致长公主与太子生出隔阂,所以当初才会同意顾绪阻止温姝参考。而如今他们捏住温姝的软肋,岂不是能在温姝身上予取予夺?
莫说让温姝远离太子,即使更加过分的要求温姝为了前途也必然无所不应。
这样一来活着的温姝倒比死了的温姝多些用处。
陈司礼笑道,“你们易家的人生一张菩萨脸,却一颗蛇蝎心。”
易欢站起来摇头,“你们陈家的人刀下亡魂又还少?”
陈司礼没有回答。
他二人冒雨上了马,也不理会已经死去的顾绪,出了旧庙沿着泥泞的脚印往前方行去,这些脚印纷乱繁杂,像极了它的主人此刻惶急无措的心思。
密林中有倾盆大雨,长长的山路九曲十八弯。
易欢与陈司礼在距离旧庙数里的乱坟岗中的一座荒亭中找到温姝。
乱坟岗中白骨森森,毒蛇遍丛,十里一荒亭,百里皆死尸。
温姝手中握着他扎进顾绪肩背的刀,刀上还沾着血。
十六岁的温姝不比二十六岁的温姝。
他再聪明决断,也止不住恐惧不安,仓皇之下忘记毁尸灭迹,也忘记掩藏自己的行踪,这才被易欢与陈司礼二人追将上来。
易欢顺着荒亭向上走了两步,陈司礼跟在易欢身后。
温姝还没有发现他身后有了动静,全身湿透地蜷缩成一团,雨水混合着血水从他漆黑的发间淌落在荒亭废弃的砖瓦,无神的桃花眼死死盯着泥泞脚尖。
金冠上熠熠生辉的明珠,也似乎要在乱坟死墓中黯然枯竭了。
第四十三章
易欢从小跟着太子爷,知道太子爷看着温姝的时候与别个不同。
易欢知道温姝不能留,却还是忍不住留着糟践。
有一句话陈司礼说对了,易家的人生一张菩萨面,一肚子蛇蝎肠。
无论是易欢还是易钊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从温姝跪在长公主府中被他瞧见的一刻易欢心中的憎厌便蠢蠢欲动。
如今从太子爷榻上下来的人被迫到角落里了。
易欢一步步靠近温姝,回过头的温姝面如白纸,只有眼眶是红的。
易欢阴柔的面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
“温佐官怎么这般狼狈?发生了什么?“
温姝咬牙没有说话,易欢踩住了温姝袍摆道,”不知温佐官是否知道你扎在顾绪背上的刀伤并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是你离开后的一道剑伤?“
温姝错愕地睁大了双眼。
易欢勾唇道,”当时的情形只有我与陈司礼瞧见了,若没有我二人替你作证,温佐官的前途也就到头了。”
温姝缓缓站了起来与易欢平视,泛白的五指攥紧了手中的刀。
惊雷骤雨飞溅入亭中,乱坟中的孤魂野鬼似乎要醒来。
陈司礼盯着温姝惨白的面颊心脏砰砰的跳,似乎只要温姝点头便会发生什么难以言述的事情。
温姝发稍的水迹还未干涸,一双漂亮的眼睛像两瓣湿润的桃花。
他的背后是雨幕和枯坟,他的前方是野兽和豺狼。
他终于向前方跨了一步,声音嘶哑地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易欢眯起了眼睛,“你若是一一什么事情都好说。”
温姝手中的刀猛地指向易欢,易欢面不改色。
温姝手中的刀被陈司礼卸了下来,连着手腕一起。
他本就淋了雨,又在与顾绪的争斗中受了伤,勉力走到荒亭已是极致,又遭双腕被折的刺骨疼痛,几乎是一瞬间软下了身子,像被抽干了骨头,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落地的刀还沾着顾绪的血。
这是一座荒亭。
荒亭外是千里孤坟。
荒亭内有披着人皮的恶鬼。
温姝浑身发抖,眼角几欲沁出红蜡似的泪。
桑柔一一
温姝神智已经不太清醒。
他像是一具以不体面的方式死去多时的尸体,夜色未至已经被熬干了血泪。
他生来是无根浮萍,习惯一个人舔舐伤口。
而这一次伤口太多,终于顾不来了。
雨渐渐淹没万物。
原来属于桑柔的温姝被踩进了尘泥。
夜色沉沉压下来。
此时若是有人路过,必能看到荒亭中有影绰的人影。
有一截绣着桑花的帕子从温姝怀中坠下来被卷入泥泞的荒土中。
洁白的桑花布满泥垢。
他还不能死。
这世上若有公道,所有伤他害他之人必将得到报应。
若没有公道,他自己就是公道。
惊雷滚动,乌云蔽日,夜色就要来临,恶欲从不止息。
而此刻的天子高距华宴推杯换盏,大贺朝臣,还不知道这个孩子需经历怎样的千疮百孔才能来到他的身边。
世人都爱好看的皮囊。
也热衷于毁掉它。
第四十四章
不知过了多久,陈司礼将自己的外氅披在了温姝的身上。
易欢嗤笑道,“你倒是怜香惜玉。”
陈司礼瞪了易欢一眼,将昏迷的温姝抵靠在石壁上。
陈司礼下阶将自己马背的猎物皆放到了温姝的马背。
易欢还在说风凉话,“头筹也不想要了?”
陈司礼别扭道,“我不过是看他可怜。”
易欢阴柔的脸上露出难以名状的神情。
骤雨与惊雷停歇。
荒亭中已不见易欢与陈司礼的影子。
棕色的马在亭外阶下拴起,背上驮着许多猎物。
荒亭中的藤蔓垂到了泥土中,还在淌落雨水。
亭内的少年清醒过来,一只细瘦的手攥住了藤蔓。
温姝行至他的棕马前,见棕马背上多了许多猎物。
猎物身上插着陌生的羽箭。
温姝拔出羽箭,箭尖刻着陈字。
温姝扶着石壁呕吐起来。
像是要连肠胃一起呕出口腔。
他从雨夜的地狱中爬出来,一刀一刀经历剐肉之刑。
他努力站直让自己看起来体面,还没有察觉自己的额头一片滚烫,眼前是重重叠叠的虚影。
因为这张脸他被当成了倚门卖笑的妓女。
他的马背上驮着嫖资。
而这嫖资却成了他菲薄可怜的唯一希望。
那朵来自扬州的桑花茕茕盛开在腐败的心脏,于是这颗心脏才不至于四分五裂。
天光乍亮,这漫长的十二个时辰终有尽头。
尽头的荣膺总与耻辱相伴而生。
第四十五章
易钊手中打了不少猎物。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的头筹胜券在握。
昨夜天降骤雨,易钊在茂林中迷失方向,许久才从山坳中行出。
此时易钊距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已经三三两两能看到前方的同僚。
身后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易钊回头看去,见一匹棕色的马驮着猎物,一黑发少年伏在猎物身上,肩上披着陈司礼的外氅。
棕马识途,能走到此地并非缘自它主人的意志。
它的主人已经昏迷不知多久。
易钊拦下了棕马将马背上的人翻了过来,露出一张白津津的面颊。
果然是温姝。
易钊挑眉,温姝为何会身上披着陈司礼的外衣昏迷不醒出现在此处?
易钊将温姝从棕马捞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易钊将温姝禁锢在自己的怀中,温姝的棕马一路跟着易钊的红马竟也不离不弃。
易钊鼻尖嗅到了一些味道。
他是男人,知道这味道代表了什么。
陈司礼干的?
易钊蹙眉。
易欢与陈司礼向来一丘之貉,焦不离孟,温姝的事里头易欢又参与了几分?
易欢与陈司礼动了太子的人。
易钊慢不经心地想着。
究竟是什么能让易欢与陈司礼有恃无恐敢动太子的人?
除非温姝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易欢与陈司礼的手中,他们笃定温姝不敢将他二人的行事透露他人。
易钊深沉地看着温姝,心道,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中?
易欢与陈司礼到底还是胡闹了。
易钊揽住温姝的腰,温姝细瘦的腰肢不堪一握,泥泞的黑发披散在易钊的肩侧,易钊思及在漱玉馆时候耳闻到的旖旎风光,不觉有些心猿意马。
易钊的目光落在温姝外氅的缝隙中,不难看到内里的情状。
也不知道被折腾了多久。
易钊鼻尖嗅着温姝发间的香气,手指隔着缰绳勾缠在温姝的腰间,仿佛入手便触碰到了凉滑的皮肉。
温姝始终靠着易钊的肩膀没有清醒。
人生着高热,易钊抱着他像是抱着一块炭炉。
而在走到密林出口的时候,易钊看到了凌乱不堪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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